第263章 血濺江南不北返
福州府倚江臨海,商貿興盛,乃是東南一處富貴錦繡之鄉,實與北國風光殊異。
城中商鋪林立,來自四海諸邦的各色風物,琳琅陳列在貨架上。
東瀛的摺扇、倭刀、漆器。
南洋的香料、名藥、珍木。
西洋的金銀、寶石、自鳴鐘。
也不乏異邦之人,在福州城內行商定居,本地百姓見了金髮碧眼的西洋夷,白袍白帽的回回教,木屐月代的小矮子,大抵也都習以為常,依俗而治,各不相擾。
晨曦微光,炊煙裊裊。
光俸坊進賢街東頭,某家麵食檔口方才起爐,便有食客登門。
「客官,裡面請。」
笠帽男子走進店內,撿了張靠里的桌子坐下,要了雲吞,炸餃,醬牛肉,幾碟小菜,另有兩斤米酒。
朝食吃得如此豐富,倒是少見,小二好奇地看去,卻見笠帽男子腰佩兵刃,便遠遠地躲開,再不敢過來看第二眼了。
沒過多久,店內進來兩名男子,一個高大魁梧,一個瘦削些,他們進了店後,環顧半圈,徑直走到笠帽男子所在的桌子坐下。
「再來兩碗雲吞!」
趙長風低聲道:「多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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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玉給兩人,各倒了杯米酒:「你們辛苦了,閩地風候飲食,可還能習慣?」
趙長風笑道:「習慣,習慣。原以為此方水土,還是書中所說那般煙瘴痢疾橫行,百姓水深火熱,不想已經變得如此錦繡繁華。」
張玉點頭道:「天下之大,五湖四海,還是得多出來走走。」
趙長風是中原人士,少通文墨,之前也沒來過南方,隱隱覺還是書中記載那般蠻荒,實則自南宋始,閩地因海貿而富,廣開私人書院,文教興盛,門前立起旗杆石的人家比比皆是,富商巨室之家,層出不窮。
福威鏢局實力不甚出眾,位置偏居東南,卻能將生意遍布十省,便是有此此地利人和。
杜小釵飲了杯中酒,默默坐在旁邊,吃著自己碗裡的雲吞。
飲過幾杯酒後,去了晨寒,趙長風說起正事。
「前段時間,我和小釵依照大人指示,暗中觀察福威鏢局,確實發現有些異常。」
張玉問道:「有何異常?」
「一夥巴蜀口音的漢子,也在暗中監視福威鏢局。」
「目前我和小釵查知的,便有四十多號人,他們在出入福州府各條要道設了暗哨,這些人里不乏好手,其中為首那漢子,應該有氣海鏡的內功修為。」
張玉夾了個大號的炸餃,放入口中,皮脆餡軟,不算難吃。
那位三流高手,他三天前在福威號上遇見了,該是青城四秀中另外三位。
趙長風繼續道:「我們擔心打草驚蛇,沒抓舌頭來掠問,不過巴蜀之地,能出動這麼多好手的江湖幫派,不是峨眉,就是青城山松風觀了。」
杜小釵放下海碗,看向張玉,忽然開口道:「是青城派松風觀的人,為首的是叫侯人英,余矮子的大弟子,我曾在千丈谷見過。」
她突然說出流利川音,倒把旁邊的趙長風嚇一跳,以為杜小釵教巴蜀惡鬼附了身,她雖然答應聽命張玉,但來福州府後,對於差事並不上心,突然說出這些話,使得趙長風有些摸不著頭腦。
張玉想了片刻,問道:「千丈谷?杜姑娘與陳音師什麼關係?」
「我本姓陳,陳堂主是我伯父。」
「原來如此。」
張玉入教年份晚,有些事,原不該曉得的,但他在黑木崖看過整座架庫閣的書,對於一些交角旮旯之事,比教中老人,知道的還清楚。
四川地形封閉,民間素有結社的風氣,信奉巫蠱怪神,武功套路與中原大為不同,不乏奇人異士。
日月神教旗下有個四海堂,原本以川東為根據,吸納了不少川中英雄豪傑加入,也曾興盛一時,麾下八百教徒,扼守川貴江湖,與關中的雲水堂形成犄角之勢。
七年前,四海堂堂主陳音師被楊蓮亭調回黑木崖,以意圖謀反為由無端構陷,東方不敗責其自辯,成德殿上一連開了半月的議事會。
陳音師本就脾氣火爆,暗度自己原本就是任我行的鐵桿舊部,東方不敗、楊蓮亭必欲除自己而後快,不如先下手為強。
那時東方不敗上位,不過數載,以區區一香主,驟然提拔至光明使者的高位,原本只是任我行用來制衡舊人的一枚棋子,後來在斧聲燭影的嫌疑下,登上教主寶座,除了童百熊的支持外,其實並沒有自己的牢靠根基。
陳音師暗中從蜀地調來舊部,又串聯了總壇一批不滿東方不敗的人,攻上黑木崖,誰知正好中了楊蓮亭的毒計,坐實了他的謀反之心,順帶手對任氏舊部,狠狠清理了一番……
而留在川東的四海堂,被楊蓮亭強令,向峨眉派發動進攻,兩敗俱傷之下,受到青城派率領的蜀中高手繞後偷襲,損失慘重,最後退至千丈谷,四海堂殘部被圍困了數月,只有零星幾人逃過那場劫難。
杜小釵報仇的心思,並不強烈,因為她也不知道,這份家仇,應該算在青城山,還是黑木崖,只是這趟來了福州府,不想又遇見了松風觀余滄海的弟子,難免勾起那些前塵往事。
杜小釵冷聲道:「那場變故後,是曲右使收留了我,讓我改隨母姓……聽說黑木崖已經發出了血檔追殺令,張副堂主此行江南,莫非是作為執行者?」
「小釵,你不該這樣同大人說話。」
趙長風連忙出言勸阻,他看向張玉,有些擔心。
在日月神教中,年紀輕輕位居高位者,有幾個不是心狠手辣之輩,豈能容許屬下冒犯。
張玉輕聲道:「執行者是唐梟,地虎西苑的人馬。」
「而且,我收到消息,唐梟只是明面上的角色,狄白鷹親自南下了。」
趙長風、杜小釵看向張玉,眼中皆露出擔憂之色。
「怕了?」
張玉也看向兩人,輕笑一聲:「唐梟如何?狄白鷹又如何?還是那句話,曲師的事,就是張某的事,大不了血濺江南不北返。」
三隻裝滿米酒的碗,撞在一起。
杜小釵的冷麵孔上,終於浮現出幾絲笑意,她第一次覺得,這位深不見底的張副堂主,還有那麼幾分真性情。
只是凡事不止要聽其言,還得觀其行。
「杜小釵記恩不記仇,大人若能救下曲右使,從今往後,水裡火里,但憑驅使!」
她仰頭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麵食店內,陸續進來幾桌客人,三人說話的聲音,只好壓得更低。
趙長風道:「大人,我還未回稟完。」
「你繼續說。」
「除了那些四川漢子,還有一伙人也在盯著福威鏢局。」
「是華山派的人嗎?不用管他們。」
張玉倒不驚訝,只是對趙長風的探查能力,高看一眼,華山二人組,才入福州府,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趙長風面露疑惑之色:「華山派?還有華山派的人嗎?屬下這卻是不知道了。」
張玉見是自己猜錯了,問道:「那伱說的是誰?」
「是一夥海上來的東瀛人,屬下發現,他們似乎也盯上了福威鏢局。」
東瀛人?
日本幕府將軍,頒布鎖國令十餘年了。
這個時候出現在大明的東瀛人,除了海商,便只可能是倭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