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平陽龍鱗會
後半夜,月隱星沉。
張玉繼續閉目打坐,運轉周天,鞏固得之不易的境界。
開闢丹田,衍生內力,這才是第一步。
江湖高手之間,決定其實力強弱的有多種因素,並不全以內功深淺為憑,否則當年華山派也不會鬧出氣劍之爭來。
三湘之地曾有武林耆老,一意吐納,內功深厚,卻毫無實戰經驗,被初出江湖的後輩以精妙劍招敗之,自覺無顏見同道,跳江自盡,被傳為笑談許多年。
但那終究是個例,總而言之,內功境界還是最能區分武道修為的標準。
六十年前,少林神僧空悟與武當上任掌門清明道人在崑崙山論道,將內功境界,定為六重,甲子以來,天下武林中人多因襲之。
丹勁、破甲、氣海、後天、先天、大宗師。
如同攀登懸崖峭壁,絕大多數終其一生困在山腳。只有少數人,可以攀登至山腰,能再往上者更是鳳毛麟角。
先天之上的大宗師境,更是象徵著每代江湖的興衰。
遠離中原,或隱居世外者不論。
當世公認的大宗師只有兩個半。
魔教教主東方不敗。
少林寺方證大師。
沖虛只是先天圓滿,但太極劍法威力巨大,勉強可算半步宗師。
篝火逐漸枯萎,月光透過枝葉落在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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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
埋伏四周的蚊子大軍,如得了信號般,發動總攻。
「你倒是勤勉!」
岳靈珊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林間蚊子太多,手被捆著,打也打不過來。
她看向張玉,卻發現他絲毫不受影響,甚至還能導氣吐息。
「莫非蚊子只咬我?」
岳靈珊輕輕靠過去,果然,在張玉一尺之內,沒有任何蚊蟲,她聞了聞,衣服上沒熏艾草,這些該死的『嗡嗡叫』也會挑軟柿子捏嗎?
「只聽說後天圓滿可以不落蚊蟲,不染塵埃,他怎麼也行?」
沒了蚊蟲襲擾,困意涌了上來。岳靈珊靠在張玉旁邊睡了過去。
夜幕破開,朝陽初升。
張玉吐出濁氣,第一時間摘下左手拇指上的綠玉扳指。
帶上扳指後,運轉周天的速度要快上三倍,也就是說內功修煉能快三倍。
每次時間越長,取出扳指時越緊,這次幾乎要融進血肉里。
「這就是代價嗎?」他收起綠玉扳指,心中隱隱不安。
岳靈珊睜開美目,只覺得神清氣爽,好久沒有睡得如此安心,片刻之後,發現自己腦袋正靠在張玉雙腿間,姿勢親昵且怪異,她飛快起身坐到一邊,假裝梳理頭髮。
「好在沒人看見。」
張玉看向褲腿上那片晶瑩,幽幽嘆息道:「不然還以為是我尿床了,傳揚出去,以後還怎麼行走江湖?岳女俠你說是吧?」
岳靈珊抹了下嘴角的口水,紅著臉道:「你別胡說!那是露水。」
張玉伸出左手,問道:「老實說,伱是不是夢見雞腿了?吃了幾隻?」
岳靈珊看向血肉模糊的左手拇指,難以置信:「這…這是我咬的?」
張玉環顧樹林:「這裡還有第三個人?」
「不可能啊?我睡覺從來不磨牙?」
岳靈珊失魂落魄地懷疑人生。
平陽,三晉之地最東邊的一座城。
官道上,車馬喧囂。
除了背刀帶劍的江湖豪客,不時還有穿著火紅色戰襖的兵卒經過。
這座城池界於官府與江湖勢力交錯之間。
「張嘴。」
張玉捏住她下巴。
岳靈珊咂摸了下味道:「你給我吃了什麼?酸酸的?」
張玉淡淡地道:「三屍腦神丹,沒聽過吧?」
他揮劍挑斷牛筋繩,隨口胡謅道:「此丹中有三種屍蟲,平時不發作,每月初七、十七,二十七,三個日子,若無解藥,屍蟲脫伏而出,在體內打洞造巢,吞噬血肉,痛苦無比啊。」
「進了平陽城後,一切聽我的,否則別想拿到解藥。」
岳靈珊揉著自己被勒出紅印的玉腕,低聲道:「魔教小賊,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
兩人正要進城。
五六十騎快馬,從官道上呼嘯而來。
馬蹄如鼓點,越來越急。
「井井!」
「井井井!」
那些漢子頭戴烏紗帽,身穿飛魚服,腰佩制式長刀,身後背著勁弩,每一個都透著精銳鐵血之氣。
中間一騎,背旗上有「大明平陽城錦衣衛千戶所」字樣。
「飛魚服、繡春刀?」
張玉還是第一次見到錦衣衛,據他所知,這個世界雖與前世的明朝有七八成相似,並不完全相同。
如國號為明,但皇帝不姓朱,而是姓韓。
「這裡也有錦衣衛?」
兩人連忙退到一邊。
那些錦衣衛蜂擁入城,沒有減速的意思,城門口頓時雞飛狗跳。守城老卒根本不敢多看一眼這些煞主,遠遠躲開,待他們走遠後,才過來維持秩序。
「造孽啊!」老媼跪在地上,顫抖著雙手,捧起白面,放回空癟的布袋裡。
這袋白面換成最劣質的陳年粗糧,或許可以吃兩個月。
沒人在乎一個貧苦老媼在想什麼。
各種畜生的蹄子在白面上踏過,留下印記。
「老東西快走開,別堵城門。」
守衛驅趕、人馬踐踏。她最終只收得半袋麵粉,還摻雜著灰塵泥土,只怕是賣不上價錢。
老媼失落地轉身離開。
張玉迎上前去,笑著問道:「婆婆,這袋麵粉賣嗎?」
「賣…就是灑到地上,沾了灰塵,不乾淨,公子你……」
老媼看著向張玉,見他穿著普通布衣,但相貌俊美,腰別長劍,身後還跟著個姿容清麗的婢女,明顯不是尋常人家,就怕是故意來戲耍自己的。
張玉笑道:「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那公子……給五十文可好?」
張玉翻遍錢袋,只找出三十九文。嵩山派弟子確實很窮,兩人加起來,才搜刮到七八兩散碎銀子。
「這些也行。」
老媼連忙道。用這些銅錢換些糟糠,總能讓她和孫子再活一段時間。
兩人錯身經過時,一錠銀子落入布袋。
岳靈珊瞧在眼裡,笑道:「沒想到你還有幾分善心。」
張玉問道:「華山派每月給弟子發多少銀錢?」
岳靈珊疑惑道:「為何要發錢?大家都是一家人,發錢,豈不生份了?」
張玉暗道:「這華山派比嵩山派還狠啊,難怪最後能在五嶽劍派內鬥中笑到最後。」
兩人說著話,穿過城門洞。
大街上,車水馬龍,勾欄酒肆林立。
平陽位於兩省交界,往來商隊不絕,滾滾銀錢流入,撐起了與城外截然兩個世界的繁榮。
張玉注意到,城裡有許多帶著武器的江湖人士,不乏『太祖禁武令』中明文禁止的長槍、鐵弓。只要不鬧事,巡邏兵丁都視若無睹。
王朝進入中晚期,勢不可擋地走向衰弱。
軍備廢弛,邊患不斷,對內控制也是有心無力。
否則也不會坐視日月神教這樣的江湖力量,擁眾三萬,占據險關,不是謀反也是謀反。
換作太祖太宗時期,哪個門派敢藐視官府?
還敢『文成武德,千秋萬載』?
早就馬踏宗門,傳首江湖了。
可惜那是百年前,如今佑聖帝在位,朝廷已經抽不出力量來馬踏江湖。只能指望江湖在自己的規則範圍內,斗個兩敗俱傷。
突然間街上人潮湧動,兩個青衣小廝敲著鑼鼓,大聲喊道。
「快去城南!開始了。」
「同去,同去,去看平陽城第一美人。」
「兄台,這是怎麼了?」
「林家比武招親大會又開始了。」
「哪個林家?」
「在平陽城,除了龍鱗會林鯤,還有哪個林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