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行舟乾笑。
他很想告訴爺爺。
他現在，連見都見不到小妹的面，更別說安排小妹去接機了。
蔣行舟頭大，扭頭再次望向蔣封行，等著大哥拿主意。
蔣家老大，蔣封行此刻也有些頭痛了。
隨著一陣沉默。
電話那頭，蔣老爺子聲音有些不高興了：「怎麼回事？你們怎麼都不說話？我寶貝孫女在哪？你們是不是合起伙來蒙我的？你們根本就沒找到我們蔣家的掌上明珠？」
老爺子的聲音，聽上去明顯比之前虛弱的時候好了太多。
但他此刻才剛恢復幾天。
一激動，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們兩個小子，是誠心想氣死我麼？」
「快說，我寶貝孫女在哪？趕緊讓我寶貝孫女聽電話！」
「爺爺，我們還沒有跟小妹相認，她還不知道，她還有個爺爺。」蔣封行語氣略有些尷尬：「而且，小妹現在對我們有點誤會，她似乎，不願意跟我們接觸......」
「什麼？」
電話那頭，老爺子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直接昏過去。
他老人家深吸了一口氣，憤怒道：「你小子最好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你小妹好端端的，她怎麼就跟你們有誤會了？你們是不是合起伙來欺負她了？」
老爺子越說越憤怒，恨不得從電話那頭穿過來，跟蔣封行問個清楚。
聽著電話里，老爺子的怒罵。
蔣封行默默將手機拿遠了一點。
前排的蔣行舟，眼睛笑彎起來，幸災樂禍。
緊接著。
電話那頭，老爺子就開始叫蔣行舟的名字了：「小舟呢？小舟在哪？讓他給我接電話！」
前排的蔣行舟，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咳嗽一聲：「爺爺，我在。」
「你大哥不跟我說實話，你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小妹好端端的，怎麼就跟你們有誤會了？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敢背著我，欺負你們小妹，我這個爺爺，你們就別認了！」
「說話！到底怎麼回事！」
老爺子是真的生氣了。
這是他找了二十多年的掌上明珠！
誰欺負都不行！
在老爺子面前，蔣封行一句話也不敢說。
乖乖聽著老爺子撒完氣，才卑微開口：「爺爺，其實也不算什麼誤會，我們只是教訓了一下欺負小妹的混蛋罷了。」
「那些人，罪有應得，也算不上我們欺負人。」
聽到這話。
蔣老爺子的脾氣才消下去一點。
不過，緊接著，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老人家更憤怒了：「誰？誰敢欺負我蔣家的人！他們這是找死！那些混帳東西在哪？馬上把他們全部綁了見我！」
提到有人欺負了自己孫女。
一向勸蔣千均跟蔣行舟收斂脾氣的老爺子，此刻比兩個晚輩更加暴躁。
一言不合就要綁人。
蔣封行神色變化，咳嗽了一聲，裝作沒有聽見爺爺的悍匪發言。
蔣行舟則是乾笑著，他算是知道自己的脾氣遺傳誰了：「爺爺放心，那些人，二哥已經替我們教訓過了，相信，他們以後再也不敢欺負小妹了。」
好不容易安撫好老爺子的脾氣。
蔣行舟盯著自己手機只剩下百分之一的電量，忽然就有些如釋重負。
他迅速開口：「爺爺，我手機沒電了，一會聊。」
然後。
他就很不客氣地按了掛斷。
剛好。
這一秒，他的手機，很爭氣地關機了。
蔣行舟吐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他長這麼大，還是頭次被老爺子劈頭蓋臉地批評。
想到什麼。
蔣行舟扭頭，看向後排的蔣封行：「大哥，你的手機要不要也關一下機？」
「嗯，已經關了。」
蔣封行嘴角抿著一層無可奈何的笑。
幾乎已經做到整個OU洲一把手的位子，蔣封行沒想到，自己還會被老爺子逼迫到關機。
與此同時。
某駕飛機之上。
一道穿著黑綢太極服的老爺子，盯著自己已經被掛斷的手機屏幕，憤怒地使勁戳了戳拐杖：「竟然敢掛我的電話！這個臭小子！」
他再打電話進去時，電話已經提示，對方關機了。
老爺子憤憤不平地給長孫封行打了電話。
跟小舟的電話一樣，全部都關機了。
老爺子更怒了：「這兩個混小子！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
機艙內的幾名護工，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將怒火引到自己的身上。
十個小時之後。
黎明下的海城，整個天空泛著魚肚白。
夏季的海城，是多雨的季節。
天空中飄著細絲般的小雨，將海城的空氣渲染上了一層雨霧。
國際機場。
蔣行舟幾乎已經無比熟練機場內的每一個角落。
他盯著劃分出來，專門停放私人飛機的一片空地。
一架來自歐洲的飛機，已經緩緩降落了。
隨著機艙的門打開。
一位穿著黑綢太極服，鶴髮童顏的老爺子就從機艙內，拄著拐杖下來了。
他的腳步很急，生龍活虎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大病初癒的人。
老爺子身後的保鏢，趕緊拿著傘追上去給老爺子打傘。
他怒視著停在飛機不遠處的那輛黑色轎車。
上面。
蔣封行跟蔣行舟已經各自打了一把傘，下來了。
看到他們的身影，老爺子更怒了：「你們兩個臭小子！敢掛我電話！你們是不是長大了，就不把爺爺放在眼裡了！」
「爺爺，您說哪裡話，我手機只是沒電關機了，我哪敢掛您的電話。」蔣行舟皮笑肉不笑，緊盯著老爺子的拐杖，生怕朝著自己身上落下來。
他的話，直接將矛頭對準了蔣封行。
老爺子的目光果然朝著長孫蔣封行看過去：「那你呢？你也沒電關機了？」
蔣封行咳嗽一聲，臉色有些不自然：「爺爺，我們還是先上車吧。」
「所以，你這臭小子是故意掛我電話的？」老爺子生氣了，舉起拐杖，直接朝著蔣封行的後腰拍過來。
就在他的拐杖落下之時。
蔣封行尷尬地捉住拐杖：「爺爺，給我點面子，我的下屬還在。」
「給你球面子！你是我孫子，老子打孫子，天經地義！」蔣老爺子現在根本就不講理，再次掄起拐杖就要打。
蔣封行趕緊開口：「爺爺，有一件事，我還沒跟您說。」
蔣老爺子的拐杖停在半空，他皺眉：「什麼？」
蔣封行再次咳嗽一聲，眼神閃爍道：「您還有三個曾孫。」
「什麼？！你說什麼？！」
老爺子徹底忘記了剛才的憤怒。
他瞪大眼睛，緊盯著蔣封行，整個人都已經愣住了：「你說，我還有三個曾孫？你，你什麼時候瞞著我結婚生子了？」
一旁，看熱鬧的蔣行舟抿緊嘴唇，差點就要笑出聲了。
蔣封行也沉默了兩秒鐘，道：「不是我，是小妹給您生了三個曾孫。」
「你小妹，給我生了三個曾孫？」老爺子愣愣重複了一遍。
他的腦子一時有些不夠用了。
他的寶貝孫女，從失蹤到現在，不過二十三年。
他們蔣家向來都有晚婚晚育的傳統。
在蔣老爺子看來。
二十三歲，還是孩子。
自己流落在外的寶貝孫女，卻已經生下了三個孩子。
蔣老爺子一時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怒，他紅著眼眶，痛心疾首：「你們小妹這些年受苦了，快，快帶我去見你們小妹，我要去看看我的寶貝孫女，還有我的寶貝重孫。」
看到老爺子紅了眼眶。
蔣封行也跟著嘆息一聲。
按照三個孩子的年紀計算，小妹十九歲就生下了三個孩子。
十九歲，才剛剛成人。
小妹卻已經開始學著長大，照顧三個新生兒了。
如果當年，小妹沒有失蹤。
現在應該還在安心享受家裡的物質基礎，可以安心做一個被捧在掌心的小公主。
而不是在別人還在讀書的年紀，已經學著做媽媽了。
蔣封行攬住老爺子的肩，無聲安慰。
萬花公館。
經過一整夜的休息，沈翩枝的燒徹底退下了。
只是，天剛剛亮，她就再也睡不著了。
她安慰自己，可能是這幾天睡太久了。
窗外，烏雲密布，小雨綿綿。
潮濕的空氣，讓房間更悶了，同時也讓她的胸口悶得有些難受。
她穿著毛茸茸的粉色拖鞋，走到露台透氣。
這一夜的休整，她忽然就想通了。
她決定，等沈家的案子結束，就帶奶奶離開這裡，去別的城市定居。
剛好，京城那邊，她這個月還有不少事要做。
到時候可以先去京城。
如果環境適應，也不是不能暫時在京城落腳。
至於沈平川跟沈家其餘的族人。
她會將他們後半輩子需要的費用全部給齊。
沈平川的後半生，大概都會從精神病院度過了。
至於沈暖暖腹中的孩子，她也打算跟老夫人商量是打算流掉這個孩子，還是生下來撫養長大。
想通了這些。
她覺得自己壓著的心臟，好像就沒那麼難受了。
站在露台發呆，沈翩枝一時忘記了時間。
一直等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萬花公館門口的時候。
沈翩枝才回過神。
她低頭，皺眉盯著那輛熟悉的車。
是蔣家的車。
她昨天剛剛見過，所以還記得車牌。
視線中。
一位老爺子，被蔣封行攙扶著走了下來。
看到這位拄著拐杖，滿頭白髮的蒼老身影，沈翩枝的心臟猛地顫了一下。
一種被壓制在血脈里的東西，讓她鼻尖有些發酸。
她不明白，為什麼每次看到蔣家的人，都會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
沈翩枝將手放在胸口的位置，睫毛輕輕扇動了兩下。
視線中。
前排坐著的蔣行舟，也下車了。
緊接著。
萬戶公館圍牆外的門鈴響了。
是那位老爺子按下了門鈴。
「沈小姐，您醒了嗎？」臥房外，傭人的聲音，傳了進來：「蔣家的人又來了，他們還帶著一位老爺子來了。」
沈翩枝沒有回答門外傭人的話。
傭人又敲了敲門，壓低聲音：「沈小姐？」
「......我知道了，讓他們進來吧。」沈翩枝的嗓音有些沙啞，心口有些亂，等她說完這句話，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幾分鐘後。
沈翩枝的身影，出現在了樓下大廳。
她已經將身上的睡衣換掉了。
她沒有穿著睡衣見陌生人的習慣。
隨著沈翩枝下樓。
蔣老爺子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蔣老爺子年紀大了，從他那張經過歲月摧殘的臉上，還是能夠看出，他年輕時，應該是很受歡迎的人。
就算現在，他的模樣，也絕對算是一位帥氣的爺爺。
老爺子紅著眼眶，想上前，又怕讓沈翩枝不喜歡，只能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孩子，你能不能過來，讓爺爺好好看看。」
沈翩枝的腳步，下了最後一層階梯後，就停住了。
她平靜地盯著這位讓她有似曾相識感覺的老人家，然後越過老爺子，目光直接落在了蔣封行跟蔣行舟的身上：「我不是說，不想見你們麼。」
不等蔣封行跟蔣行舟說話。
蔣老爺子倒是先一步開口，發表意見了：「既然沈小姐不想見你們，你們就出去吧！」
蔣封行：「......」
蔣行舟：「......」
蔣老爺子皺眉盯著他們兩個：「你們怎麼還在這裡站著？出去啊！」
蔣封行跟蔣行舟表情更加沉默了。
沈翩枝：「我說，我不想見蔣家的任何人，老先生，不好意思，請你也出去吧。」
蔣老爺子僵笑一聲，馬上變臉：「沈小姐，你別誤會，我不是蔣家的人！」
蔣封行：「......」
蔣行舟：「？」
他們沒想過，老爺子為了跟孫女套近乎，竟然會說出這種荒唐的話。
就連沈翩枝，此刻都沉默了。
老爺子趕緊趁熱打鐵，笑呵呵拉住沈翩枝的手掌：「小姑娘，你別怕，爺爺不是壞人！你不喜歡他們兩個，我馬上讓他們離開你的視線！」
說話間，老爺子虎著臉，又凶了蔣家兄弟一句：「不是說了讓你們出去麼，趕緊走趕緊走，別再這裡礙眼！」
看他們還不走。
蔣老爺子直接動手，親自把他們兩個給轟出去了。
然後，他老人家倒是又笑呵呵地走了回來，拉著沈翩枝的手：「小姑娘，我聽說你昨天發燒了，你現在怎麼樣啊？還難受不難受？爺爺帶你去醫院，爺爺有錢！」
老爺子摸出一隻錢夾子，顯擺地晃了晃。
顯擺自己有錢的暴發戶很多。
顯擺自己有錢，還要樂呵呵帶沈翩枝去醫院看病的暴發戶，好像沒幾個。
沈翩枝沉默地盯著面前的老人家，表情很複雜。
她板著臉，將手從對方的手心收了回來：「不用了，我跟您似乎沒這麼熟，不好意思，請您哪裡來，哪裡去吧。」
話落。
沈翩枝直接讓家裡的傭人送客了。
蔣老爺子委屈望著沈翩枝：「我走可以，但你生病了得去看醫生才行，這樣，我給你錢，你自己去怎麼樣？」
說著，老爺子直接就將自己上上下下能找出來的所有錢，全部掏了出來。
包括他手中那隻做工精緻的錢夾子。
在他老人家即將把這些錢全部塞進沈翩枝手裡時，沈翩枝皺著眉，退後了一步。
她沒有拿別人東西的習慣。
更沒有花別人錢的習慣。
「不用了，我自己就是醫生，只是發燒而已，沒必要去醫院。」她不想繼續跟這位明顯與蔣家關係不菲的老爺子繼續糾纏。
直接讓傭人送客了。
老爺子一步三回頭，眼巴巴望著沈翩枝：「小姑娘，那我什麼時候能再見你？」
沈翩枝抿著唇，沒有回答。
在傭人將這位老爺子送走之後。
大廳之中重新恢復了安靜。
公館之外。
綿綿細雨還在繼續，並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老爺子被傭人請出來之後，公館的鐵藝門就關閉了。
他老人家站在綿綿細雨中遲遲不肯離開。
一把黑色的傘蓋，伸過來，遮住老爺子頭頂上方的雨點：「爺爺，走吧，別看了，今天下雨，容易著涼。」
「我不走！」老爺子耍脾氣地推開蔣封行的傘：「我孫女不想看見你們，你們趕緊走吧，我要在這裡守著我孫女。」
老爺子倔強地站在露天的空地上。
他老人家仿佛已經忘記，前不久那個躺在床上幾乎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的人是誰了。
他站在雨里，眼巴巴盯鐵藝門縫隙裡面的畫面：「我要等著我孫女，她不出來，我哪也不去。」
蔣封行很頭疼：「爺爺，身體重要，等雨停了，我再陪您過來。」
「不去不去，我哪都不去，我就要在這裡守著！」老爺子開始耍脾氣了：「今天就是被雨淋死，我也不走了！」
蔣封行：「......」
車上。
蔣行舟探出頭，好笑勸道：「哥，老爺子不上車就算了，等老爺子生病住院，他就沒工夫過來淋雨了。」
蔣老爺子沉默了一下，然後，把自己長孫封行手中的傘搶走了。
現在變成，老爺子拿著傘站在雨里。
蔣封行反而要淋雨了。
蔣封行：「......」
看蔣封行他們還不走，蔣老爺子皺眉，聲音已經明顯不悅了：「你們怎麼回事？怎麼還在這裡待著，趕緊走趕緊走！沒人想看見你們！」
在老爺子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
蔣封行無奈：「爺爺，那我先走了，您自己在這裡，確定可以？」
「當然可以，我又不是小孩，難道還需要別人看著不成？」
「好，那我跟行舟在公館別墅區外，等您。」
沒有停留。
蔣封行上車。
讓司機將車子開出了萬花公館附近。
大概半小時後。
雨已經越來越大了。
公館別墅區外的馬路邊上。
蔣封行皺著眉，盯了一眼自己手錶的時間，又盯了一眼別墅區出入口的方向。
老爺子的身影還沒出來。
他有點擔心，老爺子還在雨中等著。
蔣行舟則是一點都不擔心，他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靠著，笑意盈盈道：「大哥，放心吧，小妹不會忍心老爺子自己淋雨的，估計這會，老爺子已經在公館裡待著了，我們走吧。」
蔣封行並不放心，派了自己的下屬，進去查看。
同一時間。
公館大廳內。
因為時間還早。
三個小傢伙還沒醒。
沈老夫人也還在樓上休息。
沈翩枝不急著吃早點，她坐在大廳，剛剛看完一份醫學文獻。
抬眼。
視線透過公館的落地窗，剛好可以看到公館之外，那位老爺子還在雨中站著的身影。
沈翩枝微微皺眉。
雨已經越來越大了。
再過一會，估計就要下暴雨了。
嘆息一聲，沈翩枝鬆口了：「把他請進來吧。」
「好的，沈小姐。」
幾分鐘後。
褲腳已經完全被雨水打濕的蔣老爺子，樂顛樂顛進來了。
他剛才就算打著雨傘，身上也有大半已經被雨水淋濕了。
這位老爺子似乎一點都沒注意到自己此刻的形象，反而樂呵呵地望著沈翩枝，開心得像個孩子：「小姑娘，我就知道你捨不得爺爺在外面淋雨。」
「對了，我聽說，你的名字叫沈翩枝？」蔣老爺子笑呵呵地接過傭人遞上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眼睛卻目不轉睛地盯著沈翩枝：「那我以後可不可以叫你翩枝？」
沈翩枝默了默：「隨意。」
「我讓您帶您去換身衣服吧，不然容易著涼。」
「我沒事！我身子骨硬朗的很！」蔣老爺子樂呵呵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
緊接著，他就被拍得劇烈咳嗽起來。
沈翩枝皺眉：「您沒事吧？」
「咳咳咳咳，沒事沒事，我一點事都沒有！」蔣老爺子咳著咳著，直接咳出血了，他還在衝著沈翩枝擺手：「一點小毛病，不礙事。」
沈翩枝抿著唇，遞上了一塊乾淨的手帕：「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您診斷一下，我是醫生。」
蔣老爺子當然不肯放過這個可以跟沈翩枝套近乎的機會。
他老人家立刻點頭：「好好好，這個好，只要你願意理我老頭子，你想怎麼都行！」
沈翩枝嘆息一聲，示意面前的老先生坐下，然後給他脈診。
在她的指尖落在蔣老爺子的手腕上之後。
沈翩枝的表情變化起來。
她臉色一沉：「你現在應該躺在醫院，而不是站在這裡。」
而且。
她還從脈象上摸出，這老爺子前腳才剛剛從鬼門關踏出，身體還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
現在。
這老爺子竟然還跑出來淋雨，簡直荒唐！
作為醫生，沈翩枝已經忍不住動怒了：「我現在打電話，讓蔣家的人接你回去。」
聽到沈翩枝要打電話讓人接他走，蔣老爺子慌了，馬上就拉住了沈翩枝的手腕，他僵笑了一聲，咳嗽還沒停止：「咳咳咳，我沒事沒事，我真的沒事。」
手帕上，已經有蔣老爺子咳出的鮮血了。
他坐下來，擺擺手：「我就在這坐著，一會就好。」
沈翩枝皺眉，沒有聽他的話。
直接打電話給了蔣行舟。
電話，無人接聽。
沈翩枝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壓著怒火，沈翩枝盯著還在咳血的沈老爺子：「我去給你熬藥。」
她不可能看著一個比她奶奶年紀看上去還大的老爺子在這裡一直咳血不止。
她沒那麼冷血。
更何況。
這老爺子要是真在這裡出了事。
說不定她還要擔責任。
叮囑公館裡的傭人帶老爺子上樓換衣服後，沈翩枝就立刻去後廚給老爺子熬藥了。
還好。
她這裡有常備的一些藥材，配個簡單的藥方，還是可以的。
在沈翩枝親自去後廚看著煎藥時。
大廳之中。
蔣老爺子已經不咳了，他擦了擦嘴角，伸長了脖子去看沈翩枝離開的方向，小聲自言自語：「糟糕，我不會演過頭了吧，早知道剛才少咳一點血了。」
他老人家當然沒咳血。
他身體確實還很虛弱，不過，已經沒那麼嚴重了。
剛才他咳出來的血，都是他提前含在口中的血包。
自言自語了一句，蔣老爺子有點心虛，趕緊將自己的『作案工具』全部丟垃圾桶了。
「你是誰？」
一道稚嫩的聲音，從老爺子的背後響了起來。
蔣老爺子也是一愣，扭頭。
視線中，是穿著藍色恐龍睡衣的沈小寒。
一大一小，就這麼隔空對視。
空氣一時都變得安靜下來。
還是沈小寒皺著眉，再次開口，才打破了大廳之中安靜的氣氛：「老爺爺，你還沒回答我，你是誰，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蔣老爺子此刻也已經回過神。
他盯著面前出現的孩子，心情激動。
來的路上。
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寶貝孫女，給他們蔣家生了三個重孫。
面前這個孩子，很可能就是他的重孫！
即便心裡已經隱隱猜到這個可能。
在這孩子親口承認之前，蔣老爺子還是不敢百分百確定。
他老人家蹲下身，因為激動，他老人家的喘息都跟著急促許多，盯著面前這個還沒半人高的小傢伙，蔣老爺子笑呵呵開口：「小傢伙，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母親，是不是沈翩枝？」
沈小寒沒回答蔣老爺子的話，眼神沉了沉：「你是蔣家的人。」
他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蔣老爺子也是一愣：「你知道我？」
翩枝能猜出他是蔣家人的身份，並不難。
畢竟。
今天一早。
翩枝親眼看到他被蔣封行跟蔣行舟送過來的。
而面前這個孩子不一樣。
這孩子僅僅只是見了他一面，憑藉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就推斷出了他的身份。
哪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蔣老爺子，此刻還是被這孩子的表現驚訝到了。
這孩子，似乎，非常聰明。
想到孫女對蔣家人的牴觸，蔣老爺子立刻矢口否認：「小朋友，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可不是什麼蔣家人，蔣家跟我沒關係的。」
沈小寒當然不相信蔣老爺子的話，他保持著剛才的表情，繼續說：「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在我媽咪見到你之前，你最好離開。」
蔣老爺子裝作沒聽見，開始轉移話題：「這雨下得不錯。」
小寒這才注意到，面前這位老爺爺身上的衣服，還是半濕的。
一旁傭人上前：「老先生，請您跟我們去客房換一下衣服吧，我們為您準備了乾燥的睡衣。」
蔣老爺子笑呵呵點點頭：「行。」
他前腳剛要走。
沈小寒就拉住了他老人家的衣角，小寒皺眉，盯著傭人：「是我媽咪讓你們帶他去換衣服的？」
傭人點頭：「是的小少爺，」
沈小寒這次不再說話了，他鬆開手，站在原地沉默下去。
蔣老爺子笑呵呵扭頭，捏了捏小寒的臉蛋：「那我就先去換衣服了，小朋友，我們一會再見哈。」
小寒沒說話，盯著蔣老爺子跟在傭人身後，走去客房的背影。
既然是媽咪讓對方進來的，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等著老爺子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沈小寒才回過神，重新上樓去了。
兒童房。
隨著沈小寒進來。
原本夢中的小天，也跟著醒了。
他揉揉眼睛，用手語問他：「你去哪了？」
沈小寒緊抿嘴唇：「蔣家的人，來了，就在客廳。」
「如果沒有猜錯，對方應該就是我們的太爺爺。」
在沈小寒說話時。
走廊外。
傭人已經敲門了。
「小少爺，沈小姐讓我叫你們起床，一會下樓吃早點，你們醒了沒有？」
十幾分鐘後。
三個小傢伙已經穿戴整齊，出現在樓下大廳了。
蔣老爺子身上的那套黑綢太極服，也已經換掉了。
他老人家換上了一套乾燥的睡衣。
因為沈翩枝這裡並沒有他老人家穿的尺碼，這套衣服，還是臨時讓傭人去對面賀厲存家借來的。
蔣老爺子穿上，並不合身。
不過好在，衣服是乾燥的，臨時應急足夠了。
三小隻下樓時。
蔣老爺子已經背著手，在大廳之中四處參觀了。
看到他們三個的身影，蔣老爺子笑眯眯招招手：「過來，我有禮物給你們。」
小年此刻還沒睡醒，她睡眼惺忪地盯著樓下的老爺爺，歪著頭，大腦一片空白：「老爺爺，你是誰呀，你怎麼在我們家？」
蔣老爺子望著這三個孩子。
他剛才已經通過傭人打聽到，這三個孩子，就是自己寶貝孫女所出。
眼眶不自覺已經有點濕潤了，他擦了擦眼角：「好孩子，我是你們太爺爺。」
話音落下。
在廚房熬藥的沈翩枝。
剛好端著藥碗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