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忠犬像是被人拋棄慣了,眼中流露出恐懼和惶然。
謝元棠看著他的眼神,小腦袋搖了搖頭,雙髻上的鈴鐺步搖清脆作響,輕易地打碎了他的無助和恐懼。
「不會呀!」
稚嫩的小臉露出笑容,小小的一顆虎牙俏皮又靈動:
「不管夫君變成什麼樣,我永遠不會討厭夫君的。」
「嗡~」
霎那間,司徒硯仿佛聽見了心底一道悠遠深沉的聲音。
好像破冰的玉泉,寒冬的暖陽。
他怔了怔,抬手捂住心口。
覺得那裡,似乎沒有從前那樣冷了。
兩人沒走出林子,就遇到了司徒擎派來尋找他們的人。
謝元棠瞅準時機,在他們想要發問的時候瞬間一翻眼皮。
暈了!
司徒硯嚇壞了,本來他還有些擔心這些人會問問題,但謝元棠一暈,他心底那點怕瞬間全沒了。
只剩下對懷中小身影的緊張。
「御醫,御醫呢?」
「讓開,都給我讓開!」
「快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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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也嚇了一跳,但比起謝元棠的忽然昏倒,他們更震撼的是這位五皇子。
以往的司徒硯哪敢這樣說話,可眼前這說一不二的人,當真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傻皇子嗎?
眾人不敢反抗,急忙讓出路來,帶著兩人出了林子。
等出了林子,見司徒硯想也不想就往他的住處走,侍衛首領不由蹙眉提醒道:
「五殿下,皇上有旨,您回來若是無事,要先去見他……」
「閉嘴!」
司徒硯頭也不抬,一手抱著謝元棠,一手牽著韁繩,冷聲道:「誰說我沒事?你看不見娘子受傷了嗎?」
侍衛:「……」
「愣著幹什麼,還不去找御醫!」
「……是。」
等司徒硯將謝元棠帶回住處的時候,御醫也恰好趕到。
謝元棠本來是在裝睡,但她實在太累了。
這身子才九歲,又長期營養不良,今天騎馬這一遭簡直快要了她半條小命。
所以司徒硯將她往床上一放,她就真的睡過去了,連想再叮囑他兩句都沒來得及。
自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一睡,司徒硯竟膽大到敢抗旨了!
「嗯?他不來?」
司徒擎震驚地挑起了眉頭,都有點懷疑自己的聽力了。
「你說的是朕的五兒子,司徒硯?」
侍衛跪在地上,心裡直叫苦,顫聲道:「是,五殿下說……小皇妃受傷了,他要守著她,來不了。」
「呵。」
司徒擎輕笑一聲,轉頭看向曲培:「你聽見了,他如今倒是越發膽大了。」
曲培跟了他十多年,對他的心思摸得准,見他不是真的生氣,便斟酌著道:「五殿下重情重義,實屬難得,若是他扔下小皇妃不管,您又該氣了。」
「哼,那小丫頭又沒事。」
司徒擎有點不滿,他自然是知道兩人都沒有生命危險,才會派人去叫司徒硯過來的,誰知道這個膽小懦弱的傻兒子,竟然一反常態,連聖旨都不看在眼裡。
曲培沉默片刻,狀似不經意地說:「五殿下幾次死裡逃生,小皇妃當立首功。」
「上回沖喜還可說是意外,這一次……若非小皇妃,五殿下當真危矣。」
「朕豈能不知。」
司徒擎臉色微冷,抬手讓那侍衛下去,才哼道:「有人暗地裡想對硯兒動手,一次不行就兩次,真當朕是瞎了嗎?」
「只怕……皇上您護得了五殿下一時,卻無法時刻護住他,何況小皇妃也才九歲……」
一個皇子府,主子卻一個傻,一個小。
再如何幸運,又能有幾分自保之力?
司徒擎沉了臉,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終於開口道:「宣言關清。」
有些事,還是需要言家出馬。
——
夜深。
謝元棠房間裡卻是燈火通明。
紅蕖端著溫水進來,看了眼靠坐在床頭,眉眼緊閉的男人,輕聲道:「殿下,您快去歇息吧,這裡交給奴婢就行。」
聽見聲音,司徒硯緩緩睜開眼。
燭光下,那雙桃花眼微微閃爍,紅蕖一瞬間似乎在裡面看見了許多的情緒,但一眨眼的功夫,卻又變成了那個她熟悉的五皇子。
「不用。」
司徒硯眼睫微垂,聲音清冷:「東西放下,你下去吧。」
紅蕖愣了下,才點點頭應了聲「是」。
她將臉盆放在床頭小几上,轉身關門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卻看見那個人人都道痴傻的皇子,正小心翼翼地拿起濕帕子,溫柔地替床上的小人兒擦拭手指。
「嘎吱」一聲,房門輕輕闔上。
柔和的燭光微微晃動,房間裡一時間就只剩下謝元棠和司徒硯兩人。
司徒硯低頭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兒。
她睡得極沉,好像臉上身上的傷口都影響不了她的睡眠似的。
櫻紅的小嘴微微張著,偶爾砸吧一下,嘟囔幾個他聽不懂的音調。
司徒硯拿著浸濕的巾子,輕輕替她擦拭臉頰上的汗水。
有幾縷不聽話的劉海濕噠噠地蓋在她的眼皮和睫毛上,他輕輕抬手,修長的手指替她拂開。
「唔~困……」
「羽毛走開……」
司徒硯微怔,恍然間似乎想起記憶中第一次見到她。
也是這般,將他的手指當成了惱人的羽毛。
他輕笑,唇角微微勾起愉悅的弧度,聲音寵溺道:「還真是個小孩子。」
謝元棠不知道自己睡夢中被人觀望,她正在夢裡跟她的喪屍寶貝們玩耍。
忽地,零號的小腦袋被當成球踢下了懸崖,她急得叫出聲來:「零號!零號……」
司徒硯疑惑地看著她緊皺著眉頭,小手抓著他的手指,小嘴叭叭地嘟囔:「零號,快回來……」
零號?
司徒硯挑了挑眉,看了眼床尾那個丑兮兮的小腦袋,捏著它將它放在謝元棠手裡。
兩隻小手瞬間抱緊了零號的腦袋,再次心滿意足地睡去。
司徒硯:「……」
他嫌棄地點了點零號的醜臉,「嘖」了聲道:「髒不髒……」
「咔,咔……」
零號嘴巴發出奇怪的聲音,司徒硯桃花眼頓時一凜,冷聲道:「閉嘴!敢吵醒她我剁了你!」
零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懂了他的話,總之那嘴巴再也沒有出過聲。
司徒硯這才看向謝元棠,想起她在林中說過的話,若有所思地問:
「不管我變成什麼樣,你都永遠不會討厭我嗎?」
半晌,他又自嘲一笑,抬手替她掖了掖被子。
「小東西,才多大,淨說大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