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內,里外都是景。
靠窗就是景,窗下亦是景。
梨花木打造的木榻之上,正慵懶地靠著一個紫衣男子,笑著朝著許婉寧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少夫人,別來無恙啊。」
上次山莊一別,也有小十日的時間了。
許婉寧默默上前:「沒想到是裴公子割愛,謝謝裴公子了。」
「不客氣。我喝了你的,你喝我的,有來有往,應該的。」裴珩笑著說道。
許婉寧當他說得是上次山莊喝光她梨花醉的事情,她也就不客氣了,抱起兩壇梨花醉:「那就多謝公子了,我就不打擾公子的雅興,先告辭了。」
她轉身就要離開。
「少夫人酒量好,手段也好,整個侯府的人,被玩得團團轉都未可知,嘖嘖。」
許婉寧心猛地往下一沉,懷中的梨花醉差點沒抱穩,可她依然故作鎮定,緩緩地轉身,疑惑地問道:「裴公子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裴珩笑著搖搖酒杯,「既然少夫人聽不懂,要不坐下,我慢慢說給少夫人聽?」
許婉寧裝傻充愣:「那就算了,我一點都不想聽。」
這回換裴珩愣了。
這女人,就一點不好奇嗎?
她做了那麼多壞事,秘密被人發現,她就一點不緊張不害怕?
「少夫人,酒給你,不要錢,我們做個交易吧!」裴珩笑著說。
他笑起來時,嘴角的兩個梨渦越發讓他英俊瀟灑中多了幾分的純真良善。
純真良善?
不不不,這個能跟閻王爺媲美的男人,跟純真良善搭不上半點關係。
交易?
怪不得不要錢,原來有其他企圖。
許婉寧並不覺得她跟裴珩可以做交易。
這個男人,太危險了。
「我不覺得我跟你有交易可以做。」許婉寧斷然拒絕,又將梨花醉給放下,毫不留戀:「既然裴公子捨不得,那我也不要了,裴公子,再見。」
再見,再也不要見了。
這男人,她敬而遠之。
許婉寧果真往外頭走。
「王興民要壓下案子,你就任由他毀掉你的計劃?」
毀掉她的計劃?
不不不。
大魚大蝦是她的第一計劃,小魚小蝦是她的第二計劃,只有大小之分。
網上了,都是成功,不會失敗。
裴珩數著她的步子,看她什麼時候能回頭。
離門口只差三步,這女人還沒有半點停留的意思。
果然是個狠角色,讓他都沒招。
罷了罷了,為了口腹之慾……
裴珩速度迅猛,在許婉寧離門口只有一步之遙時,拉住了她的衣袖。
「你不想聽,我非要告訴你。」
許婉寧背對著他,眼角漾起一抹笑。
沒成為殺人魔之前的裴珩,說到底,就是個養尊處優維他獨尊的富家公子。
許婉寧默默轉身:「我若不想聽呢?」
「我求得你聽。」裴珩說。
其實是他好奇,這女人究竟要做什麼。
整個侯府,崔祿、杜氏、崔雲楓、崔慶平、白青青、陳綿綿,還有侯府里的下人,幾乎每個人都成了許婉寧的棋子。
她在下棋,人為棋子。
可那些身為棋子的人,卻不自知。
「你想毀了城陽侯府?」
許婉寧聽了這話,表情不變,還悠哉悠哉地喝了一杯梨花醉,「你有意見?」
裴珩笑了,「我跟城陽侯府無親無故,我有什麼意見。」
「你沒意見,你管那麼寬?」許婉寧問他:「金麟衛沒事幹嗎,裴督主好像很閒?」
許婉寧知道他的身份,裴珩一點都不奇怪。
這個女人,不簡單。
只是,照她這種下棋的方法,得下多大一盤棋,得花多少時間。
速戰速決不挺好!
「皇上剛剛登基,希望政通人和,民心歸一,便號召文武百官勤儉度日,不許奢靡浪費,可還是有不少官員頂風作案,皇上讓本座抓典型,本座這人,不做則以,做則精益求精。」
許婉寧默默喝了一杯:「……」殺人也求精益求精,真是第一次聽說。
「本座來到燕城之後,聽說城陽侯府每季用度花銷就要幾萬兩。本座覺得,若是能拿城陽侯來開第一刀,想必能殺一儆百。」
許婉寧給裴珩倒了一杯酒:「那就希望裴督主得償所願。」
這女人變得倒是快,這就已經在討好他嗎?
裴珩也笑:「咱們裡應外合,拿到證據,鐵證如山,城陽侯抵賴不掉的。」
「我有什麼好處?」許婉寧問:「你拿到證據,告到皇上面前,若是處置城陽侯府,我身為城陽侯府少夫人,也脫不了干係,要死我也得陪著。我憑什麼幫你?」
她可不傻,沒必要為了快點時間毀掉城陽侯府把自己搭進去。她要全身而退,慢慢來,急什麼。
她有的是時間。
「你想離開城陽侯府,我幫你。有聖旨給你,你光明正大的離開侯府,怕什麼。」
許婉寧看著裴珩。
是啊,這個人與璋和帝關係非同一般,他要道聖旨,讓她與崔雲楓和離,璋和帝不會不給。
只是……
許婉寧不解地看著裴珩,「為什麼?」她與裴珩,還沒有熟到這種地步。
「什麼?」
「你為什麼幫我?」許婉寧問他:「無功不受祿。」
裴珩笑笑,「倒也不是無功不受祿,你離開侯府,金麟衛有了業績,皇上的話有人聽,我站穩了腳跟,扯平了。就是我還有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請求。」
許婉寧打起了精神:「你說。」
若是不合理,她不要跟裴珩合作,她自己干!
「你離開城陽侯府的時候,多帶一個人出來。」
「誰?」
裴珩舉杯,「府上的一個下人,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多帶一個下人的事情。
許婉寧也舉杯。
「成交!」
這場酒,喝得賓主盡歡。
陳望和青杏在外頭等得心都快要碎掉了,門終於開了。
許婉寧帶著滿身的梨花醉香味出來了,手裡還提溜著兩壇。
「小姐,你沒事吧?」青杏急得舌頭都要起泡了。
許婉寧搖搖頭,笑眯眯地說:「沒事。」她將梨花醉給了青杏,面色緋紅:「走,喝酒去。」
屋子裡的裴珩看了看許婉寧剛才的座位,她的腳邊已經有空了的十個罈子了,他這邊,數了數,也是十個。
「……」
這女人酒量可以啊,跟他不相伯仲。
喝了這麼多,還能接著喝。
不行不行,他不能輸。
「扶松,再去拿兩壇梨花醉來。」
扶松默默地說:「督主,梨花樓的梨花醉已經被您包圓了,所有的梨花醉都在這兒了。」
「啊?哦。那找找,還有沒。」
地上一地的酒罈子,肯定還有沒開封的漏網之魚。
扶松不信,「督主,最後兩壇沒開封的梨花醉,剛才被城陽侯少夫人帶走了。」
裴珩望著扶松。
所以說,
這局是他輸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