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知道了,蕭庭也知道了。
看著家裡的人傳來的消息,蕭庭當場就黑了臉。
肖焱是他的人,也是蕭家人。
是蕭庭父親在外頭的野種,跟個低賤的妓女一夜風流,就有了肖焱。
可當時蕭庭父親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話,說什麼也要讓這個女人將孩子打下來。
這個女人還很聰明,一直將肖焱養到十幾歲,這才帶著肖焱去蕭家給孩子要名分。
蕭家著實是不想認啊!
畢竟這個身份太低賤了。
可蕭庭卻讓他們認下了。
不過就是一條狗,想要有個家罷了。
認了就認了,白得一條公狗還能看家護院,多給一些好處就能忠心不二,不比其他的人強?
再說了,一條狗,不論再過多少年,都是一條狗,從來沒聽說過,狗還能當家做主的!
這麼多年,肖焱一直安守本分,盡職盡責,在蕭庭看來,就是一條好狗,可現在……
得知這條狗在外頭養私生子和外室,還買通大夫,讓大夫咬死正妻沒辦法生育的,蕭庭氣得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那是他跟璋和帝舉薦的人,放在裴珩的身邊,以後會成為對付裴珩的一把刀。
可現在……
蕭庭打算儘快將此事稟明聖上,要搶在那群嘰嘰喳喳的御史之前,可誰曾想……
璋和帝剛下朝,就被幾個御史給攔住了,跪在璋和帝回御書房的必經之路上,手裡頭舉著個本本,「皇上,微臣有事啟奏。」
御書房的大殿內,蕭庭正在斟酌著用詞,該如何把肖焱的罪過降到最低,璋和帝臉色陰鬱地來了。
身後跟著尹公公,抱著拂塵一路小跑。
璋和帝進了大殿,尹公公在後頭跟著,瞪著站在門口的吉祥如意:「參茶,快。」
吉祥如意心領神會。
璋和帝進了大殿,氣得是胸膛起伏,然而這還不算完,他剛要喊出蕭庭來,尹公公又說,「皇上,裴大都督候在外頭了。」
璋和帝:「……他來的可真夠快的。」
御史夠快,裴珩來的也夠快。
讓他根本就沒有時間與蕭庭商量對策。
蕭庭也是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等裴珩一進來,那肖焱的事情,就再也無法收場了。
璋和帝不自然也知道,肖焱會被趕出金麟衛,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可他也不能不見裴珩。
他揉著緊皺的眉心:「讓他進來吧。」
尹公公快步出去,親自迎了裴珩進來。
裴珩一到璋和帝跟前,一撩衣袍就跪在了地上:「微臣參見皇上。」
就在裴珩進來的這一當口,璋和帝想了很多。
「阿珩有事兒?」璋和帝和顏悅色。
剛才還睚眥欲裂的人,現在就溫柔和善,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尹公公抱著拂塵,就站在一旁,低著頭,耳觀鼻鼻觀心,當個不動不說話的工具人。
「皇上,微臣確實有事兒。」裴珩面色悽苦:「微臣想離開金麟衛。」
「離開金麟衛?那你想去哪裡?」璋和帝大吃一驚。
「微臣從此孑然一身,瀟灑自在,就想著縱情山水,遊覽山川大湖,再也不過問朝堂之事,自由自在地做個普通的老百姓,無牽無掛地過完微臣的下半生。」
璋和帝:「……」
在裴珩進來的當口,璋和帝確實想了很多,他想的是,若是裴珩想要肖焱離開金麟衛的話,他就會勸說裴珩,肖焱只是犯了天底下的男人都會犯的錯。
可璋和帝沒想到,裴珩絕口不提肖焱的事情,反倒自己要離開金麟衛,這麼巧合,就在肖焱出事的當口,璋和帝怎麼可能不想。
裴珩要離開金麟衛,怎麼會跟肖焱沒關係呢!
「是因為肖焱嗎?」璋和帝問。
裴珩搖頭:「與任何人無關,微臣只是累了。」
璋和帝:「阿珩,你是朕的左膀右臂,你若累了,瀟灑離開,朕缺了一條胳膊,朕該如何是好?」
裴珩:「皇上,天下能人志士多如牛毛,皇上也必定會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左膀右臂。」
璋和帝嘆了一口氣,上前拉著裴珩的手,「阿珩啊,天下能人志士確實多如牛毛,可是,與朕自小就有情誼的,就只有你阿珩一個啊!別人再好,都不如你啊!」
別人再好,都不如你啊!
多好聽的一句話啊!
若是之前,裴珩定然是感激涕零,忠貞不二,可是現在……
裴珩受寵若驚,當即跪下:「微臣何德何能,讓皇上對微臣另眼相待,微臣確實是既高興,又難過。」
「你怎麼不能,你能。朕最信任的人,只有你!」璋和帝將裴珩扶了起來,拍著他的肩膀:「你與朕的情誼,堅如磐石,朕離不開你的!你且說說,為何要辭官?不是因為肖焱,那是因為什麼!」
「微臣前段日子生病,養病數月,再回金麟衛,發現有肖統領一人,就可治好金麟衛,微臣食君之祿,卻當了個閒散的大都督,心中實在是有愧,所以這才萌生了辭官歸隱的念頭。」
裴珩自嘲的一笑:「微臣無牽無掛,孑然一身,母親身子骨也不好,微臣更是失去了做男人的能力,子嗣已絕,再沒了念想,不如就此歸隱,帶著母親過幾年閒雲野鶴的自在日子!」
「朕答應你。」璋和帝道:「等再過幾年,朝中穩定,朕一定會同意你歸隱,但是不是現在。朕剛登基不久,朝中看著是一片太平,實則暗流涌動。幾位王爺各自盤踞,謝正淵意圖謀逆造反,那其他的幾位王爺呢?又有幾位是真心只想做個閒散王爺的!」
還有他沒說出口的話。
如今他沒有子嗣,沒有儲君,這是璋和帝坐穩皇位最大的風險!
裴珩躊躇:「皇上……」
「等過幾年,朕一定同意你歸隱。」璋和帝親熱地拍拍裴珩的肩膀,就像是十幾年前一樣,「你忘記了,當年你答應過我的,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一定會在我的身邊,永遠忠心。」
裴珩嘴唇翕動,看著璋和帝:「皇上,微臣說過的話,您還記得?」
「朕當然記得。」璋和帝自以為說動了裴珩,面上的笑容不復威嚴,有的只有兄弟間的真情:「我們還歃血為盟,要做一輩子的兄弟!」
一輩子的兄弟。
是啊,裴珩一直記得自己發過的誓言,永遠忠心,永遠做一輩子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可究竟是誰,先背棄了他們之間的誓言呢?
裴珩不動聲色,「微臣也記得,微臣不走了。」
「不走了好。」璋和帝會心地笑了,「肖焱出的事情你肯定也知道了,他雖然犯的錯是天底下男人都會犯的錯,也無傷大雅,但是他在金麟衛,讓你無法統領其他人,不如就撤了統領的位置吧,就當個普通的金麟衛,從此以後,金麟衛只由你一人獨領!」
這是將肖焱的權利收回來,給裴珩了。
裴珩感動不已,就要跪下,「微臣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璋和帝一把將人給拉住,「謝什麼。是朕考慮不周,本想著給你配個得力幹將,讓你不用如此辛勞,可他卻奪了你的權力,是朕疏忽了。你放心,金麟衛以後獨聽你調遣!」
裴珩千恩萬謝地走了,璋和帝長舒一口氣,等到大殿的門一闔上,他的臉瞬間變了,「還不滾出來。」
蕭庭從頭到尾都在,剛才二人的談話,蕭庭都聽到了。
這個裴珩,好厲害啊。
想要獨攬金麟衛的大權,卻不明說,反倒要辭官,逼得璋和帝不得不將金麟衛的權力拱手送上,還要低三下四地將人挽留回來。
「請皇上降罪!」蕭庭跪下,已經打算領罰了。
「你還知道你有罪!」璋和帝面色陰沉,「你舉薦的人不是說穩妥得很嘛,養個女人生個孩子這么小的事情,怎麼會鬧得滿城風雨。」
關起門來,在自己家裡鬧鬧,這事兒過去也就過去了,現在好了,全大越的人都知道了,還上升到了國體昌盛上面。
這讓璋和帝怎麼不惱!
璋和帝將剛才收到的幾本彈劾本本,全部都砸在蕭庭的臉上,「你自己好好看看。」
蕭庭雙手直打哆嗦,翻開其中一本。
御史可真能編啊。
就玩個女人,生個孩子,上升到了有損江山社稷,有損民風,有損朝堂,更會影響祖宗庇佑,老天爺庇佑,影響來年風調雨順。
天底下養外室養私生子的人海了去了,朝堂里也更是有不少,可也沒人上升到有損國體,影響風調雨順上去啊!
「皇上,肖焱他知道錯了。」蕭庭雖然恨不得現在就一刀砍死肖焱,可也不得不在璋和帝的面前替他求情。
「知道錯了也晚了,把他貶為普通的金麟衛,算是這次對他的懲罰吧。」璋和帝累了,擺擺手:「下去吧。」
蕭庭還要說什麼,卻不敢了,一聲令下,人已經消失在大殿裡。
璋和帝坐下,靠在椅背上,盯著那幾本彈劾深思。
金麟衛統領的位置,明面上是裴珩愛才惜才,給肖焱求來的,可實際上,卻是他自己提上來的,因為金麟衛不能裴珩一家獨大,他必須要有一個親信,制衡裴珩。
肖焱就是最好的人選。
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