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殺人的都知道,頸動脈大出血不到兩分半就會休克,十分鐘內沒有失血急救措施便會死亡。
李牧耐心默數一百秒,直到山賊完全失去動靜,才拔出小刀。
小刀拔出的同時滋啦幾聲,溫熱的血漿飛濺半身,濃烈的腥味刺激鼻腔。
他拿著小刀在賊人身上擦盡血漬,滑膩的血水影響戰鬥。
剷除一頭山賊只是解除一時危機,遲早有山賊進屋搜尋夥伴,把所有賊人驅逐出村才是李牧當下必須做的。
他收好擦拭乾淨的小刀,撿起賊人的隨身鋼刀。
似乎想起什麼似的,他拿起鐵鍋的木蓋,擎在手中勉強當個盾牌。
出門之前,李牧對著床榻下的少女囑咐,「屋內的賊人已死,不要出聲,等我回來。」
……
鄉村的布局雜亂無章,一間間茅草屋低矮狹小,唯一的木質建築看起來像是堆放糧食的公倉,正有幾名壯漢背著一袋袋穀子走出。
村莊空地聚集著數十名男丁,無論老少皆跪在地上,時不時有人發出求饒的哀嚎。
另一撥約莫十人,由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壯漢子領導,個個心高氣傲,手裡握著砍刀與長矛。
「大王行行好,去年村里也鬧了災,收成只有平日裡的六七成,大夥就指著這點糧食渡荒,求求諸位掌柜的,給條活路吧!」
村中的老者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企圖喚醒山賊們內心深處最後一絲憐憫。
周圍的老少村民也都低聲哀嚎,若是按照七成的「貢品」繳糧,手頭的存糧消耗大半,很難熬到夏收割麥子。
「我像是跟你說笑麼?」為首的賊頭抬起刀身拍在老者臉上,嚇得後者全身僵硬,「叫你們上貢就老實點,再婆婆媽媽就要你全家小命!」
此言一出,幾名兇惡的賊人提刀上前數步,原先靠前哭求的村民立時後退數步,全都萎靡地垂下腦袋,慢慢轉過身去,努力克服失去糧食的絕望。
幾名山賊分別從茅草屋中走出,肩上扛著大小草袋。
「大王饒命啊!」
一聲悽厲的慘叫傳來,山賊身後忽地跑出一名滿臉哀苦的農民
「這是俺家的種糧,不能拿走啊!」
後者逕自撲到搬糧的山賊腳邊,扒拉著對方的褲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求著留下一些糧食。
「找死!」
一臉暴戾的山賊厭棄地啐了一口,抬腳便是一記飛踢,將那哀求的鄉民踹倒,像是踢飛一顆擋路的石子。
農民的妻子尖叫一聲,趕忙跑出來撲到丈夫身邊,又哭又喚。
而她瘦如乾柴的孩子晃晃悠悠來到門口,小小腦袋無法理解當前的狀況,只是本能感到悲傷,嘴巴一扁就嚎啕大哭起來。
一名山賊循聲看去,一眼便鎖定哭得梨花帶雨的人妻。
「誒喲!」
賊人興奮地吹響口哨,兩眼直冒綠光。他衝著身邊的兄弟挑了挑眉,隨口說道,「兄弟們稍等,咱去劫個色……」
賊人擰著砍刀,明晃晃的刀片映出他獰笑貪婪的臉。
年輕的婦人眼見賊人不懷好意地逼近,心叫大事不好。
當那賊人的大手鉗住她胳膊的瞬間,一連串糟糕的聯想畫面映入腦中,女人使出渾身解數掙扎,雙腳在泥地上摩擦。
「啊啊啊!救命!」女人悽厲地大喊,看一眼地上身受內傷的丈夫,又看看同村的男人們。
可是每個人與她四目相對,皆會羞愧地躲開視線。
受傷的丈夫起身想要奪回老婆,卻被趕來的山賊死死壓制在地上。
「娟兒!」
「當家的!」
「別亂動!你也不想你男人和小崽子被我們活活打死吧?」
在強壯男人的言語威脅下,人妻抬頭望了一眼丈夫和孩子,漸漸失去掙扎抵抗。
就在要被拽進小屋遭遇「不測」之際,忽地響起一聲鏗鏘有力的呵斥聲。
「放開那個女人!」
一眾山賊聞聲看去,只見一名青年站在數十步外,手裡拿著一把鋼刀與一面鍋蓋。
「哪來的毛頭小子跑出來強出頭,找死!」
賊人放開掙扎的女人,就像丟掉一件玩膩的玩具,現在他相中一件新玩具,他要小伙付出慘痛的代價。
其他賊人也頗為興奮,饒有興致地打量小伙全身。
搶劫那麼多村子,碰到的都是逆來順受的懦夫,今天破天荒見到膽敢反抗的小伙子,對方手裡居然還有砍刀,儼然一副戰場老兵的做派。
可是任由小伙如何精神抖擻,區區一個人如何打贏二十個「綠林好漢」?
賊人暗罵小伙自不量力,在場的好漢們人手一拳,就夠給他打成半身不遂。
周圍的鄉民也覺得小伙凶多吉少,小伙敢獨身站出來雖然值得敬佩,但這種危急時刻逞能並非上策,保命才是王道。
畢竟生命只有一條。
「小子既然你敢站出來,你應該知道待會要發生什麼吧?」
幾名山賊互相對視一眼,提著刀圍攏上去。他們要當著一村鄉民的面殺雞儆猴。
然而幾個山賊剛走到小伙十步開外的位置,忽然停滯在原地,仿佛撞到一堵無形的空氣牆。
隨著山賊後退數步,露出身體之間的視界,距離最近的村民瞧見了一生難忘的奇景。
一個布包的圓滾滾東西緩緩鑽出地面,好似飛速破土的雨後春筍,一個,兩個,三個……
一個個布包髮髻、衣著樸素的壯漢紛紛破土而出,每一個人雙眼緊閉,卻手足並用地鑽出了結實的土面,隨手還握著刀槍棍棒之類的武器。
沙土與灰塵從「地底人」身上滑落,恍若沉睡數百年的英靈爬出墳場,身下破碎的地面泥土片刻後便離奇復原。
起初後面的賊人看見前排的弟兄止步還覺得疑惑,一股腦地向前擁擠。
當他們看見數十個憑空出現的「身體」便開始思考,接著變成震驚,最後被恐懼情緒擠占大腦。
一個年輕小伙竟在無形之中,喚出數十個手持武器的健壯兵士!
這已經不是普通人了,簡直是撒豆成兵的天師!
看清地底「怪異」的山賊無不雙腿發軟,精神震撼,肩膀之間挑著的腦袋不由自主向後仰,嘴角微微扯動,雙眼竭力睜開猶如牛眼大。
就連周圍逆來順受的鄉民,也被賊人的異樣舉動吸引,紛紛投來好奇的視線。
所有人的視線聚集在李牧身上,一齊見證了數十名壯漢從地底爬出的驚人場面。
距離最近的山賊眼角滑落淚水,嗚咽震驚的吼叫從喉頭擠出。
「啊啊啊!妖怪!妖怪!」
手中的砍刀滑落在地,賊人旋即轉身,一邊叫喊著妖怪吃人,一邊奪路狂奔。
好幾個賊人一臉癲狂,仿佛被驚人場面嚇出一魂一魄,不顧身後兄弟的疑惑眼神,瘋狂逃跑。
先前咒罵李牧找死的山賊面色發白,手足不止地顫抖,就連逃命都忘了邁腿。
更有甚者果斷跪下,一邊瘋狂扇打自己耳光,一邊磕頭如搗蒜地衝著「天師」大呼自己豬油蒙了心,有眼不識天師聖體,冒犯了天師,祈求天師饒恕。
驚詫的叫喊聲促使賊人與鄉民跪倒。
後排那些沒看清細節的村民不知所措,但鄰居都跪了,大部分山賊也跪了。
又見明明孤身一人的小伙身邊,忽地多出數十名手持兵刃的壯漢,也大致猜出三分。
縱使沒夾雜什麼「神通」、「道術」,一個聚集數十戰力的小伙也不是好惹的。
有人面色惶恐磕頭,有人帶著虔誠之色,默誦佛道混雜的教義,還有人不知說些什麼,只是驚駭於天師「變人」的恐怖實力,跟隨其他鄉民盡力表現自己的恭敬。
平坦的空地上呼啦啦跪倒滿滿一片,唯有幾個陸續走出茅草屋的山賊一臉茫然。
他們雖然聽見戶外此起彼伏的吶喊聲,但沒親眼見識幾十個大男人爬出泥土的「駭人場面」,對所謂天師就少了大半敬畏。
「出什麼事?」一面放下肩扛的糧食袋,一面擰小雞一般拽起一個鄉民。
「天師!天師降世了!」
那鄉民一改先前的怯弱,滿臉皆是狂熱的虔誠。他抬手指向不遠處的刀盾小伙,還時不時揮手,示意對方也屈膝跪拜。
賊人抬頭望去,數十名站立不動的持械壯漢盡數閉眼,唯有前排的那位傲然掃視眼前跪地的鄉民。
賊人沒來由生出一股惡感,一種剛才還臣服自己鄉民,此時卻去臣服他人的背叛感。
就連那些一同打劫村莊的「好漢」們,也都顫巍巍蹲行過來,低喚他快跑,聲稱這「妖道」修為了得,竟能當眾召喚兵馬。
鄉民們滿眼見到救世主的狂熱,兄弟們也是滿口胡言亂語。
賊人怒罵道,「胡說八道!瘋了!全瘋了!」
賊人根本不信什麼神佛之說,一腳將跟前「著魔」的鄉民踹倒,這一動靜頓時引起小伙的注意。
只見年輕小伙舉刀大吼一聲,「賊人就在眼前,殺賊!」
一聲令下,數十名閉眼的壯漢登時睜開雙眼,嘴裡念叨著,「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但是可以開殺了」,「這遊戲太真實了」,「開局就有遭遇戰」,「我要拿下首殺」之類晦澀難懂的話語。
他們神似一群飢餓的狼群,揮舞著刀槍棍棒,穿過跪地的人群,撲向早已被標記的獵物。
「哈哈哈,經驗包我來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