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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又到了白色相簿的季節

2024-10-21 05:57:49 作者: 余沉香
  天剛蒙蒙亮,他就換上一身便服,迅速前往章大帥所處的兵營『章獻忠』身為背軍主帥,不住在安全的衙門裡,反而時常跟一些說不上名字的小卒子混在簡陋兵營。

  儘管與兵卒同吃同住有助於提高軍兵士氣,但在收復遼東之後,遍地瀰漫著「功高蓋主」氛圍的當口,大帥一人安危關乎上萬兵士的前途,也該惜身謹慎一些才是。

  當年袁崇煥帶著親兵直撲皮島,拔出寶劍說出一通罪行,就給毛文龍殺了。

  毛文龍一死,東江鎮副將們登時群龍無首,短短兩年就在內鬥、反亂中幾乎消亡。

  陳景和不想看到背軍也落得內鬥、自毀的下場,說不準子餘黨會因此捲土重來。

  黑旗營戰兵接管了城防巡邏,一隊隊巡邏土兵不斷從身邊掠過。

  在這種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巡邏的崗哨也只是撤銷了一小部分。

  奇怪的是巡邏隊的頭目都認識他。

  按理說這種小軍官不該知道他是誰,瞧他一身便服,只該當他是匠人,

  或者士兵家屬才對。

  陳景和深知這些戰兵並非精銳。

  久經戰陣的宿將都能感知到若有若無的差別真正的黑旗營精銳隨時散發一種「放蕩不羈」的輕鬆感,什麼事都能手拿把掐,對生死大事也不放在眼裡。

  就像在舞台上表演一齣戲劇,輕鬆自然,哪怕死了,也只是節目效果,

  並不會真的死去。

  看來是李都督使了某種法子。

  比如給每一位「旁系」中上層軍官都畫了畫像,使得黑旗營將士熟記,

  以便精準掌握每一位「不穩定因素」的行蹤。

  真不愧是李都督。

  二十歲出頭恍若有十年軍事經驗一般,外松內緊,叫人不由得嘆服。

  感嘆李都督手腕老辣,陳景和迅速趕到章大帥所在的兵營。

  大師們還是一如既往地早早起床,開始每日必須的晨練活動背軍將士們的晨練活動以「小隊」為單元,少則數十人,多則二三百人。

  有的整齊劃一打著太極拳,或是耍著太極劍,口中念念有詞。

  有的開始維護自己的「戰甲」與衣服,古今中外的套裝皆有,有許多陳景和一輩子沒見過的東西。

  有的圍坐一圈喝著早茶分享近期的各地見聞。

  滿口皆是詞彙破碎、詞音朦朧的句子,說話說一半就停住,接著跟上完全沒邏輯的後半句,又像是在說陳景和完全聽不懂的方言,比如粵語、吳語、湘語———·

  陳景和基本在北方活動,根本不知道南方各地方言的區別。

  

  他也很奇怪,背軍大多數是遼東籍兵丁,怎麼還有那般多南方人,連朝鮮人,東瀛人,泰西夷人,「未來人」,「科幻人」也有。

  也難怪少數人的語言和服裝稀奇古怪。

  不過這種「大雜燴」的情況在軍中並不奇怪,以前劉挺老將軍就喜歡收集各路兵卒一一苗兵,子兵,日本兵,朝鮮兵-———·

  不如說這是背軍的特色,不得不品嘗。

  由於他是背軍老熟人,說話又好聽,於是很快被玩家帶到『章獻忠』

  所在的營房。

  陳景和一進門就看見章獻忠,安陸山,黃朝,趙匡莽,何魯司,阿巴頓-·----等等大帥副帥們圍繞著一個方桌站成一圈。

  眼見闖進門的同屬「腐蝕派」的武將,他們也就毫不避諱,繼續擺放兵棋。

  方桌上擺放一幅地圖,那地圖西起京師,中連山海關,一直延伸到遼東朝鮮,許多兵棋都擺放在遼北,遼東,朝鮮之地。

  陳景和只是鱉了一眼便猜測到,大帥們是不是要對盤踞朝鮮的韃子動手了?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甩出腦子,他一見到章獻忠便單膝跪下去,開門見山道,「還請大帥屏退左右。」

  「無妨,都是自家兄弟。」

  章獻忠輕鬆寫意地擺擺手,其他副帥也都掛著意味深長的笑。

  陳景和一咬牙說道,「吾知諸位將帥心懷大志,早有『建功立業」之心,但今日收復遼東已是功高蓋主,又有愚忠朝廷的猛將李牧在旁監視。


  朝廷賞罰不明,昏庸無道。對忠臣苛責,對奸惡妥協,已是天下皆知的事。

  若是朝廷忌禪大師兵權,效仿當年袁崇煥殺毛文龍之故事、擒殺大師,

  我背鬼軍必將四分五裂被朝廷挨個收拾,到時候兄弟又要顛沛流離,被朝廷用完即棄。

  吾死心塌地投靠背軍,早已將家中妻兒托送到旅順交給背軍手中,

  將士們的性命早已繫於大帥一身!

  懇請大師為您個人安危計,為背軍將士計,為遼東將士的榮辱計,小心提防朝廷早做謀算。

  李將軍是朝廷死忠,終究是個隱患,不如贈其大量金銀珠寶勸其離開遼東,他魔下士卒皆是關內士卒,久離鄉土想必已有思鄉之情。

  只要強軍離去,遼東就是我背軍私鎮,大帥便可試探朝廷。

  無論選擇侵吞朝鮮,還是奪取遼西皆可坦然決之。待奪取遼東全境,經營一年半載籌集糧草軍械,整個天下都將成為諸位大帥的私有之物!」

  「照你這麼說,辦一場酒宴做掉李將軍本人,吞併黑旗營所部,才是最快最有利的法子。」『安陸山』出言試探。

  陳景和聞言抬頭瞧了那人一眼,旋即如同挨罵的衰小孩一般緩緩低下頭。

  「以末將所見,李牧其人百戰百勝,眼下又立復遼、救駕大功,人望、

  軍心、民心繫於一身,冒然加害之,只會招來天下人唾罵。

  我深知背軍兵強馬壯,將士悍勇,但亦要坐在大義上,叫天下人敬服才是,否則人心不服,天下難定。」

  陳景和沒有繼續說下去,畢竟不殺李牧有兩層思路。

  於公,有他所說的大義名分,亦有李牧軍事部署外松內緊的原因。

  設宴伏殺的概率不大,甚至可能被李牧提前探知。

  要知道李牧黑旗營有兩萬餘戰輔兵,又間接控制著保定、南直、山東兵馬,真要鬧僵打起來,背軍再兇猛也不一定打得過。

  況且李牧眼下的聲望與背軍不相上下,很難說底層軍民會幫誰。

  於私,李牧雖然是愚忠朝廷的大忠臣,但畢竟為人行的正,叫人實在不忍心加害。

  如若可以,他寧願在戰場上堂堂正正打敗黑旗營,也不想在暗地裡將其害死。

  當然,陳景和也知道這是一廂情願。

  黑旗營與背軍都是刀山血海里殺出來的精銳老兵,若不弄死潛在敵人的主帥,雙方內戰拼殺起來,那便是地動山搖、山崩地裂,會死更多無辜的人。

  一人與數百萬人的性命,孰輕敦重呢?

  旁聽許久的『章獻忠』忽然開腔,「你知道還有誰的家屬已送到旅順?

  陳景和微微一愣,沒想到大帥不問「鴻門宴」,也不談遼東布局,竟問出這麼一句?

  陳景和轉念一想就恍然大悟家眷是將官們的軟肋,若是這邊舉旗反明,那邊的家屬就被朝廷拿為人質,背軍士氣勢必受到影響。

  而底層士卒們窮得叮噹響,幾乎沒人成家。

  反倒是打回遼東屢立戰功,又有賞罰分明的上官監督發賞,手頭積贊不少錢糧物資,不少將士在最近一段時間成家立業,把家安在了遼東故鄉。

  這是大帥在關心將官們的安危!

  只要家人都偷偷跑回遼東,將士們便再無後顧之憂,大帥此言難道暗示已經下定要反的決心了嗎!

  陳景和頓覺一股豪情填滿胸腹,雙手興奮地顫抖,「大多記得。」

  他在心中追加一句,不少將官是他與其他「腐蝕派」暗中「拉攏」過,

  並成功的。

  「那就把武將的名單寫下來。」

  『章獻忠』話剛說完,何魯司便轉身前往內屋取來紙筆。

  隨後章大帥又補充一句,還在遼陽的,都在哪個兵營,哪片坊區居住,

  也都要一一寫出來。

  「明白。」

  陳景和頓覺有些疑惑,若是大帥想召集「忠臣」人馬前來議事即可,沒必要寫名單·

  哦對了!

  眼下城防、巡邏皆在黑旗營掌控之中,就算是軍事會議的名義,也是李牧這位大佬才有資格組織。


  大師要是暗中串聯「反明志士」,很可能被大忠臣抓到把柄,將他們一網打盡。

  所以才要寫名單逐一去聯絡,以免失密。

  古代不知多少密謀皆因失密而慘敗。

  陳景和渾濁的思緒瞬間變得清朗,難怪別人能當大帥呢,統管全局的戰略思維就是比他想的周到。

  他頓覺文思泉湧,瘋狂寫下自己所知道的相關信息。

  當他一口氣寫完大量信息後,諸位大帥副帥立刻拿上稿紙瞄了一眼,似乎覺得難以背誦下來,便將稿紙塞進懷中、衣袖。

  「我們出去辦點事,你在這不要走動。若是有人來召你,你就老老實實跟著走·—.」

  留下這樣一句話後,十餘位大師副師們走出營門。

  當所有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陳景和才回過味來。

  有必要這麼急去聯絡名單上的兄弟嗎,而且大帥副師們一起行動,也太過招搖了吧?

  儘管太陽漸漸升起,街面上的巡邏逐漸減少,但十幾位背軍高層一齊行動,要是不小心暴露蹤跡可就全完了。

  還是說這是以「亂變」應「不變」,發揮背軍自身的奇特屬性,使得李將軍不會產生疑心?

  也許是了。

  眼下到了背軍全員的活動時間,大量「奇奇怪怪」的士兵都要在城內外造作,就像細作混入鬧市區,越熱鬧才越安全。

  那大師的後半句是什麼意思?

  有人會來召他?

  難道是想即刻聯絡大量反明將領,召集他們的親兵,在極短時間內湊齊上千精兵發動兵變?

  會不會太急了?

  而且在鬧市發動兵變也容易受到阻礙,前後邏輯完全不符。

  陳景和感覺自己腦子要壞掉了,越想越複雜,索性放開大腦啥也不想大師要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

  果不其然,一段時間後,十名全副武裝的戰兵踏進營地召喚他陳景和。

  「請問是陳副將麼?」

  雖然這夥人很有禮貌,但渾身散發的精神氣頗有黑旗營、背軍精兵的感覺,透著若有若無的遊刃有餘。

  「是我。」

  「跟我們走一趟,我們奉命將陳副將安全帶到指定地點—

  「指定地點?」

  陳景和沒敢多問,也不敢擅動。

  雖說這些人應驗了大師「召人」的話語,但他不確定這些人是不是「自己人」,於是老老實實隨他們離開。

  只是走到一半,陳景和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他們朝向的街面指向遼東都司衙門,全城軍隊有誰不知,李都督本人就暫住此處。

  這些人是李都督的黑旗營戰兵!

  難道是李都督發現他們串聯謀反,所以搶先發難要把他們背冤軍勢力連根拔起?!

  陳景和心頭一沉,全身如墜冰窖般感到一陣刺骨寒涼。

  忽然在一處十字街口處,他看見好幾支「護送隊伍」簇擁看熟悉的面孔,都是與他同一陣營的「腐蝕派」成員。

  甚至有些他剛剛透露給背軍的中層將官。

  他們間隔著「護衛」互相對視一眼,旋即落寞地低下腦袋。

  原本隱秘的「反明志士」被武裝人員一同押送,紛紛明白自己的「意圖」暴露,即將面對忠臣的制裁。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

  大多數人都沒來得及披甲,連一把備用的小刀都沒有。

  赤手空拳對抗十餘名身披重甲的黑旗精兵,想想都知道這是螳臂擋車,

  自尋死路。

  望著越來越近的都司衙門,陳景和頓覺鼻口呼吸的節奏變得沉重急促,

  胸口堵塞一般難受不已,血管麻麻的,四肢變得酸軟無力。

  眼前漸漸被黑霧所籠罩,原本清明理智的腦袋也變得昏昏沉沉起來。

  他要被·—...·處死了吧?

  為國征戰數十年,好不容易收復故土享受幾天安生日子,未來就要建立一番豐功偉業,就這般暴露在勝利的黎明前。

  這時他才意識到在大人物面前,自己只不過是輕鬆捏死的小蟻。


  他忽然十分想念之前的相對安寧。

  若是沒有屢受打壓的不甘心,沒有故鄉淪陷的屈辱,就這般渾渾噩噩的活下來,說不定能蹭到復遼之功。

  然後封妻蔭子,升官發財,老老實實待在遼東做一個大忠臣直到老死。

  唉。

  陳景和哀嘆一聲,這都是命啊,不僅僅是自己的家人親戚,就連那些與他一起並肩作戰過的老兄弟也全都完蛋了吧,

  誰叫他心中的不甘與屈辱交織,一心想把明廷的庸碌諸公統統拉下馬來呢。

  陳景和到了。

  他與其他十數位「意圖謀反」的中上層將官一起,被黑旗營精兵押送到衙門大堂。

  「章大帥!」

  忽然一陣哭豪聲響起,陳景和與其他後來的「叛將」循聲看去,沒想到章大帥也被「抓」來此路,就連何魯司、黃朝等人也在此處。

  大堂周圍圍攏著數百名身披重甲的猛男,一看就是能一打十的猛男。

  還好周圍的護衛不阻止他們互相接觸,幾名將官哭豪著噗通跪在章獻忠身下,大吼著自己不中用,連累大師受到牽連。

  陳景和也湊上去。

  可看到大帥那一雙毫不畏懼的雙眼,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連連懊悔自己不該魯莽行事,遼東都已經拿下了,為什麼不能更穩妥一些,等到更合適的機會再與大帥聯絡呢?

  非要急吼吼暴露行蹤,使得李都督生疑,最後牽扯到所有人。

  這下好了,背軍所有「反明派」被李都督一網打盡,再被李都督完全吞併·—.—·

  陳景和只覺心臟一陣絞痛。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第一次有了想效忠的主公,有了並肩作戰的黑旗營戰友,大夥一起攜手擊敗子收復了遼東。

  這幾件快樂事情重合在一起,本該給他帶來更多的快樂與成就感,得到的本該是更加耀眼的輝煌人生。

  可是為什麼,兩部為天下付出無數血汗的剛猛義士,沒有攜手推翻腐朽的明廷,反而要落到自相殘殺的悲慘境地呢。

  為什麼義士要互相廝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一眾大小將官一把鼻涕一把淚,好似在演高質量苦情戲,甚至有人把眼淚鼻涕不小心蹭到章獻忠褲腿上。

  反而是章獻忠、何魯司一眾大帥處變不驚,一副死又何懼的堅定模樣。

  沒想到大帥們臨死之際還能如此坦然自若。這把將士們感動夠嗆,對自己無能庸碌更加懊悔自責,恨不得替大帥們受死一萬次。

  這時一位披甲精兵抬起雙手,擺出一副拿捏著某種機器的姿勢開始工作。

  他用將士們們都聽不懂的粵語解說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背冕軍將士密謀暴露,深陷滅族危機,這時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男人忽然登場,高唱一聲豈不聞天無絕人之路。

  眼前的事態發展超出眾人意料,但卻在情理之中。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隨著這名精兵說完,另一員精兵大聲低喝一聲,「咔!小篇章遼陽絕境圓滿成功!」

  「都小憩一會,馬上要開拍下一個場景!」

  此言一出,被捕的遼東將官皆是一臉茫然,原本悽慘懊悔的哭聲戛然而止,都不知道這些行事奇特的甲兵要幹什麼。

  這時一位手持場記板的甲兵來到堂後小門,對著門前空氣猛地放下木板「開始!」

  只聽一聲咔嘧脆響,數十名充當「綠葉」的甲兵,圍攏在門前四周,後仰著身子,雙手比劃著名翻花動作,異口同聲的大聲吶喊「有請真正的主角登場!」

  此言一出,堂後的小門打開,一位身披重甲的大帥在數位精銳的簇擁下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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