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抵近齊射造成的震撼仍在醞釀,兩三排之後的韃子愣在原地發呆,
前排的友軍大多陣亡,被打穿肢體的子躺在地上痛苦哺吟。
瀰漫戰場的濃密硝煙還未散去,子已然聽見明軍怒意滔天的吼聲。
硝煙被粗暴地撕開,突進來的不是一個個敵兵,而是雙目赤紅、滿面獰的「殺豬怪物」。
他們踩過重傷未死的子,用雙腳將地上的野豬皮活活踏死,甚至不屑於俯身去補刀。
連潰逃都來不及邁開腿的子,不得不與明軍戰作一團,
『阿傑』狠狠撞向外圍韃子將其撞翻,剛準備舉刀下刺,就被後方的兄弟緊跟上來一標槍斜刺肚腹,而他延遲刺敵的刀身只獲得一發助攻判定。
阿傑沒好氣地暗罵一句人頭狗,旋即迎面對上一個受傷的韃子,右肩靠胸的位置插著一支箭矢。
他揮刀劈砍卻被對方架住,對方隨後果斷拔下肩上的箭矢,帶出一股血流,狠狠插入他胸口。
箭頭刺進布面甲縫隙,木桿卻瞬間折斷。
「找死!」『阿傑』反手一巴掌打在韃子臉上,那手掌像是一柄重錘,
直接打掉韃子好幾顆好牙,還使得子嘴角崩裂出血。
視覺內的紅框警告閃亮,被箭尖刺傷胸口的苦楚刺激體內腎上腺素分泌,阿傑抽出胸口的斷杆箭矢,恍若拔出一根短柄小刀。
他揮刀劈砍卻被子揮刀格擋。他繼而刺出短箭,依然被對方死死抓住手腕,雙方便這般僵持。
「隊友呢!人頭狗快來幫一下!」
然而這支子重步軍團的巴牙喇比例相當之高,原本想要潰逃的他們被玩家追上,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勁反擊求生。
四周的玩家要麼如狩獵一般追擊潰逃敗卒,要麼與被追上的韃子扭打成團,一邊打還一邊高喊血祭血神,顱獻顱座。
玩家殺韃子一對一,或是多對一人,使用腰刀重錘劈砍砸擊,使用槍托猛擊敵人致命部位,或是撿起地上的碎石一下一下砸向敵人的口鼻。
就算有人能助他,也相隔老遠。
嘯叫的喊殺聲淹沒求助聲響,阿傑明白只能靠自己破局。
或許是福至心靈,阿傑大腦還沒做出指令,身體已經把腦袋當作了武器「看我鐵頭功!」
他早就想試試野豬皮的腦袋是不是比一般人堅硬得多,結果沒有出乎他的意料,頭部都是同樣的骨頭,幾番撞擊之下,倆人都撞出淤青。
但顯然阿傑才是「耐撞王」,不過片刻功夫便驅散暈厥感。
趁著敵人暈眩協力的空當,阿傑刺出短箭,正扎韃子喉頭的位置,旋即一腳將韃子端開。
受重傷的子仰頭倒地,一面捂住喉頭的傷口,一面榨乾僅存的氣力握刀拋飛出去。
他丟出寄託希望的戰刀卻沒擊中阿傑,只能心懷怨憤情緒,不甘地閉上雙眼。
「呵,三腳貓功夫也配跟你爺爺死斗?」
阿傑雖然嘴上嘲諷不停,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子精銳悍勇無比。若他是剛來不久的新玩家,還真會被這廝反殺。
他反握刀柄用肘窩夾住狠狠拉扯,殘留刀身的血肉附著布帛上。
經過一場短暫卻激烈的廝殺,膽小與悍勇的子被篩選出來,前者玩命地潰逃,後者在死斗中被玩家殺死。
成千上萬喪失戰意的子向北逃竄,就像一群受到槍響驚嚇的覓食野豬。
阿傑收刀入鞘,握緊肩帶取下火繩槍迅速裝填彈藥,旋即握著裝填完畢的鳥兵踏過一具具敵我的屍體,特意繞了一段遠路,如同右勾拳一般打擊敵人下巴。
他堵在潰卒側翼的必經之路,將鳥平舉到臉前。
砰!
隨著一陣濃密的硝煙噴出,阿傑頓時聽見周遭響起鳥零散射擊的啪脆響。
子再次留下數百傷員與屍體,剩下的敗卒已經開始發了瘋似的,摘掉頭盔拋出,切割甲冑繩索卸甲。
左翼戰場橫七豎八躺著人與戰馬的屍體,從距離海邊數里的空地蔓延到明軍本陣外三里,刀劍弓,盾盔旗幟也散落一地。
子派出的三萬步騎潰散,李牧左翼的軍事壓力霧時一空,此消彼長之下,子連帳面戰力都落於下風,陷入絕對的人數劣勢。
明軍的中軍部隊早已循著橙色煙霧發起進攻,已然逼近屯堡南側的戰壕群。
明軍左翼火器營敲鼓吹號重新整隊,
這支硬吃數輪齊射,又發起白刃衝鋒的猛男已然丟下數千具屍體,但他們的精神狀態與組織度,依然像戰前一般士氣旺盛。
他們排列成數十條橫隊方塊,從左翼斜向踏往屯堡,隊列中傳唱匯聚的歌聲甚至能跨越整片戰場。
而明軍本陣的部隊也出動萬餘兵馬,輔助右翼明軍朝著屯堡殺來,後方糧寨的戰輔兵迅速北上接力空缺。
甚至就連明軍主帥的陣地也開始移動,黑色的大猶如一條黑龍,踩踏著藍天雲朵向前遊動。
數萬明軍一齊調度的速度與協調程度遠超這個時代,宛如一輛巨型推土機,推送著節節敗退的清軍向北擠壓,漸漸壓向屯堡-—·—·
清軍大營被包圍的前景似乎就在眼前。
「主子!我們敗了。」
滿臉是血的八旗兵衝過來跪在木台前。
悽厲又悲痛的哀豪聲宛若一根長矛穿透了黃台吉的胸膛。
他已經親眼見證了「突擊步騎」的慘狀,三萬餘人竟被不到萬人的明軍打得四分五裂。
是大清勇士的戰力下滑厲害,還是黑旗營的精銳不可阻擋!
黑旗不滿萬,滿萬不可敵,才是真正的真理麼?
他拼盡全力集結近十萬大軍,甚至連征伐朝鮮的多爾袞、濟爾哈朗都來不及調回,集中兵力猛攻南朝皇帝部隊剩下八萬大軍。
而敵人除去留守糧道的守軍,攏共不過五萬餘進攻部隊。
他八萬大軍怎麼會被五萬人打敗!
為什麼!
這場豪賭關係著明清兩國的國運,黃台吉好似變賣所有物件,抵押房產,搜刮一家老小的積蓄,借來大量資金,抱著賭上一切的決心全部投入股市,希望一戰改變全家的命運普升階級。
結果啪的一下股票暴跌,他的股票被強制平倉,所有資金化作泡影,就連原本小康的生活也毀於一旦。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即將擒獲南朝皇帝與大清國運四分五裂形成強烈反差,黃台吉有些承受不了慘敗的打擊,腦子一片空白有些轉不過彎來。
黃台吉不甘心,他腳踢林丹汗,拳打李氏朝鮮,北征野人女真,又屢次派兵入關劫掠南朝,儼然要湊齊入主中原的拼圖。
然而十餘年的奮鬥謀劃卻被橫空出世的黑旗營給砸得粉碎。
為什麼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嘔心瀝血還會失敗?
如果老天能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一定不會再輕視黑旗營,或是背軍,一定傾注十二分的力量,傾巢出動將黑旗營的精銳骨血全部絞殺。
可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
他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也沒有扭轉今日慘敗的妙法。
他雖然心有不甘,更覺得敵兵統帥排兵布陣畏手畏腳,沒有決一死戰的勇氣,但不得不承認敵人練兵有道,大規模列裝鳥戰鬥,並有一批悍不畏死的死士將火器威力最大化。
敵兵統帥眼下的指揮能力看起來一般,但進攻節奏很有天賦,假日時日必能成為一方「神將」··—·
黃台吉搖搖頭,甩飛腦中的雜亂思想,但這些想法就像紛亂的毛線裹緊大腦。
他再無皇帝的矜持與沉穩,虛弱的身體好似迴光返照,失魂落魄的向前移動數步,魔一般喃喃自語,「不可能的,我不會輸----我還有近五萬兵馬,還有大清猛士為我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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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一幫沒帶過兵的護軍也知道,這五萬大軍混雜了不少剛從前線敗退回來的潰卒,根本派不上用場。
就這還有數千是監視漢軍俘虜的旗丁。
等明軍圍殺上來,這些敗退過的潰卒勢必帶崩其他戰兵。
些輸紅眼的貝勒貝子撲到黃台吉腳邊,猶自怒吼著,「陛下,再讓我們帶隊沖一次吧!只要陣斬敵人的主帥,我們還能反敗為勝!」
其實他們的嫡系部眾損失慘重,就算要打也沒多少兵馬可用,除非各家把精銳整合在一起集中指揮。
眼下有威望領兵、且有極高勝率的只有黃台吉本人,可皇帝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難以承受戰場勞累之苦。
若是皇帝居後指揮,沒法及時傳達指揮情報,又會被明軍擊破。
「我軍敗了。」不知是哪位貝勒嘆了一口氣,其他王爺貝勒也不得不承認這該死的事實。
黃台吉終於意識到「真相」。
我軍敗了四個字好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黃台吉噴出一口鮮血倒下,徹底陷入昏迷。
眼見皇阿瑪陷入昏迷,豪格一時間有些六神無主,不知該作何應對。
還是一位蒙古八旗的老王爺經驗豐富,大手一揮代為下令,「去把漢狗俘虜全部殺了!不能留一員活口給黑旗軍!」
那些漢軍俘虜幾乎被逼入坑道之中,只需十分之一的步弓手就能將他們射殺。
箭矢破空而出,慘叫與求饒聲此起彼伏,一個又一個大明士卒慘死箭下。
豪格木訥地看著前方的戰場,明軍的中部前鋒已經殺到屯堡城下,大量的八旗士卒一觸即潰。
敗卒們丟盔棄甲,大喊大叫著向後方還未合攏的包圍缺口出逃,奔逃的比小馬飛奔還快。
轟隆一聲巨響,炮彈在空中發出特有的聲音軌跡,從遠到近,募然落在屯堡側翼的後方爆開一朵火焰之花,恍若水泥粉一般的灰塵污泥四處飛濺。
「啪!啪!啪!」
鳥擊發聲已經深入中軍大營的外圍,其中一發不同於一般火繩槍,射程更遠的彈丸飛馳兩百步,直接命中一個簇擁在黃台吉身邊的護軍。
胸口要時炸開一團血霧,那護軍悶聲一哼,帶著一身髒污的布面甲仰頭倒地。
「豪格殿下快帶皇帝離開,敵人湧上來了!」
一名宗室貝子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刀,組織一批巴牙喇上前迎敵。
旗主陣亡,所有巴牙喇護軍一律殉葬。他們只能拼出性命爭取逃生的道路。
「快扶陛下上馬!要是敵人的大軍形成包圍圈,想走也走不了了————."
護軍們趕緊抬著沉重的黃台吉走下木台,接著把皇帝抬上一匹好馬。
馨拜隨看一同翻身上馬,用繩索將自己與皇帝捆綁緊實。
其他王爺貝勒也一同奔向自己的馬匹,呼喚一眾護軍、奴才前來護衛。
隨著一聲聲駕馬的低喝聲,無數喪失戰意的八旗兵騎上戰馬向北逃竄,
連那些來不及騎馬的戰輔兵步卒也紛紛丟旗拋盾跟著逃走。
他們將跨越廣寧衛,走出早已毀塌的邊牆,逃往廣闊的科爾沁草原-——·
數千名忠心耿耿的護軍揮舞著刀劍沖向蜂擁而至的明軍,用自己的性命組成一道道阻攔明軍的血肉之牆數不勝數的戰死者的戶體鋪滿視野,失去主人的戰馬停在原地,低頭啃咬乾草充飢,時不時抬起馬頭仰天長嘯。
數千鬧哄哄的明軍戰輔兵馳援而來,對著成千上萬的子傷者一通亂砍。
而那些來晚的後隊士兵搜刮半天也沒發現一個活口,只能哀嘆著揮刀捅刺敵人的屍體,儘可能給刀染血,混點戰場助攻。
李牧騎著戰馬掠過充滿硝煙和血腥味的戰場,看著輔兵們埋頭苦幹,看著黑旗、鑲黑旗插在屯堡城頭,看著散亂的士兵重新結陣不斷向前移動,充實漸漸圍攏的包圍圈。
「大帥!」虎大威騎著戰馬飛奔而來,就像看見父親帶著玩具回家上迎的孩童。
甲冑與頭盔上濺射著鮮血,氣喘吁吁的他逕自翻身下馬,單膝下跪擋在李牧馬前。
「大帥!我軍已經完成包圍圈,圈內敵兵不足一萬,敵軍本陣士氣崩潰,倉皇北逃。我們——·贏了!」
虎大威在馬前回報軍情,李牧一邊吃著窩頭與烏梅干,一邊仔細聆聽著部下聲音中苦盡甘來的動容。
虎大威抬起頭來,兩眼流下兩行濁淚。
李牧從對方眼中好似看到一股敬畏與折服,就像被馴服的野狼向著主人低下高傲的頭顱。
曾經他們在濟水沿岸並肩作戰,虎大威對他是欣賞,接著聽聞李牧奪取豫南大捷、黃州府大捷,對他愈發敬佩。
後來時不時收到他的資助,這份戰友之間的佩服,漸漸衍生出上下級的「牽制」。
而在今日,李牧在沒有任何援助的情況下,領導他們打敗了人數優勢的鞋子。
不僅保全大多數將士的性命,還順利擊潰威脅遼東的子主力,此後收復遼東全境幾乎再無阻攔,眾人皆有聞名天下的大功!
這一切都多虧於李大師的指揮才能,是他把勝利帶給所有人,就好像太陽灑下溫暖的光輝。
常勝都督果然不同凡響!
李牧聽完匯報才翻身下馬,握住虎大威的手肘將其扶起,「虎總兵和各位將士們辛苦了。」
「能打敗韃子,再苦再累都不辛苦。」
「死去的將士要好好收———」李牧說,「抽調尚有餘力的一萬戰兵騎馬追擊敵兵敗卒,一人雙馬---不要吝嗇戰馬,敵人遺落的馬匹牲畜很多。
向北追擊三天,無論是否有斬獲都要立即返回!"
「遵命!」虎大威已然將這位年輕的左都督當成自己的大帥,大帥有令必當遵從。
「慢著。」李牧喊住虎大威,「虎總兵與所部將士征戰辛苦,就把追擊任務交給他人去辦吧。」
「大帥說的是————」虎大威咧嘴微笑,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大帥此戰之後必定封爵的璀璨將星,居然還有心思考慮他們這些將士的疲憊問題,他真的太懂人心了。
虎大威不得不承認自己就吃這套,恨不得當場跪下向李牧表忠心,為大帥效死一輩子。
虎大威轉身離去,將大帥的命令轉告他人。
尚有餘力的三位將領迅速點齊一萬兵馬向北追擊,他們深知這是李牧給予的立功機會,若是捉到王爺貝勒之類的奴主,他們也能立下大功,於是也對李牧心懷感恩之情。
在上千戰兵的簇擁下,李牧騎著戰馬一路向北,沿途的土兵看見李牧湊近的身影,紛紛投來崇拜與折服的目光。
過去對這位年輕大帥能否擔負救駕大任的質疑煙消雲散,無論文臣武將都對李牧產生新的認識。
土兵高舉武器,朝天吶喊。熱烈的歡呼聲猶如天上落下的洪水,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李大帥!李都督!」
「萬勝!」
「萬勝!」
「萬勝!」
沐浴著熱切與狂熱的咆哮聲,李牧嘴角揚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心中的豪情飛升萬丈。
此戰所有一同並肩作戰的將士,也算記住他的名字了。
包圍敵兵的包圍圈很快收緊,所有八旗無論出身年齡全部殺死,唯有數千漢民、朝鮮包衣被留下給背冕軍,為了以後「獨霸」遼東充實軍力。
屯堡北側的屠殺進行著,慘叫的痛呼聲不絕於耳。
李牧騎著戰馬進入屯堡,一眾文武官將熱情地招呼李牧,感激對方冒著生命危險率軍勤王救駕。
要是李牧再晚來半日,恐怕陛下就要自掛杜家屯了。
李牧聽聞此言,這才恍然大悟,自己要是遲來一天朱由檢就沒了,大明天下就要提前進入南明時代,歷史就大變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他與背軍接連打崩滿清兩次,間接指揮乞活軍吃掉大明重兵軍團,歷史早被他攪得一團糟。
與其說他攪亂歷史軌跡,不如說他的一舉一動正在書寫新的歷史。
當李牧來到朱由檢的床榻前,後者仍在皆迷之中做著夢,周圍簇擁看一群神情凝重的文武官將,屋內偏房睡著昏迷的王承恩。
望著朱由檢睡得安穩的臉,這位二十九歲的皇帝已添不少中年人的憂愁皺紋。
李牧心說你一個當領導的,部下在外廝殺得昏天黑地,拯救你的性命,
還替你趕走竊據遼東的餓狼。
你一個人在這躺到戰事結束,不僅看不見下屬的精彩表演,甚至見面了連一句讚揚都說不出。
這像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