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空虛少人、一觸即潰的狹道竟然站滿人,一如清兵前兩輪進攻的森嚴防線。
一心回家的清兵都不敢相信雙眼所見。
背軍經過兩輪血戰,又派出突擊隊直撲清兵大營,慘痛死傷何止六千。
況且這些天海邊並無運兵船抵達,背軍怎麼可能還有額外兵員繼續戰鬥?
這一定是背軍隨從的輔兵、前奴隸,披上甲胃拿起鋼刀裝裝樣子,真打起來只會跪地投降,或是潰退海邊坐船逃走。
於是數萬子再度上演前兩輪血拼。
大清勇士只要打潰這些稀鬆平常的輔兵,就能順利回家。
可是他們打看打看發現敵人的戰力依舊,甚至略微增強。
背軍就像殺不完的蟲群通過一次次實戰,貪婪地汲取戰鬥經驗,分析敵人的作戰習慣,從而獲得漸進成長。
數萬清兵意識到這並非背軍輔兵,而是貨真價實的精銳甲士之後,便丟下數千傷亡迅速潰退了。
數個時辰的激烈戰鬥漫長如年,王公貴族們的臉色歷經陰晴圓缺,頗像參加試鏡的小演員竭力展現自己的演技。
他們起初是勝利在望的笑,隨後變成久攻不克的疑惑,接著由凝重變為失落、惶恐,最後定格在驚的恐懼。
背軍是一座山,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
八旗兵一次次撞在防線潰敗,又一次次重整起來,然後再被敵兵擊潰。
數百個出征的牛錄有一半傷亡數超出一成,少數牛錄傷亡超過三成,還有一些牛錄幾乎打光,僅剩下數十名旗丁維持著編制。
無數牛錄章京、甲喇章京、固山額真戰死,黃台吉親率十三萬大軍征伐遼南,眼下只剩九萬大軍。
打過黑旗營的多爾袞、豪格垂頭喪氣,慶幸背軍僅有萬餘兵馬,只有憑藉狹窄地形堅守的餘裕。
若是背軍有數萬精兵,那就不是敵守清攻,而是攻守易形,輪到背軍猛攻大清了。
濟爾哈朗面色陰沉,再沒有碾壓明軍那般遊刃有餘的自信。
他舉起骼膊遙指前方,左看看多爾袞,右看看孔有德,欲言又止的嗓音遲遲吐不出來,就像是啞人急切想表達心中所想,卻發不出半句完整的聲音,喉嚨里卡著痰半天才咳嗽出來。
「熊孩子」多鐸也近乎瘋癲狀態,握著染血的鋼刀衝著遠處的丘陵虛砍空氣,嘴裡還不停大喊,「殺漢狗!殺漢狗!殺!殺!殺!」
他一直砍到精疲力竭,最後把刀朝著遠處狠狠扔出去,口中還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然後放縱一切般仰頭倒下。
護衛們圍攏過去,多鐸猶自嘶吼,雙拳胡亂搶起砸擊地面,仿佛家長不買玩具就撒潑的熊孩子,「為什麼殺不過去,為什麼!」
黃台吉的臉色也不好看,他的脖子保持觀察姿勢數個時辰,貼近右眼的千里鏡幾乎就沒放下來過。
當他看見第三輪進攻的戰兵漸退的時候,就知道大事不好。
大清皇帝沒有說話,不敢相信千里鏡看到的駭人畫面。
他不斷要求其他王公遞來各自的千里鏡,透過一面面遠鏡望過去。
大清勇士的確潰退回來,那一座座丘陵與窄道構成的防線依舊紋絲不動黃台吉恍若遭遇了「鬼打牆」,任憑他如何橫衝直撞,繞路或是直走,
都會回到一模一樣的原點。
無論清兵如何攻殺,背冕軍總能維持著最初的防守模樣,好似從從未戰死過一兵一卒。
如果背軍一開始就有一二萬兵馬,為什麼要戰一部,藏一部,故意讓敵人以為只有數千兵丁?
而且剛才那一波決死突擊,如果把預備的數千兵馬集結起來湊齊七八千精銳,說不定真能突擊到他這大清皇帝跟前。
可是為什麼。
背軍能看著三千友部突擊敵陣,眼睜睜看著友部去送死,卻不派出額外的一兵一卒?
隊友的命不是命?
為什麼背軍戰死數千人,傷亡總數已然超過五成還不潰退,依舊堅守著陣地等清兵撞上去?
憤怒,仇恨,忠義,亦或是邪教術法強制使然?
黃台吉緊握著千里鏡,鏡框近乎要嵌入眉骨,想透一切可能性也想不出來。
背軍的戰術並不高明,進攻節奏不是太快就是太慢,兵力部署不是留的太多,就是太少。
三千人決死突擊也顯得非常魯莽,如此寶貴的兵力應當藏匿起來,等到清兵下一輪進攻再突然殺出。
黃台吉年輕時跟著父汗征戰無數,各種戰陣熟能生巧,打得明軍哭爹喊娘,很少品嘗敗績。
黃台吉自認背軍主師的防守節奏比不上他三成。
可就是這麼中規中矩的將帥,手握一眾士氣永遠滿溢、絕不潰敗的精兵,什麼戰術也不講,就往那裡擺一個防守的陣型,然後等著清兵撞上來打。
雙方就這麼打啊,打。清兵已經竭盡全力,可是怎麼也闖不出這座「五指山」。
成千上萬大清的好兒郎、真勇士就這麼莫名其妙戰死了。
他恨吶,恨背軍選擇「愚忠」的道路,寧願跟大清拼個兩敗俱傷,白白便宜南朝小皇帝!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愚鈍之人,放著好端端的天下不要,非要給外人做貢獻!
自己提出的建言換做任何人都會答應,為什麼背鬼軍要拒絕!
隨著第三輪進攻失敗的潰兵陸續回營,丘陵之間忽然衝出上百騎兵土一背軍精兵騎著繳獲的馬匹,無視掉一路上潰逃的旗丁,一路奔馳到清營外數百步的位置。
待周圍的旗丁退到百步之外,這百人翻身下馬,數人取下傳統樂器,數十人拿出一塊手捧的小木板。
他們攀上附近的土丘高坡,幾乎與黃台吉的本陣等高。
樂師們坡頂站定,那些手持木板的小哥則圍著樂師站成方隊。
眼見背軍敢跑到近前,還捨棄高機動性的馬匹,多鐸當即便要帶隊衝殺殲滅這支敵兵。
他打不穿背軍的防線,殺幾個冒進的小卒子還不簡單?
還是黃台吉下令止戰,想看看背軍要做什麼,才擋住一眾想要「捏軟柿子」的憤怒旗丁。
這支背軍小隊什麼敵意都沒有,只是想為大清皇帝獻上幾則戰後節目,舒緩一下雙方激盪的心情。
背鬼軍開口了。
數十人手捧木板,富有感情地朗讀古代詩歌,一邊朗讀著一邊跟著內心左右搖擺。
那飽含熱情的臉色恍若一個個面頰泛紅的慈祥老爺爺。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高坡上齊聲朗誦音傳播很廣,幾乎小半個營寨能聽見詩詞。
黃台吉聽見第一句的瞬間,就明白敵兵念誦的是樂府詩集《救勒歌》。
表面上這首詩歌說的是自由自在的草原生活,實際隱藏著一則悲壯的故事一一東魏權臣高歡率領精兵十萬進攻玉璧,折損兵馬數萬,最終不得不領兵返回。
高王為振軍兵士氣,命令部將斛律金唱救勒歌,遂使兵士懷舊,軍心大振。高王本人卻因攻打玉璧失利憂憤成疾,鬱鬱而終-··
背鬼軍開唱了。
那一首自己加詞、譜曲的「新敕勒歌」響起,各種樂器相繼奏響。
心隨天地走,意被牛羊牽—··-篝火映著臉,醉了套馬杆.···在天的盡頭,與月亮把盞·.
儘管滿蒙八旗大多聽不懂流利的漢語,但音樂蕩漾優美的曲子卻能令他們產生共鳴。
一聲聲曲調中透著草原的寬闊,策馬奔騰的自由豪邁,月亮同眠的安逸祥和——..—·
不知為何,蒙古八旗與外藩蒙古部落聽見這首優美的曲子,回家的心思愈發強烈。
馬蹄踐踏過的碎草腥氣,陪伴多年的蒙古包,烤熟的羊肉與喝慣的馬奶草原啊,草原。
離鄉多日的浪子想起家的味道。
歌曲停頓的時刻,那些隨著音樂搖擺的背軍兵士再度高聲朗誦詩歌7一「回家吧!風吹草低見牛羊·—"
「回草原吧!你們的親朋等你們喝酒跳舞——.—·
「回去吧!放下你們的刀劍,回去看看你們妻兒的笑臉———"
他們生怕其他部落聽不懂漢語,特意安排一些玩家用蒙古語高聲複述一遍。
倘若數十年後,你們躺在病榻上,周圍站滿你的親朋兒女,你會慶幸今日做出的回家選擇。
回家吧。
不要再為滿清賣命了。
襄助滿清狗子者只有死路一條。
黃台吉愣住了。
他沒有被數次傷亡給擊垮,也沒有被敵兵鑄京觀的羞辱惹怒,最終卻被一首詩詞,一首歌曲擊穿了內心。
同樣是統師十餘萬兵馬。同樣是久攻一處「堅城」數日不下,輪番損兵折將。同樣是士氣低落之際響起的救勒歌一股淤塞的悶氣忽地在胸牆內翻滾攪弄,黃台吉頓覺一口氣吸進去卻吐不出去,急切想把淤塞的悶氣吐出。
胸口仿佛遭遇一擊重錘,心臟被數十隻大手扯住,漸漸的難以正常搏動。
忽然,黃台吉聽到護軍的呼喊聲,「主子!」
那人指著他的臉滿眼都是惶恐,周圍數百名護軍紛紛投來驚的表情。
鼻口傳來酥麻瘙癢的濕潤感,黃台吉伸手探去,竟摸到一手的血。
鼻腔流出的鮮血包裹乾枯的嘴唇,順著唇邊下巴滴落在黃甲上,
他像是被赤色飛蟲爬滿鼻口,飛速用手去扒,去捂,去擦。
一旁的護軍趕忙遞來一塊塊汗巾、手帕,卻始終止不住皇帝鼻孔湧出的血。
黃台吉頓覺體內的氣力仿佛被一瞬間抽乾,眼前的世界愈發昏暗。
他虛脫一樣向後跟跪數步,腳底下打著旋,倒在護軍的人牆之內。
殺人誅心的「音樂」使得黃台吉暈死過去。
不知躺了多久才甦醒過來,他恍惚發現自己躺在軍床上,身邊很快湧來一批王公貴族。
王爺貝勒們的哭腔有真有假,神色各異,但漢官文武皆是真實的淚水鼻涕,比死了老爹哭得還慘。
黃台吉是大清唯一重用漢人的皇帝,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這些漢人藩王、武將手裡有兵或許還能保住榮華富貴,但這些專屬於皇帝的漢官秘書就糟糕了。
下一任一句話,就能叫他們從仙境跌入地獄。
「朕昏了多久————.」黃台吉氣若遊絲,乾枯的嘴唇泛起魚肚白。
「陛下昏迷半日,敵人沒有趁機發起進攻,大營安穩如山—」范文程聲音夾雜哭腔,時不時抬起袖口擦拭眼淚。
「探路的塘馬回來了,一路上並未看見明軍一兵一卒————
「好—..」
繞路撤退的道路通暢了。
黃台吉還不到五十歲,過去他只覺得體能下降,精力衰退,多吃些藥材補一補即可。
此時此刻經過「玉璧」一戰的消磨,他深刻意識到身體就像蟲蛀過的朽木,扒開外皮一看內部已然掏空。
他清晰感知到這具破敗身軀,已沒幾年活頭,若是繞路被山路顛簸一陣,怕是活不過兩年,甚至可能跟高土一個鬱鬱而終的下場。
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到瀋陽,黃台吉暗想著為這滿帳的王公貴族,為帳外數萬將士謀劃一條出路。
「此戰之後,我大清氣運已頹,南朝小皇帝若聽聞遼南大捷,勢必集結全國精兵攻我大清·—
若是沒有背軍插手,不過又是一次有驚無險的薩爾滸,可惜背軍精銳敢戰,一旦南朝皇帝給權給錢,准其再練精兵三萬,我大清必不保遼東之地一—」
黃台吉拋出數條謀劃。
遼東平原是守不住的,諸位王爺務必振作老家赫圖阿拉。
一旦明軍圍剿大軍起來,所有人就將莊田奴隸、糧食、器具全部搬去老家。
至於貧寒的老家缺少供養大軍的糧食,並不難解決。
若是他能活著走過回家的山路,那麼多爾袞就跟濟爾哈朗去拿下整個朝鮮。
眼下大清已經沒有國威降服朝鮮,只能用武力征服他們的領土,迫使朝鮮人的物力、人力為大清所用。
朝鮮一國起碼有近千萬的人口,八道農田,正好給大清起死回生之用。
說完這些,黃台吉有意屏退一眾中上層貴族將領,只留愛新覺羅家族的兄弟子侄。
他告訴這些愛新覺羅子侄,征服朝鮮也只是權宜之計。
南朝不會放任他們征服、消化朝鮮八道,那些朝鮮人也會游擊反抗。
他真正的用意是搶朝鮮一波糧草與奴隸,隨後全家一齊搬去漠南草原。
背軍雖然悍勇,明軍雖然人多,但他們的騎兵數量不夠多,不可能追到草原。
大清的騎射基本來自海西女真與蒙古部落,但不代表大清勇士不是騎馬民族。
既然他黃台吉做不成遼東平原的皇帝,那就去草原做遊牧的王!
只要愛新覺羅家守住八旗的核心力量,征服更多蒙古部落,就能再創昔日鐵木真的輝煌。
如果他黃台吉還能苦撐數年,一定為子侄們打下一片廣闊的草原。
他囑咐兄弟子侄們一定要「善待」那些漢官、降卒。
這些漢人剃髮背叛南朝,已不為南朝所容,只能死心塌地跟著大清走到底,給他們抬入漢旗,將他們看作榮譽滿洲人,定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
相反那些蒙古八旗原先是大清的鐵桿助力,眼下大清國運衰頹,這些蒙古人一定生出不軌意圖,甚至重新勾連南朝皇帝。
諸位兄弟子侄應當多多與蒙古酋長聯姻,表面雙方綁定為一家,實則密切監視他們一舉一動,甚至用漢官漢將監視他們,以確保滿洲八旗的獨尊地位。
黃台吉還有好多好多戰略,但都說不完了。
那股濃烈的疲倦感猶如潮水般席捲而來,他眨眨沉重的眼皮,輕聲說道,「撤軍吧,我大清的骨血不能再流了—"
多鐸跪在床前,請求陛下再派他衝殺一次,他能帶隊殺掉那些該死的樂師,就能再殺更多背軍兵卒。
更多貴族跪下來,就像那些將士們勸說高歡再沖一次玉璧。
黃台吉深知這只是一種安慰,一種不肯承認失敗的倔強。
觸景生情的黃台吉劇烈咳嗽起來,抬起顫巍巍的手臂指向帳口,竭盡全力吼出一嗓子,「撤軍!」
一口咆哮幾乎耗盡好不容易恢復的氣力,他無力地躺下,整個人仿佛衰老十歲,猶如一棵枯樹嵌入床榻深處。
豪格與濟爾哈朗將其他宗室全部趕出,最後貼在黃台吉嘴邊,聆聽撤軍的相關布置。
待所有宗室貴族離開營帳,身邊只留一批貼身護軍照料,黃台吉吃著護軍遞來的熱粥,雙眼掠過床榻、營帳,哀戚地看向營帳門口。
即使不願意承認,但黃台吉明白。
他入主中原的夢徹底碎了。
殘存的九萬大清將土決定繞過背軍撤退。
他們依照黃台吉的空營策略,夜間行軍撤退,白天照例放幾次紅衣大炮迷惑背軍。
清兵來不及帶走死在「玉璧」之下的友軍屍體,只能任由背軍凌虐。
步卒先走,騎兵在後,夜間疾馳數十里,等待白天再慢慢整頓隊列。
直到背軍登山望遠的觀測員發現清兵退走大半,已是數日之後。縱使背軍出兵追趕,也沒有多餘的戰馬追擊。
儘管沒能在清兵撤退之際,尾隨屁股後面再咬一波,但諸位兄弟都知道,截止自前取得的戰果已經足夠。
「殺豬坡之戰」這是一場來之不易的酣暢大勝,放在全戰系列遊戲裡絕對是一等一的「史詩大捷」!
而這一切的勝利不僅是每個人的拼死奮鬥,還有構思這場戰略戰術的指揮官。
「何魯司!」有人衝著何魯司大喊。
他們飛跑過去,捧起剛剛下山的指揮官,將他拋飛到半空,落下接住,
再拋飛起來—
「戰帥何魯司!戰帥何魯司!戰帥何魯司!」
「噢噢噢噢噢噢!我們打贏狗韃子了!」
「我們起碼殺了三萬韃子,要是數完首級,怕是超過四萬!陣斬四萬首級,我們就是大明1k6的阿斯塔特!」
「戰帥永遠健康!」
「戰帥!戰帥!戰帥!」
兄弟們圍繞著『何魯司』發出慶祝般的吶喊,樂器與歌聲響徹,
順利打跑建奴的六千玩家準備開始分流,一部分坐船趕往蕭家關堵路,
一部分坐船前往遼中平原,剩下的主力部隊收拾戰後殘局,等待下一批物資抵達就北上蓋州,乃至整個遼東平原。
「這下我背軍的名聲不比乞活軍差了吧。」
「差?此戰過後,我們必定力壓乞活軍,成為大明當之無愧的第一強軍I
「什麼叫一戰成名天下知,今後每個人北方人都會傳頌我們的名字!高舉我們的鑲黑戰旗!」
何魯司看了看歡呼慶祝、收拾戰場的兄弟,又看了看遙遠的北方。
他握緊拳頭指向北方,握拳的指頭忽然伸出一根食指,繃得筆直。
他附和著兄弟們的歡呼吶喊聲,自己在心中附和一句戰師何魯司。
嘴上卻斬釘截鐵地低吼,「瀋陽!」
這邊玩家忙碌雜事,推進著新的主線任務。
那邊駐紮金州還沒聽說「史詩大捷」的陳景和等人,卻收到「清兵先鋒抵達」的塘報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