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為天下乞活

2024-10-18 14:24:34 作者: 余沉香
  雙目圓瞪驚,汗水順著臉頰向下滑落,守備官低頭看向自己的腰刀,

  刀頭三寸殘留著顯眼的血跡,一滴一滴落下入泥。

  「我沒殺他!」守備官猶自辯解,「是他自己撞刀上來的!」

  守備官平時很少說實話,今日頭一遭說的比真金還真,卻無一人相信。

  這番狡辯聽在流民耳中,就好像成濟殺了高貴鄉公,卻辯解是對方自己撞上來送死的。

  難道人家付出性命代價,只為誣陷你麼?

  「啊啊啊啊啊啊!」那抱著張先生屍體的壯漢嚎陶大哭起來,恍若懷中抱著慘遭車禍的兄弟。

  他目視周遭圍觀的流民憤怒咆哮「朝廷加派三餉,貪官污吏抬高數倍稅賦,你們咬咬牙扛了!

  天降大旱無糧可吃,不得不背並離鄉逃荒,你們抬頭望天期盼天降大雨,忍了!

  官官相護,士紳不法,你們打碎牙往肚裡吞,覺得尊卑有序,窮苦人就該受苦,還是忍了!

  官差抓捕逃農回去受罰,你們一聲不受著忍著,安慰自己忍一忍就過去了。

  張先生為你們取來糧食,給你們治病救苦,官兵卻連如此良善的好人也要一刀殺了!

  官兵都殺到你頭上了,你們還要繼續忍下去嗎!

  忍到這些臭蟲榨乾你的骨血,芮死你的妻女,把你們一刀宰了還要罵你們是牛馬不如的牲口嘛!

  你們生而為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牛馬!

  退無可無如何退!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拿起你們腳邊的長矛竹槍,跟我一齊反了!」

  洪亮的吼聲響徹,流民下意識低頭,腳邊不知何時多出長矛與竹槍,甚至還有一二百面散落的盾牌半淹在泥土裡。

  「你、你們瘋了嗎!」守備官顫巍巍後退數步。

  『王圖圖』輕輕放平張天寺的屍體,旋即從腳邊拾起一支步。

  拿在手輕輕一抖,長杆上的泥塵紛紛掉落,他雙腿站開,雙手持擺出一副突擊姿勢。

  只見出如龍,守備官還沒反應,頓覺喉頭一緊湧出大量鮮甜,血水堵塞氣管的室息感奪人心魄。

  守備官伸手虛抓幾下,卡在喉頭的話語始終吐不出口。

  王圖圖鬆開步來到守備官身後,迅捷掐住刺出喉頭的步前端,猶如拔出卡在皮肉的木刺一般狠狠抽出。

  他握緊步拋在半空,混雜血水的紅纓與杆飛旋,拋灑如雨般的鮮血濺落他一身。

  他單手接住下落的步,抬尖前指,「殺!」

  隨著一聲暴喝,不知從哪來的鋼刀與短矛從人群里刺出,扎穿守備親兵的身軀。

  

  數十名毫無防備的官軍瞬間被殺死,

  人群外面的官軍眼見流民群起騷動,又聽此起彼伏的喊殺與慘叫聲,頓知流民暴動了,立刻抽出武器鎮壓民亂,

  他們原以為這是一群烏合之眾,數百營兵外加鄉勇只要進退有據,便能打潰流民掙得功勳。

  誰料從難民之中忽然湧出一批精壯的猛男,尤其是那名手持步類的精壯猛男,恍若呂奉先在世,一雙大眼猶如怒牛圓睜。

  「殘害百姓、殺良冒功者,殺!」

  王圖圖帶頭衝鋒,猶如殺雞宰羊一般,沖入敵陣瘋狂嘶殺。

  其他壯士也很勇猛,齊齊衝殺出來,一個照面便將數百營兵打潰。

  原本就是充數的鄉勇大喊「流民暴動了」,撒丫子向後潰逃。

  不過短短一刻的時間,險些被強征的流民重獲自由。

  這股強悍的猛士一邊給被強征的流民解綁,一邊動員壯丁把死去的張天寺埋葬起來。

  流民們哀戚地看著「張先生」下葬,時不時抬頭望天,在心底詢問這位俯瞰眾生老天爺。

  老天爺真的存在麼?

  那他們為何冷眼旁觀坐視百姓受苦受難。

  為什麼張先生救苦救難,活人無數的大好人卻沒有好報,落得慘死異鄉的下場。

  還是說他本就是天上活佛,此番下凡便是為了體驗人間酸甜苦辣,最後修成正果重返極樂。

  可是他們明明看見的,只是一具即將塵歸塵,土歸土的冰冷屍體。


  沒有神佛,沒有法術,只有冷熱甜苦的人生,親朋好友的溫暖體溫和柔聲細語。

  神佛不在乎凡人,權貴也不感謝小民。

  張天寺安葬完畢,王圖圖高舉一面臨時扎布的大旗,上書簡簡單單倆字「乞活」。

  猛男們站在土堆、板車上揮舞旗幟,成千上萬的流民自發圍攏過來,投來憤怒且堅定的目光。

  儘管這份堅定中夾雜著三分迷茫與惶恐,但也足夠了,這群迷途的羔羊已經被勾出忍讓數十年積贊的怒意。

  今日無需再忍。

  「還記得張先生的教誨嗎?所有人都給我站起來,堂堂正正挺起胸膛,

  你們是人,兩腳屹立大地的人!」

  「朝廷無能,官府貪墨,狗屎的官吏視你我如牛馬,你我吃了數十年的苦中苦,今日也該叫那些權貴貪蟲也吃一吃!」

  「糧食就在襄城,不想餓死在這裡,要活命的跟我們上啊!」

  「乞活軍的主力大軍就在後方,打破縣城投乞活軍!」

  「反了天下!打進京師踏碎公卿骨!」

  「反明!」

  猛士們振臂高呼,流民也跟著舉手吶喊。

  這憤怒的吶喊聲好似狂風捲地,又像是聚沙成塔,流民的歡呼聲逐漸凝成巨浪般的海潮。

  反明!反明!反明!反明!反明!

  耳邊迴蕩著熱烈的吶喊聲,『王圖圖』扭頭看向遠處的太陽,抬起手覆蓋這隻散發熱光的「金烏」,旋即五指併攏緊緊握住,仿佛握住未來的天命。

  他將步直插泥土,對著太陽慷慨陳詞。

  「壯士王圖圖,請大明赴死!」

  近百名壯士的士氣旺盛,而他們身後撿起官軍的武器,抄起木棍,柴刀,竹槍的流民隊伍,宛如一股黑色洪流連綿不絕。

  襄城,城,臨潁,葉縣,舞陽,郟縣,寶豐————

  多個豫中州縣相繼爆發流民暴動,每個州縣都有數十、上百玩家混雜其中領導義軍作戰。

  眼見豫中形勢一片大好,除去必要掌控軍隊的玩家,『乞活軍』再派全是玩家的第一步兵團接應所有「義軍」。

  第一步兵團散成百人小隊,混入這些流民隊伍,配合著先前已然登上高位的玩家加強控制力。

  各部「義軍」發起攻城競賽,沒有護城河的縣城就用「穴地爆破法」克城,有護城河的就衝到牆根底下,用「鋁熱劑」融化城門。

  這一邊用沒良心炮噴射火藥包,另一方就用「裡應外合」賺開城門。

  他在城中安插細作裡應外合,另一方就用飽和式攻城,晝夜不停輪番攻城。

  強攻縣城造成巨量傷亡?

  這對發瘋的第四天災來說不值一提,死去的玩家在主基地復活的那一剎那便做好戰鬥準備,一邊攜帶武器裝備,一邊跟隨著復活的兄弟們前去碼頭坐船。

  每一位玩家都身先士卒,縱使身上插滿箭矢血流如注,也要大吼著奪取先登戰功。

  不怕死的玩家恍若一盞盞明燈照亮戰場。

  剛拿起竹槍長矛的流民備受鼓舞,不由得湧起一股血勇,大聲叫著,「腦袋掉了碗大的疤!」然後跟在玩家屁股後面攻城拔寨。

  為了淨化九州大地上貪官污吏、劣紳豪強、地痞流氓的「惡性腫瘤」,

  玩家們一個個就像打雞血一般瘋狂殺戮。

  更有人覺得最近的遊戲節奏非常爽快,還要上班應付狗老闆,乾脆大吼一聲炒老闆魷魚。

  工作只會影響他淨化腐敗!

  數萬流民吶喊著,哭豪著衝進敵人的堡壘,無論是地主寨牆,還是官府縣城,凡是曾經對百姓虐待、催的國賊一律就地處決。

  土紳的族人皆滅,砸爛盆罐,轟塌宗祠,燒毀士紳的祖宗牌位。

  土紳的祖墳戶骨刨出,當看土紳的面砸成骨灰,迎著強風揚掉,然後再把士紳捆綁倒吊起來點天燈,就連寨里的雞蛋也要全部搖散黃。

  不過短短十數日,流民暴動的規模越來越大,就像一股黑色洪流,帶著把豫中罪惡全部滅絕的決心,狠狠沖刷大地的污穢與骯髒。

  乞活軍主力則跟在身後接管城池,安置一隊又一隊「幹部班子」控制內政。

  諸多士紳豪強被乞活賊的驚駭氣勢所驚嚇,紛紛逃往四方官軍聚集的洛陽,南陽,開封等地。

  連坐鎮囊陽、南陽的督師巡撫也覺得乞活賊的進兵速度駭人聽聞。

  這些縣城陷落的時間,比督師寫公文上報朝廷的時間還快,往往是這一封還沒送到,下一封就要開始寫。

  隨著一次情報比一次糟糕,楊嗣昌覺得不能再等待將領編練部隊,立即向周邊省份的巡撫發出自己「四正六隅」的戰略。

  戰略的大意便是發動賊寇周邊省份的巡撫一齊會剿,堵住賊寇逃竄的缺口,外圍的巡撫協助進兵,一點一點縮短包圍圈,最終一鼓作氣消滅乞活賊。

  至於原本助剿西賊、闖賊的盧象升,已經追著流賊去了四川,一時半會也轉不回來。

  圍剿氣活賊的戰略定下,楊嗣昌全神灌注面前的定製沙盤,河南全省的大致地貌一覽無遺。

  「諸將有何剿賊建言,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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