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煜料到衛清晏回京,會找上吳玉初,但沒料到,衛清晏會殺得這般利索。
他不是沒查過吳玉初,如吳玉初所言,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收到了求救信……
走到床前,時煜用被單將昏迷的花魁裹住,扛著出了尚書府。
翌日,衛清晏在客棧大堂用早膳。
「你們聽說了嗎?兵部尚書吳大人昨晚被小妾殺了,等下人發現時,屍體都硬了,小妾早已沒了蹤跡,如今正滿城搜捕呢?」
「小妾為何要殺人,尚書府滿府護衛,她一個弱女子又能逃到哪去?」有人反駁。
「我倒是聽說,那小妾是煙雨樓的花魁丁香,被江湖遊俠瞧中,正欲給她贖身呢,被吳大人捷足先登,遊俠氣不過,這才殺了吳大人,擄走了丁香。」
「不對啊,我聽說丁香是兵部侍郎柳大人送給吳大人的,你們說,那丁香會不會是……」
說話的人朝大家做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吳大人死了,兵部尚書的位置就空了,對誰有利?」
自然是兩位兵部侍郎。
衛清晏將堂中眾人的話盡收耳中,踱步上了樓。
傳言真真假假,顯然是有人在背後推動。
是時煜?
她從溫泉離開,時煜的人就跟著。
他也想殺吳玉初為她報仇,才帶走花魁,放出流言混淆視聽?
聽聞他找到阿布屍身,悲痛欲絕,帶著阿布屍身征討北陵,北陵投降方才帶他回京,屍身已腐爛不成模樣,這也是百官彈劾他的原因之一。
聽聞,他每月都要去阿布墳前,一坐便是一日。
京城人人稱讚,容王對護國將軍兄弟情深。
衛清晏輕笑搖頭,定是這些話聽多了,她魔怔了,才會覺得時煜做這些是與她有關。
十六歲那年,時煜突然與她斷交,自請去封地。
她去信,他亦不曾回,同她決裂得徹徹底底。
這也是為何,她被困黃沙嶺,向黃沙嶺附近的甘州調兵,向朝廷求助,卻沒有向時煜求助。
可時煜卻去了黃沙嶺……
窗台傳來『咕咕』聲,衛清晏從鴿子腳上取下信件,看完內容,唇角微揚。
不論這些傳言是時煜做的,還是旁的人趁機攪渾水,她都不後悔殺了吳玉初。
甘州挨著黃沙嶺,八萬北陵軍入境,身為掌兵數萬的節度使卻毫無察覺,她如何會信他眼盲心瞎至此?
任由兩萬護國兒郎慘死,他非但沒受牽連,反而升遷回京。
背後有著怎樣的齷齪,衛清晏遲早會查明。
可,她等不了,那便先用吳玉初的血,以告慰兩萬亡靈。
至於那花魁,手上亦沾染了人命,被吳玉初的死牽連,亦是她應得。
衛清晏燃了火摺子將信燒毀,提著包裹下了樓,這次做的是女子打扮。
……
「爺,屬下查過,丁香為了爭奪花魁,害過人命。」護衛驚蟄敲響了時煜的書房門。
時煜聞言,凜聲道,「那便殺了。」
驚蟄想了想,遲疑道,「爺,宮裡最近盯您盯得緊,您幫那姑娘,萬一叫人查到您身上,豈不是又叫人拿了把柄……」
時煜橫他一眼,「本王一個病秧子,能作甚?」
驚蟄一噎,再不敢多言。
倒是冬藏試探道,「王爺,您……是不是好了?」
王爺昨晚一人出去,還捆了個人回府,府中暗衛都不曾察覺,這是王爺從前才有的身手。
時煜提筆沾墨,在宣紙上寫下大大的『卿』字。
當日和尚的話猶言在耳,「若老衲能讓她起死回生,需得你獻出一團魂火,你可願?」
人身上有三團魂火,分別在頭頂和雙肩。
缺失者,輕則病弱,重則痴傻。
他願!
「痴兒。」和尚搖頭,「人我先帶走,你還有後悔的機會,若那日決定了便按我說的法子去做。
她若醒來,命算是你給的,你給她取個名,省得和尚費心。」
浮世萬千,吾愛唯卿,朝朝暮暮皆念卿。
「時煜,你別打攪我練功,我將來要做守護江山,為大魏開疆拓土的常勝將軍。」
腦子裡是她被他氣的跳腳,鮮活的模樣,他道,「便喚常卿念吧。」
再沾墨,一個『念』字躍然紙上。
字體蒼勁有力,已是給了冬藏答覆。
冬藏面露歡喜,便是腦子不如冬藏靈活的驚蟄,此時也明白過來,激動道,「王爺,真好了?可怎麼突然就好了,那,那,那衛將軍她?」
病弱了兩年多的身子怎麼好的,時煜也不明白,但定和衛清晏有關。
可那晚,她沒表明身份。
他提出河清海晏試探,她沒認,便是有她不能認的隱情。
他依她。
只是,他這好的莫名,會不會對她有影響?
思及此,他忙道,「冬藏,讓人遠遠護著她。」
這話讓平日穩重的冬藏也瞪大了眸,旋即重重點頭。
那姑娘便是衛將軍!
是了,他家王爺除了對衛將軍上心,哪曾正眼瞧過別的人。
容王府暗衛尋到衛清宴時,她正抬步上階往安遠侯府大門走近。
在安遠侯府的大門前站定,衛清晏抬手扣了扣門環。
厚重的朱門開了一條縫,門房探出頭來,上下打量著她,「此乃安遠侯府,你是何人?」
衛清晏看向門房,直言來意,「我找杜學義,勞煩通稟,他同胞妹妹來尋他了。」
「胡說,我家侯爺哪來的同胞妹妹……」呵斥的話還沒說完,門房便頓住了。
他想起來了,他們家侯爺是有個妹妹,十幾年前在一場花燈會上走丟了。
侯爺前些年還找來著,只是多年沒有蹤跡,大概是失望了,這些年倒沒見提了。
他愈加仔細地打量著衛清晏,如畫的美人臉,眸如清月,脊背挺直,不卑不亢,倒是有些他們家侯爺的氣度。
莫非眼前人真的是他們家小姐?
門房心頭震驚,只是府中近日怪事頻發,侯爺下令閉府謝客,他也不敢輕易放人進去。
可若這真是小姐,他也不能得罪,態度比之前謙和了些,「你見諒,我得先去稟報侯爺。」
朱門關閉,衛清晏靜靜站著。
不多時,大門再次被打開,年輕的安遠侯杜學義站到了衛清晏面前,「你是何人,從哪裡來?」
戰場上下來的人,身上自帶肅殺之氣,眉目沉沉地看向衛清晏。
衛清晏抬眸迎視,一字一頓,「渝州,陵縣,玉蘭山。」
轟!
一道驚雷在杜學義腦中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