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庸半夜被叫起,心裡窩火,榮春嬌已死多時,到目前為止仍沒找到兇手,畫像倒是畫得好,尤其是那個男的,樣貌好辨認,可就是不見人影。
田庸同樂城守備商議一番,加大兵力值守城門,又下了通緝令,守備與田庸是同僚,田庸開口的事,他自然要做份上。
這對男女一日找不到,田庸一日不得好睡,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兩人看似是衝著榮春嬌去的,實則是沖他來的。
他在樂城百姓口中是什麼樣,他清楚,可他不懼,沒有實證的話都只是傳言。可這次不一樣,這兩人有沒有從榮春嬌手裡得到什麼不利於他的東西,他就怕這個。
「還沒找到?!」田庸沉聲問道。
手下人回道:「屬下派出的人正在搜查,其中一人中箭,他們走不遠……」
田庸揮手掃落桌上的茶盞:「都是一群廢物,要你們有何用,抓兩個人都抓不到,再找不到人,自己脫了這身皮,到堂上領板子!」
那人滾動了一下喉嚨,應諾退下。
……
天色漸亮,又是一夜過去。
阿贊看著懷裡的二丫,面色慘白,無力地靠在他懷裡,眼皮耷攏著。他和她身上的衣衫被血染了一大片,她身上的血是她的,他身上的血也是她的。
「阿贊——」二丫叫了一聲。
「我在。」阿贊回應道。
「嗯。」
她聽到他的聲音,便不再說話了。
二丫肩頭的箭已經取了出來,這處傷得不算太深,只有腿部的箭,仍留在骨肉中。
「她這樣下去不行,失血太多。」鄧秀心裡愧疚不已,若不是為了返身救他,她也不會變成這樣。
阿贊將女人的手攢在掌心,那雙手寒涼的沒有溫度:「勞煩鄧兄看顧好她,我出去買些藥品和吃食。」
鄧秀搖頭:「不行,你出去指定被人認出來,還是我去。」
「你去更不好,鄧兄在樂城居住時日甚久,街里街坊認識你的人不在少數,我只需將額頭遮蓋住,行止間再注意一些,只要不盤搜於我,應是沒有問題,那畫像畫得算什麼,娘老子來了都認不得,怎會認出我來。」
鄧秀一想也是,那麼寥寥幾筆,就算真人站在面前,也不一定能認出來。
阿贊脫下自己的外衫,穿上鄧秀的,然後戴上鄧秀的方巾,遮蓋前額。阿贊走後,鄧秀坐到二丫身邊,拿手撫上二丫的額,還好,沒有發熱。
二丫不知是不是有所察覺,又喚了一聲:「阿贊——」
可這次沒有回答。
女人虛弱地睜開眼,看向鄧秀,問他:「阿贊呢?」
「他……」鄧秀話沒說完,二丫又暈睡過去。
須臾之間,女人再次轉醒,開口仍是問:「阿贊呢……」
話音沒消,人再次緩緩閉上眼。
鄧秀見了有些難受,她心裡是清楚的,才會那樣一遍一遍地發問,可失血過多,沒辦法支撐她長時間的清醒,可只要一醒來就問阿贊,她在清醒後和暈睡前,頭腦中只有那人。
他同他們不一樣,他們當初說去信京都,等京都有了消息,一切問題都能解決,他的大仇也能得報。他從始至終都是懷疑的,並不抱希望於此。
那封信送出多日,按說早就該到了,別說去信了,若是有回信,也差不多該到樂城了,可是那封信沒有引起任何水花。
他的家人全都死了,只他一人還存活於世,所以,他過一日算一日,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可他明顯感覺到阿贊和二丫的情緒變化。
有一次,他聽到二丫問阿贊:「是不是府里的人不管我們了?」
阿贊先是愣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不會的,他們會來的……」
可他從阿贊的語氣中聽到了不確定。
……
阿贊出了荒宅,穿繞過幾條小巷,出到街上,排軍列隊往來,他挺直身板,狀若無意地在街邊閒看,等一隊排軍過了,他才穿到街對面,尋了一家藥鋪,剛準備進去,就見裡面有兩個衙役和藥店夥計說著什麼。
「若有人到你店中買治刀傷、箭傷之類的藥物,立刻上報於我們。」衙役說道。
藥店夥計忙不迭答應道:「是,是,小的留意,但凡有買外傷藥的,立馬告訴您。」
阿贊收住步子,轉身去了隔壁一家布莊,心道,只怕城中的藥鋪都被知會了。
等那兩個衙役走後,他才走進藥鋪。
「客官要什麼藥材?有無方子?」藥店夥計問道。
夥計問完,見這男子不答,只在店裡閒轉,臉上似有難為之情,終於男人走到櫃檯前,低聲道:「小哥兒,你這裡可有止血的藥物?」
夥計心中一凝,問他:「你家中有人受傷?」
男子看了看左右,生怕別人聽了去似的,把聲音壓得更低:「家中那位之前做小月子,沒養好,下面淋漓不止,我們請了諸多大夫,吃了各種藥材,不見效,如今房下臉兒蠟黃,身子乾瘦,沒了氣血,把人急得沒了法子,昨兒聽了街頭郎中的話,說只撿些止血的藥材,再將外用之藥覆之,管情就好了。」
夥計聽了「哎呀」一聲:「街頭賣仗搖鈴之人的話怎能相信,這婦人之治當找專治婦人病症的郎中,莫把你夫人的病給誤了。」
不承想,夥計才一說完,男人大哭起來:「如今只是進氣多出氣少,什麼東西也吃不下,下面越發血盛了,只能強餵些藥,什麼辦法沒用過,大小名頭的大夫都請了,這個這樣說,那個那樣說,開得藥方一個賽一個好看,總也沒有成效,你別管了,替我開些內外用的,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夥計也是一聲哀嘆,婦人之症難治,他也不懂,但抓藥他在行。
「既然你是這個主意,我替你抓些內外止血補血之藥,你拿回去用,若是好了,也是好事。」
男人滿口謝了,夥計稱了些內服的藥材,又拿了幾包外用草藥並紗布,告訴他該如何用。
男人再次謝過,付了銀子,接過藥材離開了。
阿贊手中提著藥包,快步走到吃食攤位,買了些油餅並其他易儲放的食物,換了一個攤位,又要了一些。
他不敢在一個攤位買太多,怕引起人的懷疑,零零碎碎又買了些瓦罐、外裳等其他的東西,買得差不多了,見並無人注意,閒步往一個方向走去。
穿過幾條小巷,又在一個地方停了一會腳,見無人跟上,才快速往廢棄宅院走去。
鄧秀聽見聲響,探身往外瞄了一眼,見是阿贊趕緊迎了上去。
「藥買到了?」
阿贊點頭:「買到了,先煎藥,井中可有水?」
「有,都是深井,水還可用。」
兩人一陣忙碌,又撿了許多干木頭。
這宅院中別的沒有,廢棄的乾柴多的是,阿贊將木柴架起,用買來的陶罐煎煮藥材,好在這是一處孤宅,宅院周邊的人都搬離了,不然看見院中起煙定會讓人生疑。
阿贊一邊看顧藥罐,一邊顧著另一盄子裡的水。
「鄧兄,麻請你照看一下盄子裡的藥。」阿贊說道。
鄧秀忙走到火堆邊,就見阿贊走到二丫跟前蹲下,拿袖擦了擦她額上的汗。
「她腿上的箭需先取出來。」阿贊走回來,取下燒開的水,再次走到二丫身邊,眼睛從她蒼白無力的面部移到她的大腿處。
女人大腿處的箭頭,一小半埋在肉里,一大半露在外面,近乎對穿,阿贊心裡沒了底,甚至生出一絲絕望,他們能否等到京都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