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宵宮。
寢宮的周圍,是一片精心設計的山水園林。
庭院中央有座人工湖,湖水清澈見底,湖面上漂浮著幾朵睡蓮,偶爾有幾尾錦鯉穿梭其間,泛起層層漣漪。
岸邊假山堆疊,奇石嶙峋,山石間流水潺潺,形成了一道道小瀑布,
湖心坐落著一座精巧水榭,重檐疊拱,四周掛著淡藍色流蘇,隱約可見亭中有兩道人影。
玉幽寒身著紫色鳶尾長裙,頭戴纏枝金釵,坐在凌空架於水面的平台上,緊繃的裙子勾勒出半圓弧線,腳趾輕輕撥弄著湖水,引來小魚兒在四週遊曳。
看起來比平日裡少了幾分霸道威儀,臉嫩敷紅,好似春日桃花。
陳墨站在一旁,靜靜欣賞著這幅絕美的「小魚吃腳圖」。
「你是說,你去教坊司狎妓,遭遇了鬼修刺殺?」玉幽寒聲音清越,如珠落玉盤。
狎妓?狎了寂寞……
陳墨暗暗嘆了口氣,說道:「那人自稱幽道人,來自噬鬼宗,招魂幡本是他的法寶,三年前被秦無相偷走,聽聞秦無相死在了我手上,便一路追查了過來。」
「不過有生機精元和娘娘賜予的神通,對付那鬼修輕而易舉。」
玉幽寒微微頷首。
當初她賦予陳墨那枚法篆,便是為了給他護體。
鬼修一道重在修魂養鬼,自身反倒孱弱,陳墨有攝魂神通,區區五品鬼使根本討不到好去。
「噬鬼宗早已覆滅,這幽道人應該是偶得機緣,倒也不用擔心遭人報復。」
「不過你的神魂……」
玉幽寒側過頭,青絲垂落一縷,似藏有星海的眸子瞥了他一眼。
陳墨苦笑一聲,「吃的太多,撐到了。」
吞了上百隻厲鬼的魂力,導致他神魂暴漲,最直觀感受就是五感變得異常敏銳,方圓百丈的細微響動都躲不過他的感知,而且反應速度變得極快——
問題就出在這裡。
反應速度快的過頭,動作卻慢了半拍,有種高ping戰士的美。
「你只煉體不煉魂,紫府靈台尚未開闢,貿然吞噬太多魂力,有如空中樓閣,輕則心神淆亂,重則魂魄受損,靈台崩摧,簡單來說就是……」
「植物人?」
「嗯?」
玉幽寒疑惑道:「何謂植物人?」
陳墨想了想,說道:「就像草木一樣,無法行動,五感盡失,無知無覺……」
玉幽寒點點頭,「這詞倒是貼切,嗯,你要是運氣差點,現在應該就是個植物人了。」
「……」
陳墨沒想到自己差點變大樹,皺眉道:「這神通居然還有副作用?」
玉幽寒如珠玉般的腳趾撥弄著小魚兒,顯然是聽懂了他的潛台詞,冷冷道:「這就和吃飯一樣,吃飽了自然就會停下。正常人吞噬幾隻厲鬼便覺得靈台撐脹,難以為繼,哪有人會連續吞上百隻?這種事還需要本宮告訴你?」
陳墨神色略顯尷尬。
那幽道人胸膛一敞,跟吃自助餐似的,根本就控制不住。
而且他除了「延遲」有點高,倒是沒有「吃撐」的感覺。
「罷了。」
玉幽寒搖搖頭。
陳墨身形陡然騰空,不受控制的飛到她面前,伸出青蔥玉指,輕輕點在眉心。
眼前陡然一黑,墜入了無邊黑暗。
這裡仿佛是宇宙盡頭,沒有時間空間,也沒有上下左右之分,有的只是一片純粹的虛無。
「這是……我的靈台?」陳墨明悟。
轟——
恍若雷霆震響,虛無之中亮起一道毫光。
毫光不斷延伸,拉成了一條細線,如同開天闢地一般,將宇宙一分為二。
轟轟轟——
整個靈台都在震顫,清升濁降,逐漸變得涇渭分明。
龐雜魂力如星河流轉,在空中匯聚成一個金色小人,身軀幾近透明,盤膝而坐好似老僧入定。
雖然面容模糊,但不難認出,這就是陳墨自己。
原本膨脹臃腫的感覺消失不見,神念變得精煉而充盈,不用睜眼,周遭一切便盡收眼底。
湖底魚兒撥起的水紋、宮人行走間揚起的裙擺、遠處銀杏樹上啃食樹葉的蠶蛾……
陳墨沉浸在這玄妙的感受中,神念穿過一座座宮闈,不知不覺的來到了一座奢華宮鑾前,朱紅色大門上縱橫九排金釘,門頭匾額上銀鉤鐵畫「養心宮」三個大字。
「放肆!」
突然,怒喝炸響耳邊!
緊接著,一道無比磅礴的魂力傾軋而來,仿佛泰山壓頂,竟是要將他生生碾碎!
「哼。」
一聲冷哼傳來。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神念陡然僵住,然後沒有絲毫猶豫,瞬間抽離回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陳墨收回神念,臉色微微發白。
剛才那聲怒喝讓他瞬間失神,根本無法躲閃,若不是娘娘及時解圍,恐怕要遭受重創!
「本宮剛幫你開闢紫府,凝聚靈識,你就急著找死?」
玉幽寒有點無語。
此時正是晌午,皇后用過午膳後就在養心宮休息,他剛才的行為,無異於大搖大擺的闖進皇后臥房。
老壽星吃砒霜,活膩了?
陳墨知道自己差點闖禍,訕笑道:「這種感覺太稀奇,一時間沒控制住。」
玉幽寒淡淡道:「宮裡的水比你想像中要深,除了寒宵宮,其他地方莫要亂闖。至於煉魂之法,你現在還不到火候,等要突破五品的時候再說吧。」
「多謝娘娘。」
陳墨躬身行禮。
五品純陽境,以神念凝聚武魄,他很好奇,自己會凝聚出什麼?
「對了,最近城裡有個案子很奇怪……」
陳墨把白塔街兇案簡單匯報了一遍。
玉幽寒對此絲毫不感興趣,「天都城魚龍混雜,混進來幾隻小妖也很正常,該頭疼的人是皇后,你就不要多管了。」
「本宮倒是有件事要你去做……」
……
養心宮。
高牆外,身穿蟒袍的金公公擦了擦額頭冷汗。
剛才他捕捉到了一股試探的神念,還以為有宵小擅闖宮闈,剛要將其轟殺,一道強橫至極的威壓隨後而至。
要不是跑的快,差點就交代了……
除了那個女人,還有誰敢在宮裡肆意妄為?
「此處是皇后休憩之所,又不是什麼機密要地,難道玉貴妃是要偷看皇后睡覺不成?」
金公公老臉上滿是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