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膳廳。
桌上已經擺的滿滿當當,後廚還在不停出菜,丫鬟們端著一盤盤珍饈走入膳廳,好似寶塔似的摞在一起。
甘旨肥濃,香飄四溢,光是聞著都讓人食指大動。
「知夏,來嘗嘗這個,這是南郡特有的碧羽雞湯,美容養顏,最是滋補。」
「這是小炒雪牛肉,對武者大有裨益。」
「還有這青蒼鷹卵炒的飯……」
賀雨芝熱情的給沈知夏夾菜,如數家珍的介紹著。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種類繁多,琳琅滿目……而且食材用的都是入品級異獸,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濃郁的血肉精氣。
沈知夏喉嚨微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自從離開武聖山後,她吃的都是普通飯菜,煉化後的精氣微乎其微……之前在山上,想吃異獸可以自己抓來烤,但如今在天都城,什麼都要花銀子買。
可當著陳母的面,她又不好意思大快朵頤,櫻桃小口緩慢咀嚼著,看起來頗有股大家閨秀的端莊。
「今天什麼日子,提前過年了?」
陳墨走進膳廳,看著滿漢全席似的景象,疑惑道:「你們兩個人吃這麼多菜?」
賀雨芝白了他一眼,「你懂什麼?武聖山的功法講究煉精化氣,返本還源,消化快,吃得自然也多。咱家也不缺這些,總不能讓你媳婦餓肚子吧?」
「媳、媳婦?!」
沈知夏俏臉騰的一下通紅,有些手足無措。
煉精化氣?
陳墨微微一愣。
這小妞那麼能吃,原來和修行的功法有關係?
怪不得天天胡吃海塞,小肚子依然平坦,還以為她的胃是空間法寶呢。
「伯母,上次來的匆忙,也沒準備什麼……」
沈知夏強忍著羞澀,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紫檀木盒,雙手遞給賀雨芝,「晚輩一點小小的心意,還望伯母笑納。」
「來就來嘛,還帶什麼禮物。」
賀雨芝笑了笑,伸手接過,打開蓋子,只見紅綢上靜靜躺著一顆純白色圓珠,色澤如玉,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這是……」
「此乃駐顏珠,晚輩下山歷練時偶得。」
沈知夏說道:「雖不至於永葆青春,但長期貼身帶著,也能駐紅卻白、延年益壽。」
「伯母花容月貌,風華清靡,自然是不需要此物,權當是聊勝於無吧。」
駐顏珠……
賀雨芝神色驚訝。
這可是一等一的奇物,有錢都買不來的那種!
傳聞胭脂榜榜首的「清璇仙子」便有一顆,這些年來姿容不改,皮膚嫩的能掐出水來,離不開此物的功勞。
賀雨芝保養的很好,年近四十,看著還像芳華十八的姑娘,但哪個女人會嫌自己太漂亮?
這禮物可以說是送到了她的心趴上!
「這麼說來,我這長輩也得表示一下才行……」
賀雨芝思索片刻,從手腕上褪下了一個玉鐲。
色澤碧綠,不見一絲雜色,玉質通透如琥珀,表面泛著溫潤的光澤,一看就是常年佩戴蘊養。
「這鐲子是我過門的時候,墨兒奶奶給我的,算是祖輩留下的傳家之物,我戴了二十年,今日便送給你了。」
「這太珍貴了,使不得……而且我是武者,整日舞刀弄槍,萬一磕碰碎了可沒法跟您交代。」沈知夏連連擺手,慌忙拒絕。
賀雨芝搖頭道:「鐲子沒有人重要,碎就碎了。況且你上次還救過墨兒,怎麼說也該表示一下。」
「陳墨他已經送過我禮物了……」
沈知夏摘下脖子上的紅繩,從胸前拉出一枚玉佩。
賀雨芝見狀,眼底掠過一絲笑意,板著臉道:「他是他,我是我,一碼歸一碼,送給你收著便是。」
不由分說的把玉鐲套在了沈知夏手腕上。
「這……謝謝伯母。」
沈知夏見狀也不好再推辭。
賀雨芝眼角含笑,越看越滿意。
她一直很尊重陳墨的想法,只要陳墨喜歡,哪怕娶個風塵女子進門,她也是支持的。
但內心深處,也不希望陳家未來的女主人只是個花瓶。
而沈知夏知根知底,還是頂尖天驕,這麼稱心的兒媳婦可不好找。
一定得把握住了!
想到這,賀雨芝扭頭看向陳墨,說道:「上次你當眾撕了婚書,雖然另有內情,但在外人看來,還是折了沈家的面子。」
「我準備些珠寶雲錦,到時你給沈府送去,一方面是登門賠禮,而且你倆年紀也不小了,事情總得有個說法。」
「咳咳!」
陳墨差點被口水嗆到。
這話里的意思,雖然不是提親,但也差不多了……
沈知夏低垂著臻首,恨不得把臉埋在飯碗裡。
知道自己留在這,兩人放不開,賀雨芝說道:「我還有些瑣事需要處理,你陪知夏好好說說話。」
然後便起身離開了。
膳廳內安靜下來。
沈知夏沉默片刻,低聲說道:「你我十年未見,重逢不過月余,這樣是不是有點太倉促……」
雖然她確實對陳墨有別樣的情感,但並不清楚對方的心意,不想僅僅因為父母之命,便將他和自己強綁在一起。
陳墨皺眉道:「親都親了,你還想抵賴不成?」
沈知夏聞言一愣,想起那日「濕身」的事情,雙頰泛起紅雲,眼神慍怒,「分明就是你輕薄於我,你還好意思說?」
「我不管,那可是我的初吻,反正你得對我負責。」
「你無恥!難道我不是……」
「有沒有齒你還不知道?當初可是你主動伸的舌頭……」
「不、不准說!」
沈知夏抬手想打,陳墨閃身躲到一旁,舉手投降。
「開玩笑的,菜要涼了。」
「哼。」
沈知夏瞪了他一眼。
經過這麼插科打諢,患得患失的心情一掃而空。
雖然有些羞惱,心裡卻莫名安穩了許多……
看著眼前的珍饈美味,她猶豫了一下,相比於教訓這登徒子,似乎還是吃飯更重要一點……
……
裕王府。
書房裡,楚珩靠在椅子上,神色舒緩,一名容貌姣好的侍女跪在身前,正埋頭忙活著。
咚咚咚。
房門敲響,老管家走了進來。
看到眼前一幕,表情毫無波瀾,顯然是已經習慣了。
「有消息了?」
楚珩出聲問道。
老管家回答道:「昨晚陳墨帶人去了教坊司,恰好是徐玉瓊所在清雅齋,兩人共度春宵,直到今日一早才離開。」
「哦?」
楚珩手指輕撫侍女的秀髮,嘴角掀起一絲笑意,「我還想著如何設計他與玉兒見面,沒想到居然這麼巧?」
「告訴玉兒,好生修煉媚功,務必把人給我釣住了!」
最近陳墨在天都城聲名鵲起,從他頻繁出入皇宮,以及皇后對他的豐厚犒賞,足以看出雙方勢力對他的重視。
父親是三品大員,實權在握,母親是武道宗師,背靠一流宗門……這樣的背景確實很難讓人忽視。
更不用說他自身也是六品武者,拿了十大天魔首殺的功臣。
就算沒有蠻奴案子,也值得費點心思。
「還有其他事?」見管家神色凝重,楚珩皺眉問道。
管家說道:「今天早上,林懷的屍體被發現了。」
楚珩搖頭道:「發現又能如何?屍體上沒留下任何痕跡,就算查也查不到我頭上。」
管家聲音微沉,接著說道:「六扇門已經查明是妖族所為,案子被提到了東宮,皇后責令三司推事,與天麟衛協同辦理此案。」
聽聞此言,楚珩手掌猛然攥緊,硬生生扯下了一把頭髮。
劇烈疼痛下,侍女卻不敢有絲毫反抗,甚至連哼一聲都不敢,繼續一絲不苟的忙著本職工作。
「有鎮邪玉壓著,連護城大陣都能瞞過,怎麼可能會被六扇門查出端倪?莫非那妖女坑騙老子?」
「不對,她沒這個理由……就算拷問林懷的時候泄露了一絲妖氣,時隔三日,早就該消散了,這樣也能被查出來?」
楚珩皺眉問道:「負責此案的是誰?」
管家答道:「上官雲飛,不過查到妖族頭上的人是陳墨。」
此言出,房間安靜一剎。
楚珩略顯錯愕道:「陳墨?!他不是昨晚還在教坊司……」
管家說道:「這案子本來是六扇門和丁火司協同調查,不知道為何陳墨也跟去了,據說一眼就看出是妖族所為,並且當場招出了林懷殘魂,親口說出了『妖』字……」
楚珩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許久後,他語氣艱難道:「他不是個武者嗎?還他媽會招魂?」
管家說道:「或許是藉助了某種法寶……如今過早暴露,城裡定然風聲鶴唳,高度戒備,繼續下去風險很大,不如暫時將計劃擱置,等風聲過去再做打算。」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是我想停就能停的了。」
楚珩臉色陰沉,「告訴那妖女,最近小心點,輕易別露面。」
「是。」
管家應聲,轉身離開房間。
隨著侍女的不斷努力,楚珩呼吸逐漸急促,手掌死死抓住她的腦袋,用力按下。
「唔唔!」
侍女幾乎快要窒息,不禁掙扎了起來。
楚珩不管不顧,手掌力道加重。
喀嚓!
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侍女瞬間沒了動靜。
楚珩身子抖了一下,長長的舒了口氣,好像扔垃圾一樣隨手將屍體丟到一旁。
「陳墨……」
狹長眸子好似毒蛇般陰冷。
……
養心宮。
宮殿高聳,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輝。
緊閉朱漆大門後,是一條鋪滿細軟地毯的長廊,隔著墜有珠玉的帷簾,可見一個身姿柔美的女人趴在鳳榻上。
絳紅色薄裙褪至臀線處,露出白如羊脂的腰背,就好似萬金難求的無瑕美玉。
身穿玄色宮裝的女官跪坐在一旁,手掌沾著芳香如蘭的膏油,動作輕柔的給她按摩身子。
仿佛是給肌膚鍍上了一層玉膜,陽光透過窗欞灑下,泛著淡粉色的瑩潤光澤。
「殿下,白塔街那個案子有點奇怪,城裡有大陣覆蓋,妖族是怎麼混進來的?而且還敢悍然行兇?」女官神色不解。
林懷的屍體已經送到了鎮魔司,經過參使親自檢查,確實發現了一絲殘留的妖氣。
如此一來,幾乎可以斷定城裡有妖!
這裡可是大元都城,天子腳下!出現妖族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大陣?」
「呵,不過是用來脅迫朝廷的手段罷了,若不是有這所謂的聖宗,這世上可能還沒這麼多妖!」
皇后冷聲說道。
女官聞言沉默。
武聖山,天樞閣和無妄寺,並稱為三大聖宗。
割據一方,地位超然,不受朝廷管轄,堪稱國中之國!
除了武聖山低調不問俗事,天樞閣和無妄寺大興教派,信徒遍布九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非局勢動盪,朝廷是絕對不會是容忍這樣的勢力存在。
當年妖魔肆虐,朝廷官員接連喪命,眼看朝綱崩壞在即,武烈帝無可奈何,只能請無妄寺高僧布下八方盪魔陣,驅逐妖魔。
雖然最終肅清妖魔,但這也成了朝廷的一根心頭刺。
「相比於此,本宮更好奇的是,為什麼妖物會盯上一個工部小吏?」
「根據六扇門的匯報,那屍體死狀悽慘,生前受盡了折磨……感覺就像是在拷問些什麼。」
皇后搖了搖頭。
僅憑一具屍體,能獲得的信息太少了。
這妖族善於隱藏,天都城內數百萬人口,想要把它揪出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除非它主動現身,再度犯案。
「屍體殘留的妖氣非常稀薄,通玄玉都沒有反應,幾乎無法察覺。」
「那個陳墨既然能發現異常,想來是有某種感應妖氣的手段,或許他能找出蛛絲馬跡。」
女官一邊按壓著腰部,一邊說道。
「陳墨……」
皇后眸光微閃。
最近這個名字在她耳邊出現的頻率很高,並且每一次都伴隨著大案。
「傳本宮令旨,讓陳墨擔任主辦,六扇門負責協同,全力偵破此案!」
「是!」
女官應聲。
「本宮倒想看看,這人到底還有多大的本事!」
「如果真讓本宮滿意的話,倒是不介意再多付出一些,把他從玉幽寒手裡搶過來……」
皇后抱著枕頭,胸前壓迫出豐潤的弧度,迷離的鳳眸中似乎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