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蔓枝好像雕塑一般呆坐著。
所有不解之處,此刻都有了答案。
原來陳墨今天過來,是想要向她表明心意?
明明他什麼都知道,卻還是選擇退婚,只為了和自己在一起?
兩人立場水火不容,此舉無異於飛蛾撲火,竟是連身家性命都不顧了!
可自己卻連個表白的機會都沒給他……
「為什麼?」
顧蔓枝眼神茫然。
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她自幼便在這種環境中長大,對此早就習以為常。
不要相信任何人,永遠不要付出真心——這是師尊告訴她的生存法則,她一直奉為圭臬。
可回想起陳墨冷漠的眼神,以及最後那句「恩怨兩清」,心頭卻一陣發堵。
灰袍人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還在自說自話,「你的身份已經暴露,儘快離開天都城吧,後續由我來接手。」
「還要給你處理爛攤子,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顧蔓枝回過神來,抬頭看向灰袍人,「你到底為何而來?」
「我說了,為了看你的笑話……」
灰袍人語氣一頓。
只見顧蔓枝手中捏著一枚玉符,眼中滿含殺氣。
「喂喂喂,別激動。」
「告訴你也無妨,是師尊派我來的。」
灰袍人從懷中拿出一個木盒。
打開蓋子,一股腥甜黏膩的氣息散發出來。
只見裡面趴著一隻拇指大小的赤色肉蟲,無眼無鼻,鋒利的牙齒如花瓣不斷開合,讓人不寒而慄。
「這是……噬心蠱?!」
顧蔓枝心頭一跳,想起了陳墨說過的話。
灰袍人點頭道:「這是師尊從南荒弄來,專門給你那小情郎準備的。」
此物乃是由蠱神教培育,極其陰毒,寄生於活物心臟之中,以心脈之血為食。
成長到一定程度,便會吞掉心臟,取而代之。
屆時,宿主將淪為任人操控的傀儡,生死只在施術者一念間!
顧蔓枝沉默片刻,聲音乾澀,「師尊不是說,只要以美色引誘他就行了嗎?為何還要用這種東西?」
「人心是會變的,誰能保證他一直對你死心塌地?」
「想要對付玉幽寒,陳家是至關重要的一環,不容有失。」
「只有徹底控制了陳墨,才能開展下一步計劃,師尊擔心你下不去手,所以才安排我來種下蠱蟲……」
後面的內容,顧蔓枝已經聽不清了。
她好像被抽空了所有氣力,頹然癱坐著,眼神茫然而空洞。
「恩怨兩清?」
「如此看來,倒是我虧欠他太多了……」
……
城東。
一幢幢宅邸錯落有致,層台累榭,庭院深深。
高官豪門大多集中在這裡,比起外城的熱鬧繁華,這裡顯得幽靜而閒曠。
一座三進三出的宅子坐落其中,門前掛著「陳」字匾額。
裝修簡約、素淨雅致的廳堂內,擺著幾張太師椅。
主座上坐著一個紫袍男子,刀條臉,山羊鬍,眼神銳利而深邃,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都察院三把交椅之一,當朝三品大員,陳拙。
身旁是一位中年美婦,豐腴冶麗,氣質雍容,從眉眼間的風韻不難看出,年輕時也是個一等一的美人。
煙雨閣嫡傳,武道宗師,賀雨芝。
「這個逆子,是不是又去教坊司鬼混了?」
「連婚書都敢撕,等他回來,看老子不打斷他的狗腿!」
陳拙沉聲說道。
「感情的事強求不得,既然墨兒不喜歡,那就是一張廢紙,撕了也就撕了。」
賀雨芝淡然道,聲音溫婉悅耳。
「這可是祖輩定下的婚約,豈能如此兒戲?」
「我陳家和沈家世代交好,如今這逆子搞這麼一出,讓我以後如何面對沈兄?」
陳拙越說越氣,猛地一拍桌子,「都是被你給寵壞了!慣子如殺子的道理你不懂?真是慈母多敗兒……」
「嗯?」
賀雨芝眉頭微挑,斜眼看去。
陳拙打了個激靈,話鋒一轉,「咳咳,當然,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賀雨芝幽幽道:「如此說來,當年你爹不也反對咱倆在一起?非要你娶戶部侍郎的女兒,說我粗鄙不堪,只知道舞槍弄棒……逼得你我二人在他門前跪了一天一夜,方才鬆口。」
「難道你想走你爹的老路不成?」
說到傷心處,她眼眶微微泛紅,泫然欲泣。
「哎呦,這都多少年過去了,怎麼又突然提起此事?」
陳拙一陣手忙腳亂,氣場瞬間土崩瓦解。
「你也知道,為夫最喜歡你舞槍弄棒,恨不得你天天弄才好……」
「呸,又在胡說八道。」
賀雨芝橫了他一眼,嬌嗔的媚態讓陳拙心頭狂跳。
要不是現在是大白天,他還真想來一把「老夫聊發少年狂」……
陳拙穩了穩神,拉回正題,說道:「你賀家好歹是青洲的名門望族,可那個顧蔓枝呢?名氣再大,也只是個歡場女子。」
「因為一個妓子悔婚,你讓沈家顏面何存?」
「再說,那沈家小姐可是『武聖山』的弟子,這事要是傳出去,恐怕會有些麻煩……」
聽聞此言,賀雨芝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身為武道中人,她很清楚「武聖山」意味著什麼。
三聖之一,武聖的傳承之地,凌駕於凡俗勢力的超然存在!
枝繁葉茂,樹大根深,與很多勢力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有句俗話廣為流傳:得罪了武聖山,便等於得罪了半個江湖!
雖然有誇大的成分,但也足見其威名顯赫!
這裡是天子腳下,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可總不能一輩子不離開天都城吧?
「武聖山不問世事多年,這種小事,應該不至於……」
賀雨芝話還沒說完,管家快步走了進來,躬身說道:「老爺,夫人,沈家小姐來訪。」
陳拙和賀雨芝對視一眼。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快請進來。」
陳拙說道:「對了,那個逆子呢?趕緊把他給我找回來!」
管家搖頭道:「不用找了,少爺就在沈小姐手上。」
陳拙疑惑道:「這話什麼意思?」
管家表情古怪,說道:「老奴說的是字面意思,少爺被沈家小姐拎在手上,看樣子應該是昏過去了……」
陳拙:「……」
賀雨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