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抓起髮帶將濕發匆匆一束,披好衣裳走出去,撞上的就是徐璈微微泛紅的臉。
眼神都是散的!
她難以置信地說:「怎麼就醉了?」
許文秀哭笑不得地解釋原委:「說來也是怪我,我把酒釀裝在水壺裡忘了跟他說了,這連著兩碗喝下去可不就是壞了事兒嗎?」
「夏夏,這……」
「枝枝……」
「嗯?」
桑枝夏突然被叫得有些懵,還沒發反應過來就被抓住了手。
徐璈像是看不清,用力甩了甩腦袋視線一直黏在她的臉上,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黏黏糊糊的:「枝枝……」
「我不喝酒。」
「不喝酒。」
桑枝夏腦袋大了一圈,嘆了口氣在他的眼前豎起手指。
「徐璈,這是幾?」
徐璈眼神堅定滿臉認真:「五。」
桑枝夏看著自己豎起的三根手指,無奈道:「你要非說是五也不是不行。」
畢竟跟醉了的人是沒法講道理的。
「你自己還能走嗎?」
「我可以。」
徐璈推開許文秀攙扶的手作勢往前,桑枝夏嚇得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可徐璈卻說:「能走直。」
「我能走。」
他嘴裡念叨著直線,腳下走得也還算穩當。
桑枝夏見狀放心不少。
雖說眼神不大好了,可能認清人,有問有答還能自己走,想來應該問題也不大。
可許文秀卻是滿臉的為難。
她不放心地說:「夏夏,璈兒醉了酒話多,還軸得很,一會兒他要是鬧起來你多擔待,實在不行你就叫我,我來跟你一起照顧啊。」
桑枝夏看不出徐璈有發酒瘋的樣子,笑著點頭:「婆婆放心,我會看好他的。」
許文秀還是擔心,可東屋裡徐錦惜開始半天找不見娘,哼哼唧唧地開始鬧覺。
桑枝夏趕緊說:「婆婆你先去歇著吧,不行我會叫人的。」
許文秀一步三回頭地回了東屋,桑枝夏嗐了一聲折返回西棚。
她是好奇徐璈喝醉了是什麼樣兒,但是她也沒想到這天來得這麼快啊……
她剛往回走了幾步,就看到不知何時扶牆站定的徐璈。
徐璈表情無辜眼巴巴地看著她,眼裡還因酒意泛出了幾分模糊的水汽:「枝枝。」
「門打不開。」
他看到好多門,但是一扇都推不動。
桑枝夏看著他抵著牆可勁兒用力的大手,麵皮一抽微妙道:「你能推動那才真是見了活鬼了。」
「讓開。」
她推開虛掩著的木門向後招手:「趕緊進來,別在外頭鬧笑話。」
徐璈耷拉著腦袋開始晃蕩,抬腳就無比精準地絆在了門檻上。
桑枝夏回頭見他直挺挺地往下砸,趕緊手忙腳亂地奔過去抓住他:「哎呦,你可小心點兒!」
她想抓著徐璈站直,卻忽略了兩人的體型差距巨大。
喝醉了的徐璈沉得跟石頭似的死死地往下墜,她咬牙拽了半晌實在扶不住,甚至還被這人壓著就要往地上倒。
桑枝夏有些慌了:「徐璈你自己使點勁兒!」
「你給我站好咯!」
這要是被他壓著砸在地上,她這把腰就徹底別想要了!
徐璈腦中混沌也聽不清她在說什麼,追尋著熟悉的氣味就往桑枝夏的身上黏糊,哪怕是腳步踉蹌兩個人扭在一起站成了斜角,他還找什麼似的頂著個腦袋往人的肩窩裡拱。
他雙手合抱攬住桑枝夏的腰,拱著腦袋嘀咕:「太細了。」
「吃胖點。」
桑枝夏艱難地去掰他纏在腰上影響步伐的手:「你先撒手,我……」
「不撒。」
徐璈反骨甚重地加大了圈著的力氣,把臉埋進肩窩悶悶地說:「我不。」
反覆嘗試幾次無果,桑枝夏額角落下無數黑線。
這人的勁兒太大了。
扯沒用掐沒用,什麼都沒用!
她實在沒了力氣也不想跟醉鬼計較,任由徐璈掛在自己身上嘆道:「你不撒手怎麼過去?咱倆就這麼站著?」
徐璈終於捨得抬起頭看了一眼,然後手上猛地用力把桑枝夏提了起來。
再踩到的地方是他的腳背。
桑枝夏感受到腳底不一樣的觸感,頭皮發麻地說:「徐璈,你……」
「就這麼走。」
徐璈掐住她的腰迫使她掙扎不開,抬起自己的腳,落的第一步還算穩當。
可桑枝夏還是很緊張。
這麼大的人了,連體嬰似的怎麼走?
她下意識揪住徐璈的衣領:「你聽我說,這樣會摔的,你……」
「哎呦我去!」
毫無徵兆的天旋地轉覆在眼前,桑枝夏完全來不及反應身體就開始直線下墜。
更慘的是她是朝著地上摔的!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跟大地來個親密的背摔時,眼前再度一晃,身下壓著的人胸口震動,還有一聲模糊的悶哼。
徐璈墊了底。
也許是真的摔疼了,纏在腰上的手終於鬆了幾分,桑枝夏連忙爬了起來。
她竭力忽略耳根的滾燙沒好氣地說:「我可算是知道為什麼不能讓你喝酒了,怎麼能這麼愁人呢你?」
她試著去拽閉著眼的徐璈,卻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好像醉得更厲害了。
一雙好看到凌厲的鳳眼裡泛起的滿是霧蒙蒙的水波。
他盯著桑枝夏眨了眨眼,小聲說:「枝枝。」
「嗯?」
「枝枝。」
「哎。」
「枝枝……」
「徐璈你是不是沒挨過揍?」
桑枝夏忍無可忍地揪住他腰上的軟肉狠狠轉了一圈,看著仿佛不知到疼的人頭大如斗。
徐璈的本質其實是個複讀機對嗎?
他現在只會車軲轆轉兩個字了!
明明是日日都被喚的名字,可此時被染了酒意的薄唇喚出卻像是帶出了醉人的纏眷,一聲接一聲小針似的,處處都在往桑枝夏發麻的心尖上扎。
她整個人都是麻的。
桑枝夏意識到自己想把人扶起來沒什麼可能了,索性放棄拯救醉鬼去搬打地鋪的木板。
先鋪好再說。
地鋪每日都是徐璈自己鋪自己收,搭在木板上的還有他為數不多的私人物品。
兩人雖是同住一屋很久了,可分寸感極強,彼此都不會去碰對方的東西。
桑枝夏忍著彌散在空氣中的古怪,將他的衣裳一股腦抱到了別處,低頭就看到地上落了塊粉色的帕子。
如此不耐髒的嬌嫩顏色,出現在徐璈一成不變的黑衣中仿若一朵被人小心藏起來的嬌花,乾淨漂亮到讓人無法忽略。
桑枝夏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彎腰,可手剛碰到帕子,就看到徐璈從地上爬了起來盯著自己的手沙啞地說:「我的。」
她沒理會滿臉緊張像是要搶的徐璈,指尖微蜷拾起錦帕,感受著手帕的柔滑微妙道:「上好的雲錦,在這樣的地方倒是難得一見。」
這樣的好東西,往往都是來自皇城京都的。
徐璈醉得意識不清,卻記得什麼是自己的東西。
他扶著腦袋伸手,固執地吐出了兩個字:「我的。」
桑枝夏無聲一嗤將手帕遞給他,被接過去的時候看到了帕子一角繡著的一個字。
桑。
可那不是桑枝夏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