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地說,在其他大人的面前,徐嫣然是很乖巧很聽話的。
唯一一個長大了還會讓她覺得不敢放心的,只有桑枝夏。
桑枝夏一時啞口,抓著帳冊的一角神色古怪:「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可比個小孩子讓人操心。」
徐璈說完看向桑枝夏攤開的帳冊,蹙眉道:「不是都看過了嗎?怎麼又找出來了?」
桑枝夏托著下巴嘆氣:「這不是看著開支和進項的巨大落差心裡發愁麼?」
她手頭現在暫時是不缺錢了,可當了老闆也不想一個勁兒賠錢啊!
農場裡開荒養殖搞得如火如荼,熱鬧不減的同時,桑枝夏前後也花了不少銀子。
農場裡花了許多,投資的實物還是看得見的。
可糧莊裡前後扒拉幾個月看下來入不敷出,這樣下去兩頭貼補,這銀子可怎麼賺?
桑枝夏把手搭在帳冊上敲了敲手指,嘆道:「我也知道剛過秋收,家中有了耕地的都不缺糧不需買糧,可這麼看著總歸是覺得不踏實。」
上個月糧莊的大門倒是每日都開著,夥計臉上迎客的笑也不曾少過。
可所有做成的買賣最後合算下來,還不夠補足五個夥計的工錢,這還是不刨開店鋪成本的情況下,否則虧損更大。
見桑枝夏愁眉不展,徐璈到了嘴邊的虧了也沒事兒默默轉回了肚子裡。
兜里的銀子越多,桑枝夏對賺錢的興趣顯而易見的越大。
分文不放。
跟她說無視虧損,換來的只能是白眼。
徐璈頓了頓,不太順暢地轉移話題:「那邊建好的浴房你去看過了麼?」
桑枝夏心不在焉地說:「什麼浴房?」
「你泡澡用的浴房。」
徐璈伸手把人拉起來,朝著北院最深處走:「胡老爺子之前說,泡溫泉對你的身子有裨益,可惜此處找不到合適的,我跟一些有經驗的匠人打聽過,蓋北院浴房的時候留了些心思,弄出來的勉強能看,先湊合用。」
桑枝夏一門心思全都扎進了田間地頭,是當真沒留意到這邊的房子是怎麼蓋的,今日剛搬進來,也沒來得及四處細看。
她帶著好奇被帶到了地方,看清眼前的擺設以及那個大到足以容納下兩三個人的奢華浴池,驚得猛地吸了一口涼氣。
「好傢夥……」
這浴池石料的顏色,難不成是玉的?!
桑枝夏瞠目結舌地走過去伸手摸了摸,觸手沒有尋常石料的冰涼,反而是感覺潤潤的。
不算均勻的青料下方是用青磚砌起的池子外圍,隔著中間的一層木料,最裡頭一層跟打造成圓形的木板嚴絲合縫,宛若生來便該如此隔斷三層。
再往邊上看,跟浴池緊密相接的還有三根細長的竹管,斜角穿過了浴房的牆,看不清竹管銜接牆的另一端是什麼情形。
徐璈沒注意到她的錯愕,不甚滿意地擰起了眉心:「這青料底子不好,還是有些涼,等再尋尋,定能尋來更好的。」
徐璈原本第一個想到的是暖玉。
暖玉白潤,觸手生溫,用來做浴池最裡層的底子再好不過。
可眼下的確是尋不到這麼好的料子。
缺些銀錢,也少些門路。
徐璈覺著還是不行,桑枝夏聽了心尖顫顫,扶著青料被打磨得圓潤光滑的邊緣,吶吶出聲:「話說你到底是背著我藏了多少私房錢,能讓你這麼造?」
單是這一方浴池不知消耗多少,就這還不行?
泡個澡用的是水還是金子?
徐璈失笑道:「放在匣子裡的是你自己從來不去數,去數一數不就知道藏了多少了?」
桑枝夏頭次見識到世子爺的出手奢靡,一時間只顧著吸氣忘了接話。
徐璈見狀索性雙手掐腰把她提起來,坐在了浴池平整光滑的邊沿,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說:「枝枝,這不是好的。」
「再給我些時間,等我慢慢去給你尋了最好的來。」
不管是吃穿用度,還是桑枝夏想要的良田千畝。
只要是桑枝夏想要的,他一定會想方設法一一捧到她的眼前來。
只要桑枝夏高興,什麼他都能尋來。
桑枝夏略顯無措地眨了眨眼,一剎失笑乾脆把額頭杵在了徐璈的腦門上,話中忍笑:「我覺得這個很好,之前你做的那個浴桶也很好。」
好壞的不一定是東西。
更可動人心的是心思。
徐璈彎唇笑了:「真的?」
「當然。」
桑枝夏放鬆了身體雙手摟在徐璈的脖子上,順著眉心一一往下,淺嘗即止的輕吻落在他的唇角,輕敲耳廓的聲音在空空的浴房裡迴響:「早飯剝殼的雞蛋,夏日紅紫的山莓,秋日捧來的稻穗,都很好。」
呼吸碰撞間眼睫交錯,桑枝夏看著落在徐璈眸中的倒影,眼中的笑越發濃郁。
她生來宛如野草。
千尊萬貴的世子爺將她當成了易碎的寶。
這比什麼都好。
徐璈眸子微縮眼底深色漸重,抵抗不住似的錯開目光,把臉深深埋進了桑枝夏的肩窩。
腰上的一雙手摟得死緊,像是恨不得把懷中的人揉進自己的血肉。
桑枝夏被勒得猛地抽氣,耳邊響起的是徐璈悶啞的聲音:「枝枝,你別招我。」
桑枝夏:「……」
「胡太醫說你身體不好,受不住。」
桑枝夏:「…………」
「你要是再招我,我……」
「滾。」
桑枝夏努力板起了冷漠的臉,頂著一雙赤紅的耳朵踹了徐璈一腳:「你給我滾!」
難得互訴衷腸展現一下夫妻情分,這人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齷齪東西!
徐璈被踹著滾遠了,臉色沉鬱身形狼狽。
入了夜到了數日一次的藥浴時間,桑枝夏才知道那幾根穿過牆洞延伸出去的竹管是什麼用處。
村里是尋不到溫泉。
徐璈在竹管的另一端燒了不知多少熱水,順著隔牆的竹管緩緩流淌入了浴池。
只要徐璈在,浴池裡的水就不會變冷。
新的屋子新打的寬敞厚實了許多的床鋪,白日裡特意曬過的被褥散發著新棉和暖烘烘的氣味,鬆軟得像摘下來的雲朵,倒下去就讓人眼皮發沉。
桑枝夏懶洋洋的往徐璈懷中一滾,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著睡好,閉著眼捏了捏徐璈的耳垂:「睡吧。」
徐璈低頭目光幽幽地看著她的頭頂,一言不發。
夜深三分,桑枝夏早已睡熟。
徐璈反覆吸氣又反覆呼氣,直到最後,忍無可忍地咬住桑枝夏不知何時撲騰到自己嘴邊的手指磨牙。
「等你受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