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想到之前的事兒好笑得不行:「霍家那小子怕狗,你讓徐明陽拎了一袋子大骨頭出門,半個村的狗都聞著味兒來了,愣是嚇得霍家小子爬到樹上躲了半日都不敢下來,最後還是吳長貴搭了梯子給抱下來的。」
「聽說你還讓徐明陽在樹底下拿骨頭餵狗,順帶還給跟著霍家小子埋伏的小娃娃一通說服,霍家小子手底下的娃娃軍覺得他實在不威風,當日就原地散了?」
衝鋒陷陣的娃娃軍散了,霍家小子找不到埋伏的人手,第二天就被揚眉吐氣的徐明陽摁在泥里捶了一頓,最後掛了一臉的眼淚鼻涕進的家門。
不等當天的晚飯進肚子,村里人就差不多都知道了這樁笑話,霍家嫂子在地里撞見桑枝夏,還哈哈笑了好一通。
桑枝夏有點臉紅。
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這麼說出來還是丟人的。
桑枝夏強撐著理直氣壯說:「本該是不插手的,可霍小子不是仗著自己人多不講理麼?」
「再說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人出了歪主意。」
這事兒徐璈也有份兒。
徐明陽白天挨揍,晚上回來就被徐璈帶著指點制敵招數,次日天亮了就衝出去實戰,然後晚上回來接著加訓。
不說她和徐璈,據她所知霍家也沒幹看著啊!
桑枝夏縮著脖子嘀咕:「霍嫂子的娘家兄弟是鏢局的鏢師,聽說身手好著呢,一個能打八個!」
「霍嫂子那日都跟我說了,為了能讓她兒子把徐明陽摁在地上揍一雪前恥,她還特意把娘家兄弟叫來住了幾日,就為了指點霍小子如何打勝。」
她說著有點兒得意:「不過專人指點咱家也不缺啊。」
「祖父您瞧,徐明陽被徐璈加訓的效果是不是比霍小子的好?昨兒個他倆又幹起來了,贏的還是咱家徐明陽!」
起碼現在贏的是徐明陽!
桑枝夏的驕傲寫在了臉上,看起來像是恨不得把尾巴豎起來搖一搖。
徐二嬸聽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吸氣把笑聲壓下去才說:「還夸呢。」
「你都不知道徐明陽這幾日嘚瑟成什麼樣兒了,再夸還了得?」
許文秀也跟著笑:「前些日子打不過的時候,進了家門像霜打的茄子,近來幾日倒像是村長家裡養的那隻大公雞,尾巴都是翹的。」
孩子間的情仇來得快去得也快,大人憋著笑看熱鬧,背地裡指點出主意,小娃娃鬥氣鬥狠每日搏鬥。
打完了倒也不見記仇,還能把一塊兒糕掰碎了分著吃,可見的確是打不壞。
桑枝夏嘿嘿笑著沒再得意,清了清嗓子把話題拉回去:「祖父,我這回出的可不是歪主意,是正經的。」
老爺子含笑望她:「你且說來聽聽,我聽聽有多正經。」
「祖父要不去村學裡當先生?」
「村學?」
「嗯吶。」
桑枝夏蹲累了索性拉了個小凳子在老爺子的身邊坐下,一本正經地分析:「咱們村里沒有村學,可隔壁村有啊!」
「徐璈之前還特意去打聽過,村學是兩個村子一起辦的,前兩年還有個落榜的秀才公在村學裡教書,三個月前那個秀才公出了村子,村學裡一下就沒了師長,原本在村學裡讀書的娃娃們也都收拾東西回家種田了。」
老爺子是武將出身,可出身簪纓世家的能人,文武皆不在話下,本身的才學也非一個落榜的秀才公可比。
別說是教村裡的孩子,就是去教皇子也絕對使得。
見老爺子眸子一動,桑枝夏加足了力氣再接再厲:「當初兩個村子合力辦村學,為的是想讓村里出不去的孩子能有個讀書識字的機會,可秀才公一走,什麼念想都砸了。」
「祖父要是不嫌勞累的話,不如想想這個?」
老爺子還沉吟著沒說話,沉默了很久在邊上劈柴的徐璈插了一句:「我去村學和村長那邊問過,現在缺個先生,卻拿不出多的銀子來做束脩,再耽擱下去,那些有心向學的孩子大約就徹底沒指望了。」
桑枝夏左手握拳砸向右手掌心,滿臉的痛心疾首:「祖父,這聽著可太不落忍了,您考慮考慮?」
徐璈也在敲邊鼓:「祖父若是有意的話,不如我現在去村長家問問?」
他倆一唱一和沒蓄意遮掩,演技還挺拙劣,旁聽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貓膩,不過轉念一想都覺得挺好。
老爺子是閒不住的,不可下地不可動手下力氣,說不定每日憋足了火氣,閒著沒事兒就在家一日三罵徐三叔。
去村學教書不費多大勁兒,又恰好是老爺子喜歡的,投其所好,徐三叔不就用不著挨罵了?
老爺子還沒說話,苦於被訓許久的徐三叔就頭一個站了起來:「我覺著成啊!」
「父親,教書育人可是好事兒,您出面既可解村學的燃眉之急,又可以……」
「又可以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老爺子幽幽打斷他的話,輕飄飄地說:「巴不得我早些去吧?」
「我在家礙著你眼了?」
嘴巴張大的徐三叔徹底無言以對,抓著後腦勺原地轉了一圈,果斷拎起了地上的鋤頭。
「我去挖地。」
徐三叔狼狽旋走,桑枝夏艱難忍笑:「祖父,村學裡的學生給先生送束脩,聽說每年還不少呢。」
「您真的不多想想?」
老爺子被氣笑了。
老爺子看看桑枝夏再看看徐璈,心知這倆指不定是什麼時候就起的念頭,默了一瞬失笑道:「小丫頭,還合計到我頭上來了。」
「我拿回來的那點兒束脩你想要?」
桑枝夏滿臉正色:「祖父這話說的,您給的我什麼不要?」
「那就去把今日的大字好生寫了。」
老爺子拂袖而起,笑容和藹慈愛:「今日得閒,多加一篇。」
「璈兒,你也寫。」
「我出去轉轉,一會兒回來看。」
老爺子笑眯眯地出了門,瞧著像是朝著村長家的方向去的。
這事兒成了。
桑枝夏正想回身跟一起被罰大字的徐璈擊個掌,門外馬蹄聲落。
徐明輝擦著汗走進來,在徐二嬸意外的聲音中挨個問了好,不動聲色地朝著徐璈使了個眼色。
徐璈湊在桑枝夏的耳邊說:「我山上砍柴的時候帶回來點兒東西,放在屋裡的柜子上了,你去瞧瞧?」
桑枝夏一眼就看出了這倆要背著人說小話。
不過不要緊。
她對秘密不感興趣。
她故意歪頭看著徐璈:「說什麼見不得人的呢?」
徐璈低聲笑了:「秘密,暫時不想讓你知道的秘密。」
他如此坦誠,桑枝夏突然就不是很想知道了。
桑枝夏從善如流的拍拍手進屋尋寶。
徐明輝先一步走出了院門,徐璈跟了出去。
無人注意的角落,徐明輝把懷裡的東西交給徐璈,擰著眉說:「陳年河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