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四皇子秦羽率眾來大齊接秦琅回北漠的消息,也傳到了鎮北王府。
府中眾人都被軟禁著,但林修齊和喬夏時不時出去搜羅一下最新消息。
徐大人那邊也是他們走動的。
王妃聽到這個消息,頓時覺得一陣天昏地暗,險些當場暈過去。
沈若錦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她,「母親……」
「他們這是要二郎死,這些北漠人是要二郎的命啊!」
王妃悲從中來。
她守了這麼多年的秘密,一朝被人揭露,竟然成了刺向二郎的一把刀。
她十分後悔當年沒有狠下心,把知道這件事的人全部滅口。
現在,連沈若錦都不知怎麼寬慰王妃。
本來這次風波都要過去了。
可是這些北漠人一來,立馬就把秦琅推進了更深的深淵。
當天夜裡,皇帝召見了秦琅。
連元平不知道。
在天牢里待了十幾天的秦琅,在一個雨夜,被皇帝召入宮中。
皇帝纏綿病榻多時,比秦琅上次見到他的時候,更枯瘦了。
殿裡點著數十盞燈,被風雨吹得明明滅滅。
元嵩靠在床榻上,嗓音嘶啞道:「秦琅,北漠人那邊說你是什麼先帝之子,派人來接你回去。你是怎麼想的?」
秦琅道:「我生於大齊,長於大齊,生是大齊人,死是大齊鬼。」
元嵩渾濁的雙眼凝視著秦琅,「這麼說來,你是不想回北漠了?」
秦琅道:「我的父母、我夫人都在大齊,我自然不想去北漠。」
元嵩說的是「回」,秦琅說的是「去」。
一字之差,意思卻截然不同。
皇帝問:「你知道北漠人承認你是他們的先帝之子代表著什麼嗎?」
秦琅不卑不亢道:「無論代表著什麼,我都不在意。」
「北漠人承認你是他們的先帝之子,代表著你可跟他們的皇子爭奪皇位,成為北漠的新帝。」元嵩說:「這世上所有人都追逐至尊之位,朕不信,你會是例外。」
皇帝是殺兄弒弟上的位,坐在高處這麼多年,看下底下為了爭權奪利無聲廝殺,早就看透了人心。
元平是他眾多兒子裡最不求上進的一個,但他也是最真實的一個。
將皇權交給元平,固然是無奈之舉。
但元平比起其他幾個兒子來,至少還像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依賴秦琅。
要做皇帝的人,是不可以全心全意相信一個人的。
皇帝想要在自己死之前,除掉秦琅。
偏偏秦琅又這麼有用。
連北漠人都想借刀殺人,殺了秦琅。
元嵩又不想遂了北漠人的意。
這才深夜將人召入宮中。
秦琅抬頭看著皇帝,「我秦琅生來就什麼都有,權勢名利,武藝才華,旁人求之不得的東西,我丟都丟不掉。身居高位,問鼎至尊固然是世人所求,卻不是我想要的。」
皇帝看著眼前這個狂妄的年輕人,問他:「那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只有我夫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秦琅提到沈若錦的到時候,連語氣都溫柔了幾分。
「兒女情長,胸無大志。」
元嵩頗有些不屑的評價道。
秦琅笑了一下,「鉤心斗角,無趣至極。」
世人皆有所求。
求權勢名利的,十之有九。
但也總有人求的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皇帝說:「朕給你兩個選擇。」
秦琅不語,靜靜聆聽著。
秦琅忽然說:「來人,斟酒來。」
內侍立刻斟酒端上前來,端到了秦琅面前。
皇帝說:「這裡有兩杯酒,其中一杯酒里下了毒,尋常人喝了,頃刻間便會喪命。」
皇帝停頓了片刻,當即又道:「你隨便拿一杯喝了,若飲下毒酒,你死之後,朕就赦免鎮北王府。若你飲下的酒無毒,朕就放你回北漠。你選吧。」
秦琅腦海中閃過數個畫面,最後一幕定格在沈若錦離開天牢時,回頭看向他的那一眼。
他捨不得沈若錦。
但內侍已經將酒送到了他面前,「秦大人,請吧。」
秦琅隨便拿了一杯,舉杯飲盡。
他在賭,賭皇帝不會殺他。
美酒入喉,齒頰留香。
一點腹痛的跡象都沒有。
秦琅將酒杯擱回了托盤上。
過了好一會兒。
皇帝才再次開口道:「秦琅,你小子運氣不錯。」
秦琅抱拳道:「謝皇上不殺之恩。」
他猜兩杯酒都沒毒。
皇帝只是試探他。
試試他是否能遵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現在,試完了。
元嵩笑了笑,「你說你生是大齊人,死是大齊鬼,這事可還作數?」
秦琅正色道:「死生不改。」
「好。」元嵩道:「那你就跟秦羽他們回北漠去,摸清北漠的所有布局,將北漠的邊境布防圖送回大齊來。朕要你把北漠搞得雞犬不寧,讓北漠從此成為大齊的附屬國……秦琅,你做得到嗎?」
秦琅心道:老皇帝命不長了,野心倒是不小。
他面上絲毫不顯,「秦琅一定盡力而為。」
元嵩沉聲道:「朕不要你盡力而為,朕要你全力以赴。」
秦琅拱手行禮道:「臣遵旨。」
皇帝看了秦琅很久,像是要看穿他心中所想一般,「行了,你回去吧。」
秦琅不解道:「回哪去?」
「自然是天牢。」皇帝道:「不然,你還想去哪?」
秦琅道:「臣還以為臣可以回家了。」
皇帝「哼」了一聲,「你想得美。」
秦琅的確想的挺美的,他還以為試探了這麼久,皇帝總該放他回家去了。
結果還是要蹲天牢。
皇帝不再多說什麼,揮揮手讓人把秦琅帶回天牢去。
外頭雨越下越大。
秦琅跟著侍衛們往外走,連個撐傘的人都沒有。
李鴻得知皇帝召見秦琅之後,匆匆進宮來,兩人在大雨中碰上了。
秦琅還喊了他一聲,「李相,這麼著急,又想著構陷誰去?」
李鴻不理他,撐著傘匆匆去了皇帝的寢殿,「皇上!皇上……底下的人查到了……」
皇帝有些疲憊,「查到了什麼?」
李鴻上前道:「鎮北王世子秦祁,也不是鎮北王親生的……」
皇帝有些頭疼道:「怎麼,秦祁也是北漠人?」
這個鎮北王府是怎麼回事?
這麼喜歡替別人養兒子?
李鴻道:「這……這倒不是。」
皇帝不悅道:「那你這麼急著跑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