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鶴突然的託付讓鳳靈宵心驚。
她抬起頭來看著崔清鶴的眼睛,崔清鶴也正深深地看著她。
「我會和你一起。」鳳靈宵說道,「我相信大荒的所有靈獸也會與你一起。」
重明站在門外面,看著、聽著,忽然別過了臉去。
大荒與鳳凰一族的合作,由來已久。
重明與鳳靈宵也早早相識。
她總是喜歡跟在他的身後,叫他『重明哥』,央求他能不能送她一隻小小的靈獸當寵物。
重明總是想,等她大一點,等她涅槃了,等到合適的時機,他必定會將她帶回大荒,送給她最心愛的靈獸做寵物。
可是他總是慢那麼一步。
甚至在這一場變故之間,他也曾窺探到一絲契機。
陸吾與桃花大妖糾纏,那宵兒……
直到這一刻,重明才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從始至終都是一個笑話。
他覺得崔清鶴不懂風情,絕不可能走進宵兒的心裡。
可愛情……有時候就是那麼不講道理。
甚至,大荒的存在,都是因為陸吾。
而他重明……也得感謝陸吾。
重明長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再轉首,一切已經放下。
他抬腳邁進門檻,崔清鶴鬆開鳳靈宵,看向他。
重明下意識地問道:「清鶴,你都想起來了嗎?」
崔清鶴搖頭:「我沒有想起來全部,卻知道了關鍵點。」
重明眼睛一亮。
「我與桃花大妖交手時,她擬態出了九尾虎的九尾狀態,並攻擊我。」崔清鶴說道,「而當年,陸吾從崑崙山帶著某樣東西,一路逃奔,最終落腳在了毫無生命跡象的大荒,從此大荒便有了生命。」
重明直點頭:「雖然我不知道陸吾從何而來,但毋庸置疑的是,大荒正是因為陸吾的存在而存在的。」
「是。」崔清鶴說道,「所以陸吾從崑崙山帶來的東西,是大荒的根,是大荒的命脈,而這樣東西,應該就在大荒邊境的那個島上。」
鳳靈宵頓時福至心靈,斷定道:「是不是在那座山上?!」
當初,陸吾入了魔,時常去撞那座山。
陸吾的血脈融於那座山峰,可能就是那樣激活了那玩意兒。
而桃花大妖應運而生。
崔清鶴忍不住又摸摸鳳靈宵的頭,她總是最懂他。
「那條河割裂了大荒與那座島,島上並沒有生命。」崔清鶴繼續分析,「那麼,桃花大妖的根源在何處?」
重明聽懵了:「難道桃花大妖不是那座山上沉睡的種子復甦、生長的嗎?」
「重明哥,你還是沒聽懂。」鳳靈宵說道,「陸吾從崑崙山帶來的命脈埋在了那座島或者那座山里,如果那兒有桃樹的種子,早就長出來了,不可能等到陸吾入魔之後才長。」
重明頓時瞪大了眼睛,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你們的意思是說……那桃花大妖是……」
「是魔。」崔清鶴說道,「是依附於陸吾的魔心幻化出來的魔。」
鳳靈宵補充道:「她本就是陸吾的魔心所化,又吸取陸吾的精血修煉成型,最終,企圖取而代之。」
這樣一步步分析下來,一切似乎都變得合理起來。
重明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之中:「所以當年桃花大妖與陸吾並沒有相愛,他們從來都是相殺的狀態,陸吾要殺桃花大妖,而桃花大妖想取而代之。」
「那麼……那麼陸吾剝皮……」
「陸吾剝皮,不是因為失戀,」崔清鶴說道,「是為了做陣法壓制住桃花大妖的化形……那棵桃樹,桃花大妖的精魂逃出那座島之後,在外一直依靠挖取男人的心臟生存,為什麼是心臟?」
重明答:「那是魔心。」
對。
是魔心。
「同樣的。」崔清鶴繼續說道,「從她被我抓回來的那一刻開始,她想要的,也是我的魔心。」
這便是桃花大妖不停地蠱惑崔清鶴,不停地召喚他的真正原因。
桃花大妖想引崔清鶴再次步陸吾的後塵。
他入了魔,她取他的魔心。
擬態——重生。
都是聰明人,到這兒,大家便都已經明白了一切。
重明問:「崔清鶴,那你接下去要怎麼做?」
「等。」崔清鶴說道,「等她原形畢露,迎接她的致命一擊。」
鳳靈宵牽著崔清鶴的手猛地一緊,不安地看向他。
她知道,他這是抱著殊死一戰的決心的。
殺不死桃花大妖,他便要殺了他自己。
他不在了,依附於他存在的桃花大妖,便也徹底毀了。
就在這時候,遠處,一聲悽厲的鳥鳴聲響起。
鳳靈宵瞬間化為真身,振翅一飛,懸停於半空。
她看見臨近那條河的那一片,一隻只鳥兒墜落、嘶鳴、慘死。
血色桃花花瓣鋪就了一條血色之路,由那座島,穿過那條河,在一點一點地朝著宗祠的方向逼近。
有人匆匆來報。
所報情況與鳳靈宵所見完全一致。
重明急了,不停地問崔清鶴:「還要等嗎?再等下去,恐怕……」
「等!」
崔清鶴始終就這一個字。
冥鳳盤旋於大荒上空,不停地引導著靈獸們朝目前相對安全的地帶集結。
她要為崔清鶴,為大荒,儘可能多地守下這些生命。
否則就算崔清鶴最終勝了,可他想要保護的這一切都沒了,他……也會受不住的吧?
河對岸,桃花樹下。
桃花大妖不停地撫摸著那張無頭九尾虎皮。
「陸吾,你說你當初為何那般決絕?」
「為什麼就不能成全了我?」
「寧願毀了自己,也要逼我退步,你瞧,你阻止得了我嗎?」
「上一世你阻止不了的事情,這一世……也休想!」
桃樹不停地舞動起來,張牙舞爪,似在狂歡。
桃樹周圍的九條虎尾,尖端的尖刺一根根脫落,虎尾從泥土之中拔出……
轟隆一聲。
整個大荒地動山搖。
緊接著,桃花大妖狂妄的笑聲從邊境傳來。
桃花大妖一把抓起九尾虎皮,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虎皮很大,九條虎尾耷拉在身後,卻並不影響她披著虎皮,墊著腳尖,不停地轉圈,唱著那首戲曲。
那首她曾經差點迷惑了陸吾,之後數百年間,又迷惑了眾多男人的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