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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死在他面前

2024-11-18 10:59:38 作者: 玉堂
  葉柏南用帕子擦拭程禧的額頭,「怎麼出汗了?」

  她躲。

  疏離,警惕。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眼神。」他勾起她下巴,「我喜歡你看你哥哥的眼神。」

  程禧任由他觸碰,「你目標是撞周京臣和沈承瀚,他們出事了,顧不上你了,你趁機綁了花魁,奪回證據,卻沒想到我在車上。」

  葉柏南摸著她臉,他手掌比周京臣更粗糙,拿筆的繭子,拿弓箭、拿馬鞭訓練武術和馬術的繭子,本是雄渾的男人味,寬厚的安全感,這一刻,程禧只覺得危險。

  「嗯。」他承認,「我以為你不在。」

  「撞死他們嗎?」

  「撞傷。」

  「生死難料。」程禧摁住枕頭,「雙方車速、山道地勢,一旦有一個超出控制,結局是車毀人亡,你讓馬仔撞傷,假設撞死呢?」

  「現在,周京臣沒死,禧禧,你是讓我死。」葉柏南猛地一扯,枕頭裹著手機,墜落在地。

  屏幕顯示在錄音。

  錄了53秒了。

  程禧一驚。

  男人撿起手機,數字一下下跳躍,他一下下摩挲,「山路泥濘,今夜有雨,這場車禍所有的痕跡,明早消失。」他盯著程禧,「你不甘心嗎?一句句引誘我,作證據嗎?」

  「你和周京臣斗人脈,斗手段,我管不了,也沒那本事管。」她平復了心情,從床上起來,「柏南,你太狠了,這次是車禍,下次呢?」

  「我給他機會了。」葉柏南面容陰森,每一厘都是寒氣,錐心刺骨的寒,「周京臣要置我於死地,他逼我下手的。我沒有要他的命,我仁至義盡了。」

  「如果葉太太搶了周阿姨的丈夫,周京臣報複葉家和葉太太的娘家,你保不保家人?」

  「誰造孽,誰償還,各有因果,我不干涉。」葉柏南刪除錄音,在手心掂量,「禧禧,我不願傷害你,你偏偏踩我雷區,撞我槍口。你明白,只有你,我偶爾是鬆懈的,你哥哥,周家人,包括花魁,我全部防備。」

  程禧也盯著他。

  「你不懂珍惜我的心軟,踐踏它,算計它。」他撂下手機,捂住她眉眼,剎那,是漆黑的。

  葉柏南手溫灼熱。

  她僵硬。

  「那我不心軟了?」他悶笑,「我對他們怎樣,對你也怎樣。你會後悔、會失落嗎。」

  程禧在黑暗裡,感官集中,葉柏南的呼吸,味道,聲音,交織成無可掙逃的大網,籠罩她。

  「我唯一所求,是你不幫周京臣對付我,很難嗎?」他聲音漸漸嘶啞,驀地,他撤了手。

  她適應了一會兒光亮,再睜開,病房空空蕩蕩。

  ......

  葉柏南收到一條簡訊,本地號,沒備註。

  

  天台。

  他回撥,關機。

  住院部大樓一共18層,天台在19樓。

  乘電梯抵達18層,上樓梯。

  天台沒有燈。

  不遠處是秀水街的摩天大廈,湖城最高、最繁華的大廈,華燈璀璨。

  花魁伏在桅杆,俯下身,披肩的中短髮,在穿堂風裡飄飛,「柏南,你來了。」

  葉柏南眯眼。

  她第一次喚他名字。

  以前,是不敢的。

  「我新剪了頭髮,長發留久了,厭倦了,短髮漂亮嗎?」她背對葉柏南,伸手,抓空中的風,「我適合短髮,不過高中畢業以後,在足療店給客人洗腳,按摩,麗姐告訴我,烏溪鎮是小縣城,這行業不正規,無論哪一家足療店、酒吧,女服務員多多少少要吃虧,吃虧了,不怕,她出頭,有小費。麗水街的客人喜歡風情時髦的波浪卷,喜歡濃妝艷抹的女技師,我便蓄長了頭髮,化了妝。」

  葉柏南站在她身後,不耐煩,「你約我,什麼事。」

  「後來,我攢了錢,送小寶去啟智幼兒園讀書,那所學校有自閉症,有唐氏兒,也有和小寶一樣痴痴傻傻的。小寶長得俊俏,食堂的廚師偷偷欺負他,有四五個。」花魁轉身,面向葉柏南,「我搬了工地上的鋼筋,藏在廚師回家的胡同里,砸了他腦袋。」


  葉柏南面無表情,眼眸泛了波瀾。

  「廚師重傷,家屬知道他欺負了小寶,倘若報警,街坊鄰居也知道了,日子沒法過。於是,提出和解,我支付二十萬醫藥費,我們兩清。」花魁噗嗤笑,「憑什麼兩清?我找了大刀疤,跟了他一個月,他替我解決了。」

  她一步步靠近葉柏南,「你不認識大刀疤吧?在烏溪鎮,他是老大。」

  閃爍的光影下,葉柏南寂寥,孤獨。

  「我目睹廚師的老婆跪下,舔大刀疤的皮鞋,磕頭求饒;目睹另外三個廚師剁了自己的大拇指。」花魁笑得開心,「我發誓,去大城市賺錢,賺地位,有一天,那些欺負我何家的人,也跪下舔我的鞋。」

  葉柏南胸腔沉鈍。

  「再後來,我遇到你了。」她嘆氣,有懊悔,亦有無悔,「我賺了幾千萬,賺了豪宅豪車,賺了人間天堂『二老板娘』的名號,可我也賠了。」

  花魁笑中含淚,「太驚艷的男人,是帶劇毒的。」

  「說完了嗎。」葉柏南短暫的震撼,歸於平靜,「東西呢。」

  「你猜我在醫院見了誰。」

  他風衣下擺揚起,拍打著牆壁,紐扣和牆皮纏得獵獵作響,「在周京臣手上。」

  「原本,應該在你手上。」花魁遺憾,「你錯過了。」

  「錯過?」葉柏南一動不動。

  「8月11號的黃昏,我去了你的私宅,在書房放了相片。」她苦澀,「你沒仔細看,扔了,對嗎。」

  「你相片和東西有關係嗎?」

  「有啊。」花魁捋了捋吹散的髮絲,返回桅杆,「秘密。」

  他徹底沒耐性了,推門下樓。

  「我出賣了你,但小寶無辜。」花魁一字一頓,「柏南,念在我貢獻了一生,別動小寶。」

  葉柏南揚長而去。

  走出住院部,隔壁的急診大樓燈火通明。

  忽然,爆發一陣喧譁。

  「有人跳樓——」

  「啊!」

  葉柏南不愛瞧熱鬧,陌生人的喜劇、悲劇從不入他眼,他無動於衷,去泊車坪。

  下一秒,『砰』的巨響。

  距離他僅僅一米,是何晤晤。

  她如此了解他,掐准了時間,分秒不差,跳下來。

  一滴滴鮮血,飛濺在他長褲。

  葉柏南凝視那一灘血。

  何晤晤的骨與肉,摔得破裂,粉碎。

  衝擊著他。

  醫護,保安,家屬...在圍觀,尖叫,她血腥模糊的身軀蓋上白布,也遮蓋了她眼睛。

  沒有怨,沒有恨,麻木的,依戀的,同樣凝視著葉柏南的方向。

  聞訊趕來的保鏢提醒他,「萬一何晤晤留了遺囑,揭發咱們...局面不利。」

  葉柏南冷峻剛毅的臉龐略晦黯,匆匆失神,又匆匆回過神。

  何晤晤的死,只激起他一霎的漣漪。

  「她沒留。」他篤定。

  連死都不畏懼,還畏懼同歸於盡嗎。

  她不舍罷了。

  幾個醫護人員抬起屍體,送往太平間。

  路過葉柏南,何晤晤的手臂垂下擔架。

  「慢。」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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