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一點的男人緊盯著程惠打量，看到她顯懷的肚子眼神一頓，眉頭一皺。
另一個年紀大點戴眼鏡的男人則接過了程惠手裡的牙籤，嘗了嘗，隨意地問道：「你是京城來的？知青？」
其實他更想問你爸哪個部的！
程惠笑了一下，不回答這個問題，又給另一個盯著他蛋糕盤子的胖胖的男人塞了一個牙籤。
男人吃完眼睛一亮。
程惠笑道：「幾位一看就是當領導的，準備買年節禮吧？菸酒糖茶都是老花樣了，收禮的都收膩了，不如試試我們的威風蛋糕，剛從M國學的新技術，全進口材料，一袋就要10塊錢！送出去絕對有面子。」
她回手拍了拍陶娟手裡的包裝袋，露出大大的黑色字體：「零售價10元！」。
三個人都沒吱聲，不過眼神都落在了包裝袋上，亮了亮。
送禮的人最怕什麼？最怕收禮的人覺得他們送的東西不好不值錢！
剛剛程惠過來給售貨員試吃的時候他們都聽見了，沒什麼反應。
新款槽子糕而已，以他們的身份再送領導槽子糕？等著被領導扔出來嗎？
但是如果帶上這包裝袋，明晃晃的「10元」就不一樣了。
現在一瓶茅台最貴的才8塊，便宜的3塊。
一條煙不錯的才三四塊錢，便宜的一兩塊，是一條，不是一盒。
這袋蛋糕送出去，絕對有分量，有面子。
「而且我們的買一送一活動只做三天，三天之後立刻恢復原價，您再想買，少一分錢公家都不答應。」程惠道。
又解決了一個他們的顧慮。
這樣的話，這蛋糕說出去也是值10塊錢，而不是5塊。
他們花5塊錢，就能送出10塊錢的分量。
「半價銷售，其實我們是賠本的，所以我們每天只能送出去20斤。」她小聲道：「而且你們懂的，我們內部還要留下一些...
「所以今天就還剩下20來袋了，送完我們就下班了。
「您再想要，就得等明天了，而明天到底還送不送了，其實我也說不準，我們領導現在還在廠里開會呢！」
她說了一堆，其實什麼都沒說，但是這些習慣打官腔的人卻聽出了好多內容！
這是個撿便宜的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給我來5袋。」戴眼鏡的男人道。
胖胖的男人立刻道：「給我來10袋！」
程惠立刻夸道：「您想的周到，我爸爸就經常告訴我，東西寧可多買，送不完自己家裡人吃，也絕對不能落下誰，不然...麻煩可就多了。」
胖胖的男人重重點頭！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去年他就心疼錢，給一個副領導送禮的時候少了兩瓶酒，好傢夥，被他穿了一年的小鞋！現在腳還疼呢！
今年可得把他安撫好了！
吃一塹長一智，其他人也不能落下了！
程惠卻道：「但是我們這是推廣活動，目的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嘗到我們的威風蛋糕，打出名聲，所以每人最多限購5袋！」
她一臉真誠地對胖胖的大叔道：「抱歉了，真是不好意思！」
被拒絕的男人反而更高興了....
上趕著不是買賣，他想買人家不賣！就顯得這東西更金貴了。
兩個人之前多少有點心疼，25塊錢買幾斤槽子糕，但是現在是真覺得自己撿便宜了，掏錢掏得爽快。
程惠回頭把陶娟手裡的袋子接過來，對她使了個眼色。
陶娟高一腳低一腳地跑了。
王會和李鹽正站在桌子後面發傻，看見陶娟惶惶然地跑回來，嚇壞了。
王會趕緊跑過去迎她，陶娟一副隨時要摔倒的樣子。
「怎麼了？副廠長怎麼了？」王會著急地問道：「因為賣太貴被人打了嗎？」
陶娟瞬間清醒，掐了他一把：「小點聲，喊什麼！」
「哦。」王會尷尬地看向周圍，果然好多人都看過來了。
「瞎說什麼！」陶娟大聲道：「我們的威風蛋糕是剛從M國學的技術！全進口原材料！大領導吃過都說好，賣幾毛錢一斤辱沒它了，必須賣1塊錢1個！」
她現學現賣倒是快。
王會和李鹽都愣住了，什麼M國技術？什麼進口原材料？什麼大領導？
陶姐以前不是這麼能吹的！
「快給我裝10袋，跟我一起送過去，那邊有兩個領導一人定了5袋！」陶娟大聲道。
看熱鬧的人頓時譁然了。
王會和李鹽在這賣東西，1塊錢1個槽子糕，很多人都看見了，心裡不知道罵了多少句「真黑」，傻子才買！
結果真賣出去了？
李鹽開始慌手慌腳地數小袋。
陶娟拍了他一下：「要大袋！10塊錢1袋的大袋，你在這看攤吧，我和王會送過去。」
一共就25袋大包裝，50個小包裝。還剩50個散著沒包，隨便裝著，程惠說她有大用。
剛剛陶娟帶走5個大袋，現在就剩下20個了，都不用數，直接拉一筐走。
等兩人送過去，程惠又道：「兩位領導住得遠不遠？我們要趕下午4點的火車回去，如果時間方便的話，我讓人幫你們把東西送家裡去吧，雖然不沉，但是太占地方了。」
這服務，太周到了！幾乎是現在人享受不到的送貨上門。
兩人頓時滿意，說了地址。
程惠一聽，就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了....
戴眼鏡的住在省出版社家屬院，胖胖的大叔住在區委家屬院。
「那行，你們還要買點其他東西吧？正好我們這有兩位男同志，一會兒讓他們幫你們一塊拿回去。」
程惠說完飛快盯了一眼王會。
剛剛有點異議的王會瞬間老實了，站在那裡像個聽話的憨憨。
好傢夥，剛剛副廠長的眼神太可怕了！他好像看見了他去世多年的太奶！
「哎對了，忘了說一點，這點心裡沒有添加任何防腐劑，新鮮安全，所以保質期只有3天，如果你們覺得時間不方便的話，我現在就把錢退給你們。」程惠作勢要掏兜。
本來聽見保質期只有3天就皺眉的兩個人頓時眉頭舒展了。
別人越不想賣，他們越想買！
胖胖的大叔笑道：「你爸爸沒教過你嗎？提前送，還能跟別人錯開，人家印象更深。」
程惠眨眨眼笑道：「我爸爸還教過我，大人難以討好的話，就討好小孩子，誰家的孩子不是個寶？他經常念叨哪個叔叔好，比誰說都好使。」
「刷」一下，三個人的眼睛都亮了。
這是他們的思維盲區，以前都沒把「小屁孩」放在眼裡，現在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他們送的禮，要麼被吃了喝了，要麼被轉送了、放起來，領導沒準轉頭就忘了。
但是如果討好了小孩子，他沒事就在家念叨幾句某某叔叔好，可不比什麼都好使？
而這甜膩膩的糕點，最喜歡的人應該是小孩子。
本來還覺得自己多少有點腦袋大的兩個人頓時決定明天讓家裡人過來，再買5袋！後天再換個人買！
之前一直不說話的年輕人道：「給我也來5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