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腿邁過高高的門檻,進到棺材鋪里,一邊問到。
「老曹,大牛,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們停止交談,都回過頭來看著我。
大牛有些無奈地點點頭,回答到:「確實出了一樁怪事。咱們前天晚上不是一起給老鞋匠的兒子抬棺下葬了嗎?墳里的屍體……不見了!」
什麼?
我大吃一驚,沒完全明白。
等聽大牛講述一番之後,才覺得事情確實有些詭異。
原來,今天下午,老鞋匠去山上祭拜兒子。卻驚恐地發現,兒子的墳墓居然好像被掘開了!
棺材也露在外面,棺蓋翻開,裡面的屍體已經不翼而飛、不知去向。
老鞋匠大驚失色,趕緊下山,找到了大牛。
大牛他們也很震驚,四個人一起上山,在墳山附近仔細搜索了一番。一直找到太陽落山,也沒有任何發現。
於是只能先安慰了一下老鞋匠,讓他先別急,然後就來棺材鋪里找老曹了。
老曹就和大牛等人又一起去那埋葬鞋匠兒子的墳山周圍找了一會兒,依然沒有找到鞋匠兒子的屍體……
五人只能先回棺材鋪了。
老曹本來想打個電話給袁飛,讓他過來幫忙看看,但這麼晚麻煩人家不太好意思。畢竟這事兒,肯定沒金主出錢,只能是免費幫忙。
我皺著眉:「難道是有人偷屍嗎?」
大牛表情嚴肅:「問題就出在這!當時老鞋匠告訴我們之後,去現場之後。並沒有發現除了他之外還有別人的腳印或者痕跡。這意味著……」
「要麼是屍體自己掀開了棺材,走了出來。要麼,就是有邪修用了什麼詭異的手段!無論是哪種可能,都絕非好事。」
老曹臉色有些陰沉,抽著煙緩緩說著。
果然如此!
那天晚上我總覺得心裡不安,事情有些太過順利了。看樣子,可能背後又是一件比較棘手的事情。
我想了想,提議道:「不管怎麼說,這事的源頭,是那棵奪命妖樹!我們現在應該再去那裡看看。」
對啊!
二狗猛地一拍大腿:「吳老弟說得對,咱們光顧著想來屍體怎麼消失的事兒。該去那棵大黃角樹附近再看看的。」
老曹也朝我點點頭,笑道:「還是小吳腦筋轉得快,活絡。走,一起去涼風街那邊!」
只有莽墩悶悶地說了一句:「二狗,你拍大腿可以,但能不能別拍我的啊?還是挺疼的……」
於是,我們六人立刻出門,快速朝那邊走去。
萬萬沒想到,涼風街走了一半,距離目的地還有兩百多米的時候。就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悽厲的慘叫聲。
啊!!!
這聲音十分尖銳,充滿了恐懼,劃破夜空。
「不好!」
我和老曹對視一眼,拔腿就往前面老黃角樹的方向狂奔而去。
等跑過去之後,借著遠處河街路燈的微光,看到一個女人癱軟在地上。表情驚恐地捂著嘴,眼淚都嚇出來了,嘩啦啦直流。
「女士,你沒事吧?」
我把她從地上扶起來。
她看到我們,六個大男人在這,頓時好像稍微冷靜了一些,沒有剛才那麼恐懼地歇斯底里大喊大叫了。
不過臉上的表情還是帶著驚恐,身子微微發抖。伸手指著斜上方,結結巴巴地說到。
「那,那兒……有死人!吊,吊在樹枝上。」
嗯?!
我們悚然抬頭。
嘶!
我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這老黃角樹的樹枝上,又有人吊死在上面了。
而且……還是兩具屍體!
左右各一具,一男一女,在黑暗的夜色中離地三四米高的地方懸掛著。
在夜風裡輕輕搖晃,像是這大樹結出的某種古怪的果實一般。隱隱還能看到伸出來的長舌頭,有種怪異的紫紅色。
難怪這女人嚇得哇哇大叫,跌倒在地涕淚橫流,渾身癱軟爬不起來了。
這場面,別說是她一個普通的女人了,就算我單獨一個人看到,怕也會嚇得心臟狂跳、有些腿軟!
我看著老曹:「怎麼辦?」
「肯定是先去通知陽差過來啊。這樹上同時吊死兩個人,這樣的命案,他們肯定要立刻出動的。就算是睡了也得立刻起床。」
老曹背著手,盯著眼前巨大的黃角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們幾個人裡面,平頭跑得最快,而且以前和派出所那邊打過一些交道,所以他去叫陽差過來。
其他人則留在原地等待,同時也保護第一現場。
沒多久,平頭就領著兩個中年男子朝這邊一路小跑過來了。
兩河鎮本來也不算大,派出所的人力不會特別多,晚上能出警兩人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這兩位是黃警官和李警官,他們聽說這事後,非常重視。」
平頭對我們介紹著。
也沒時間和心思客套,李警官抬頭看了掛在樹上的兩具屍體,眉頭都快皺成一團了。
「前天晚上才吊死一個鞋匠兒子,今晚又吊死兩個人?這樹也太邪門兒了吧!難道說真有奪命……」
黃警官則是拍了他一下:「老李,別胡說!這世上哪有什麼邪祟之事,只不過是巧合罷了,背後都有科學的解釋,別信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
說完他又看了我們幾個一眼,說到:「當然,曹師傅,牛高,我不是指桑罵槐啊。傳統文化,該尊重的也得尊重。對你們的職業,我也很尊重。」
看得出來,這應該是一個很正直、說話做事雷厲風行的人。
黃警官又抬頭看了一眼樹上的兩具屍體,問老曹:「能不能麻煩幫忙把這兩具屍體取下來?」
他其實也知道,幹這一行的,肯定有些特殊的手段或者技巧。
老曹點點頭,讓二狗去。
這傢伙最是靈敏,就像是一隻猴一樣,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把兩具屍體的上吊的繩子分別都解開……
砰,砰!
屍體落地,發出沉悶聲響。
那個年代,鎮上的派出所無論是人力還是硬體設施,都不怎麼太好。連像樣的停屍房都沒有。
所以只能是去鎮醫院那邊,借用醫院的地方先進行屍檢之後,再暫時放入醫院停屍房。等確定身份之後,讓家屬來認領。
至於我們和那個女人,作為目擊者,自然也要跟著兩名陽差一起去的。最後還得去做一下筆錄。
……
醫院的屍檢很順利,明確兩個人就是自殺的,沒有被第三方侵害過的痕跡。
男人是鎮上一家飯店的廚師。
女人則是一家百貨公司的售貨員。
彼此並不認識,也沒有太多交集。
至於最開始發現兩具吊屍、被嚇哭的那個倒霉女人,則是一個下班獨自走夜路回家的遊戲廳收銀員。
既然來都來了,大牛也就順便把老鞋匠兒子屍體失蹤的事也說了一下。雖然可能沒什麼用,但還是記錄在案吧。
哪怕是古代的時候,那些民間術士們許多也要和朝廷打交道的。
在派出所做完了筆錄,李警官送我們出來。
「幾位,麻煩了,慢走。」
他還是非常客氣的。
我也看出來了,這李警官性格比較溫和,好打交道。而黃警官則是要嚴肅很多,屬於那種剛強威嚴的。
老曹想了想,拱手道:「李警官,如果關於這三個死者的情況有進展,能不能告訴我們一下?」
這……
他有些猶豫。
按理說,他們查案子,和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沒什麼關係。
更何況,三人都是自殺,證據確鑿,事實無疑。後續還能有啥事兒呢?
最多也就是家屬認領,然後下葬就結束了啊!
但三個死者,似乎又都和我們有點關係,也沒有一口拒絕。只是含糊其辭地說到時候看情況吧。
老曹也沒強求,再次拱手,我們就各自回去了。
路上,他顯得憂心忡忡。
我明白老曹的心理,因為那棵「奪命妖樹」實在是太詭異了!
若是在七十年前和三十年前還好說,畢竟都是混亂而苦難的年代。不管是他殺還是自殺的人,數量都不少……
硬要說,一窩蜂地去那「妖樹」上吊也勉強能解釋。
但現在和平年代,死一個人都是大新聞,更何況最近死了仨?還都是在這棵詭異的老黃角樹上吊死的!
我感覺似乎有一層朦朦朧朧的迷霧,籠罩在那棵老黃角樹附近。讓人看不真切,不知道其中是否隱藏著什麼詭邪之物……
不過沒辦法,既然看不清,處於被動的位置,那就只能先暫時放在一邊。等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作為一個初中生,不管發生什麼事,上學都是不能落下的。
早上,和往常一樣去學校。
王大春這傢伙竟然已經帶著曾金等人站在兩河正街的路口,一邊聊天,一邊左顧右盼的。
看到我過去,趕緊閉嘴,然後小跑到我面前,臉上的討好的笑。
「吳哥早啊!」
我有點無語,翻了個白眼:「你每天早上等在這,就是為了和我一起去學校?」
王大春搓著手:「沒錯啊!你是我們老大嘛。」
我皺眉:「不是說了讓你別亂叫嘛?我是要好好學習的,老實巴交的好學生。名聲可別被你們這些紈絝子弟給搞壞了。」
對這傢伙,我向來不太客氣。
但他好像有受虐傾向似的,我這麼不客氣,他也不惱,反而一直嘿嘿嘿笑著。這又讓我實在沒脾氣再怎樣,伸手不打笑臉人啊!
於是,只能在這些傢伙的簇擁下,往學校走去。
我小聲嘀咕:「咋就跟狗皮膏藥似的?」
王大春豎起大拇指:「吳哥文採好啊,這形容很貼切。」
我:……
服了!真的服了!
對於這種人,我確實是沒辦法了。
算了,愛怎樣就怎樣啊。
我只能無奈道:「如果真把我當老大,以後就別總到處惹是生非的。也別欺負同學,而且要好好學習知道嗎?如果第一次月考沒考到全班四十名之前,就別說我是你老大了。」
哦……
王大春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
這傢伙其他都好,就是一說起好好學習,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樣。
我又好氣又好笑。
這全班一共就五十人,也就是說只要不是倒數十名就行,也這麼難?
白天的學校生活,很安寧,很簡單。
幾乎可以說沒有任何危險,只要上課讀書就行。身邊的人也都是單純的同學——最頭疼的也不過就是王大春這樣的傢伙。
和夜晚放學後可能會經歷的那些事情:凶屍、祟物、詭事、邪修……比起來簡直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啊!
這其實讓我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覺得生活有些割裂。箇中滋味,難以用語言形容。
接下來的一天,倒也沒什麼事,風平浪靜的。
唯一可能有點波瀾的,就是姚楠下午放學沒去吃晚飯,單獨和我留在教室里,討論了幾道數學題。
結果這事兒被班上同學看到了,就開始傳一些玩笑話。
我倒覺得沒啥,把她給弄得有些不高興了好像。
等到了周四,又出問題了!
晚自習放學回到棺材鋪,發現袁飛居然也在。
見我回來,主動打招呼:「吳老弟回來了?上周五咱們挖出來的那金線幽曇的事兒,曹師傅已經和我說過了。你師父果然見多識廣啊,連這種稀罕物和來歷都能說的一清二楚。」
我自豪地笑著說:「那是自然!對了袁叔,你來鎮上,又有活兒了?」
「那倒沒有。就是這兩天比較閒,在家休息。想著那三色怪花的事兒,就專門來你們鎮上一趟問問。果然,沒白跑!哈哈哈。」
他很是高興。
不過我也提醒他說,那培育金線幽曇的人肯定是個手段厲害的邪修。我們壞了他的好事,最近也得小心防範一些。
就在我們三人交談時,我聽到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好像是跑著來的,顯得有些急促。
然後,李警官的臉就出現在了門口。
嗯?
我有些奇怪。
這大晚上的……他來這兒幹嘛?
袁飛更驚訝,覺得陽差突然跑來這裡幹嘛?
不過我很快反應過來,心頭一顫。
「莫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果然!
他看著我和老曹,一字一句地說到:「曹師傅,也不知道該說你感覺敏銳還是烏鴉嘴了。本來以為自殺的案子,沒什麼需要注意的。結果,你們前天晚上發現的那兩具屍體,和鞋匠兒子的一樣,也不見了!」
什麼?!
老曹噌的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表情凝重。
「李警官,究竟怎麼回事?」
「經過我們這兩天的調查發現。那兩個自殺的人呢,廚師是因為得了癌症,本來也活不長了。那售貨員則是感情不順。但他們的家人都不在鎮上,在好幾十里之外的村里,所以今天下午才來鎮醫院的停屍房認領屍體。沒想到,醫院的人帶我們一起進去之後,卻發現放在停屍床上的兩具屍體都不翼而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