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賽場裡出來, 盛嘉瑜走到水龍頭旁邊,用水沖了沖滿頭汗的腦袋,水滴順著髮絲留下來。
這樣打團隊賽, 其實還挺累的。
全場都在不斷的奔跑、游擊、躲避。
而他在開場一打八的時候,也不是一點都不緊張。
他很強,但也沒有狂妄到覺得自己真的能一打八全身而退的地步。
只是他知道有些不太熟悉他的人,打心裡還是會看不起他。
軍校就是這樣的地方,即便從他人哪兒聽來了什麼傳聞, 也不會有人真的會去信。
這是一個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擁有著卓越才能的天之驕子的地方,他們不會被傳言中的優秀者嚇到,只會相信自己看到的真相。
盛嘉瑜很清楚, 無論自己做出過多麼受人追捧的成就, 在他真正站到所有軍校生頂點的那一刻之前,永遠都會有人看不起他,無視他,輕蔑他的存在。
而這樣也正好,他可以一種利用自己的柔弱, 狠狠地打擊這群空有自信的肉食系動物的自信。
他伸手擰上水龍頭的扳手,往隊伍集合的方向走過去。
這一局幾個考場是同時進行的,他們這邊是踩著比賽時間結束的, 已經是最後一組了, 中間只給了一點休息的時間, 很快就要回去看結果發布。
而本次的結果發布,將採用公開排名的方式。
畢竟這之後,就再沒有合作了, 只有個人戰。
所有人的成績都被放在最中央的主腦屏幕上, 在他們休息的這段時間, 校委會給他們每個人的個人表現按照得分規則加了分,一切隊伍得分和個人得分都非常清晰地顯示在上面。
第一名毫無疑問是陸哲,他上一輪拿的分太高,再加上這一次的戰術分和獲勝分,完全名列前茅。
再往下就是盛嘉瑜了,他上一輪的分數其實只排在四位,但這一次的一打八是實打實地積累了不少積分,直接往前崩了兩個位置。
而且……
「臥槽真的假的,我們學校居然還有人能跟陸哥並列第一嗎?這是哪兒來的天降紫微星。」
「你不認識他嗎?就大一,啊不對大二那隻小兔子了。一年了,腥風血雨的,你看不看論壇啊?」
「什麼那兔子還真有這麼厲害?我以為就那幫大二的太菜了打不過吹的……」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他在比賽里一打八好嗎,打得我頭都飛了……」這是一個剛從他們那一場裡比賽出來的,不過他應該已經出來了很久了,「我真的毫無比賽體驗,不到十五分鐘就被踹出來了,真的。」
盛嘉瑜站在人群里聽著那些人的對話,儘管他依然不高,依然會被人群所掩埋,叫人難以發現他的蹤跡。
但看到屏幕上那兩個挨著的,積分一樣的名字,他覺得很滿足。
最起碼在這一方學校里,他只剩下最後一個沒有打倒的人了。
結束了之後的一對一淘汰賽,他即將拿下在這個學校里最高的成就。
全年級混合的演習,沒有人會在這場比賽里放水。
全校都會知道,他的成績拿得堂堂正正。
團隊賽一過,新的成績排名又在論壇里掀起了新的討論高潮。
許多軍技和戰學的草食系動物看到盛嘉瑜擁有如此卓越的成績,都開始後悔。
他們很多人從小體質就沒那麼明顯,看起來就是不會覺醒成肉食系的可能性,到了高三的時候自然而然覺醒成了草食系,順理成章地放棄了那些夢想。
而現在,似乎有人在告訴他們,如果當時的他們再努力一點,堅持一點,也許就能擁有不一樣的結果。
在草食系和沒能擠進一實的小型肉食系動物們開始悲傷春秋的時候,論壇上依然存在著一些不和諧的言論。
「別了吧別了吧,在這兒期待什麼,這麼多年了也就出了這麼一隻吧,再說了,看看人家跟誰混的,我跟陸哲混我也能拿第一。」
「樓上在說什麼胡話?都有同一場的人認證了,盛嘉瑜一挑八實至名歸好吧,哪兒來的酸雞?」
可即便如此,並沒有與盛嘉瑜交過手的人還是不信。
他們說除非盛嘉瑜跟陸哲能打一局,不過前提是陸哲不放水,他們才會認可對方的實力。
「真不知道該說他們嘴硬,還是腦子不好使。」賽後,幾個熟悉的人都出現在了自由練習室里為了接下來的一對一淘汰賽做準備。
學校的自由練習室不少,而為了防止學生們聚集在一起打架鬥毆,一個屋子不大,只能容得下五六個人。
這次付明成唐之也都進了級,同樣的還有方晨和江輝,也是老熟人了,大家都聚集在一起。
張晨程在對面的練習室,跟他們班的人一起,休息的時候閒下來看八卦,一看到有關盛嘉瑜的新聞就湊過來與他們分享八卦。
大家此時正坐在練習室的地板上休息復盤,看他興沖沖地進來分享八卦,也就都多耳朵聽了一嘴。
盛嘉瑜喝了一口水,鼓著兩頰還沒咽下去,聞言才動了動喉嚨:「讓他們說去唄,多輕敵一點呢,明天就輸得更慘一點。挺好的,我喜歡。」
這話有發言權的人可太多了,而且百試不爽。
就像現在論壇里也有不少跟他對過的人在說,不信他們的話就等著抽到盛嘉瑜被打得落花流水吧。
「說真的,他們居然還說我們這一屆菜?也不看看這屆有多少人晉級,他們這幫裸榜的怎麼好意思說出來的?」張晨程看著智腦,論壇里亂七八糟的發言不少,但也有不少人扒出很多看樂子覺得盛嘉瑜沒那麼厲害的人根本就沒晉級。
那句話說的是真不錯,他們是真的酸。
「算上你我,剩下那幾個班的,進了得有三十多個人吧,而且大家都排名不差。」
「別算我,我又是低空飛過,我好慌。」唐之躺在地上,依然無法決定這份人生的岔路口。
「說起來,我好像沒在名單里看見崔燁,你們誰跟他一場啊,怎麼回事他?」張晨程無心一問,他雖然知道點那些破事,但到底也是個單細胞的腦袋,沒想多就問了。
但問完之後,大家瞬間都沉默了。
再怎麼榆木腦袋,張晨程也察覺出到了一點不對頭來,「怎麼了嗎?」
「你是豬嗎?」方晨皺著眉頭看他,他們都是C班的人,就張晨程一個B班的沒事兒就喜歡往他們這兒湊,也不知道到底圖什麼,他在B班沒朋友嗎?
「不是你怎麼說話,我不就是問問,盛嘉瑜都沒說什麼你湊什麼熱鬧。」張晨程還以為方晨懟他是以為盛嘉瑜跟崔燁那點不對付,他們才不願意提這個名字,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江輝非常詫異地問:「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麼?」
「他連團隊賽都沒進啊,第一輪就被淘汰然後回家了。」江輝說。
現在本身就是寒假,期末考試已經結束,除了準備演習和想要看熱鬧的學生,大部分的學生也都已經放假回家了。
而第一輪比賽失敗的同學也有回家去了的,不過大部分的人還是留在了學校打算看完全程,像崔燁這樣真的失敗了就回家的還是少屬。
「不過怎麼說呢,他好像……心態不太行,他不是第一輪淘汰,而是一路輸了幾場之後,自己退賽的。」付明成這次演習作為班長給教官們打了不少工,所以這些考試的內辛,他知道的多少要多一點,思來想去,他還是沒把剩下的話給張晨程說。
畢竟張晨程就是個大嘴巴,太多事情告訴他,明天就滿學校都知道了。
但這個消息,付明成是早就跟盛嘉瑜說過的。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下學期,崔燁也不會再回來了。
他的心態出現了很大的問題,之前輸給盛嘉瑜的那一場,讓他的情緒和精神力都非常的不穩定,在家長的再三考慮之後,打算給他休學。
可對於軍校生來說,心理問題一直都是非常嚴肅的事情。
這不僅決定了他們能不能發揮實力,能不能開機甲,更決定了他們能不能進軍隊。
去打聯賽的畢竟還是少數,大部分的學生畢業後的去向都是星系裡的各大防衛要塞還有巡航部隊,如果心態不能擺正的話,這些位置是萬萬不能去的。
打聯賽輸了也就輸了,過兩年再來,於現在的艾倫威爾星系而言多輸一年少輸一年也沒那麼重要。
但前線不一樣,無論現在的宇宙有多麼和平,前線的大小戰事也是沒停過的。
不安定的心態總會出了問題。
再加上半年前才出過巡航艦隊失誤放星盜進航線,民用星艦配備的警衛水平堪憂,無法保護民眾等等諸多問題。
在那之後,艾倫威爾軍方的名譽本身就有所受損,在解決了內部的腐朽之後,還向全艾倫威爾星系的所有居民展開了公開道歉。
在這樣的情況下,軍隊的審查就更為嚴格。
軍校出來的兵,如果連這點失敗的情緒都無法排解好,誰也不會放心他去保護民眾。
等待著崔燁的,大概只有轉學一條路。
或許他能戰勝自己,重新洗心革面,擺脫心魔的影響,可哪兒有那麼容易呢。
肉食系動物的情緒本身就不穩定,就連現在學校里這些還能過審查的,也都多的是對草食系動物的傲慢和挑釁。
這是所有肉食系動物與生俱來的傲慢和自信,而崔燁,是直面這種傲慢被殘忍擊碎的瞬間導致的崩潰。
只是輸給盛嘉瑜的人有很多,肉食系除了傲慢以外,還有對強者的擁護和追隨,而崔燁的心底里,大概就只有傲慢,才會被這樣輕易的擊潰到整個世界都崩塌。
會被弄成這個樣子的,也就只有崔燁一個人而已。
造成這樣結果的盛嘉瑜,根本不在乎崔燁的去向,而是幫付明成跳過了這個話題。
小兔子打了個哈欠,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歇夠了吧,起來練練,骨頭都鬆了。」
最後一局依然是隨機分組,但這一次學校還是稍微調節一下隨機的內容,把所有排名靠前的選手都儘可能的分散開了,以避免優秀的學生開場就被淘汰掉這種非常尷尬的事情。
畢竟他們還是要算總積分的,一開始就被淘汰掉,還真不保證會不會被追上來,那反而是失去了他們原本的用意。
隨機打亂分組之後的天梯樹被發到每一名參賽學員的智腦終端,這次兩次比賽之間的準備時間比較長,周五結束的團隊賽,而一對一淘汰賽要從下周一開始。
這一刺選拔演習差不多持續有半個月之久,也算是從各方各面都考察了學員們的綜合能力,力求選出最合適,最有能力的學員。
一對一淘汰賽大概要持續三天左右,對於盛嘉瑜來說前期實在是沒什麼難度。
論壇里關注他一對一淘汰賽的人不少,畢竟一對一就意味著能使用的小聰明少很多。
整個一對一賽場只有一個房間那麼大,依舊隨機刷新地圖模式,配槍,但禁止點狙,為防止一擊結束。
前幾局對於盛嘉瑜來說都沒什麼壓力,直到最後十二進六的時候,才碰到了熟人們。
第一個碰到的就是張晨程,張晨程和盛嘉瑜一樣都是小體型,就導致這是他們一局時長直接拉到了平均時長的二倍。
這局打完之後,張晨程「哭著」喊:「救命啊,你就追著我打了一局啊,這麼狠的嗎?」
盛嘉瑜也鮮少有在追逐戰里是他追別人追了這麼久的,出來之後也難得感受到了一絲辛苦,「你少跑會兒,也不至於打了這麼久。」
「那怎麼行,難得跟你交手一次,總得打得盡興才行。」說來也意外,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真的對上。
此前張晨程雖然知道盛嘉瑜的實力,但看他打別人,總歸不如自己親自打一次要來得值。
這次抽到也算是圓了張晨程一個心愿,反正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之後的排名如何如何,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作為一名大二生,走到這個地方,他知足了。
張晨程本身的機能就在大二中是非常卓越的,除了他以外,剩下還在前十二里的也就還剩下方晨和澤松。
澤松在這一場對決里撞上了羅錚,止步十二強,而盛嘉瑜的下一輪對手,就是方晨。
大概是出於某種不可言說的默契,在比賽之前,盛嘉瑜和方晨都沒有碰面,直到掃智腦進賽場的時候,他們才準備好要見到對方。
這是一局遲來的比試,而方晨已經等這一局等了太久了。
一對一對抗賽都不會打得太久,打到四十分鐘已經是上限,而這一次兩人因為一直心心念念著要對決一次,甚至前期沒有互相躲藏,準備放冷槍,而是直接趕到了地圖中心,希望能對方儘快交手。
因為不讓點狙,最後的一對一淘汰賽很多場裡,槍都像這一場一樣,沒有任何用處,只是個規則內的可用物。
最多有人兩個人對著開槍,互相人體描邊,最後還是要扔了槍互相對打。
盛嘉瑜和方晨相約在場地正中央的一個山頭上。
此處高.聳巍峨,沒有任何的掩體,甚至只要稍微不慎,就會從邊緣墜.落。
場地是投影的,可絕對高度是真的。
如果這裡落下去,他們勢必要摔出個好歹來。
即便有治療倉的存在,可骨傷不同外傷,即便是現在的醫療條件,也還需要再修養個幾天才行。
不過這是淘汰賽,如果輸了,那麼是否會摔下去,其實也沒什麼意義。
場館裡吹起一點微風,掀動著二人的髮絲。
盛嘉瑜對方晨伸出手,對比起來,他的體型是那樣的嬌.小,聲音卻又是如此的堅定:「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