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小兔子上半年才剛因為極限覺醒鬧得鬼門關里走一回,怎么半年過去都開始琢磨上打比賽了?
盛嘉瑜並在意岑舟的詫異,反倒是冷靜地重複了一遍, 「支撐我參加比賽,我要參加聯合軍演的選拔賽。」
他既然選擇了提前開始訓練,那當然就是衝著參加拿冠軍去的。
不想當以第一名的運動員不是好運動員,這種比賽當然也同理。
被賦予了期待,他就要做到最好。
他的目標就是去打比賽。
他要贏。
岑舟拍了拍自己受驚嚇的小胸.脯, 這兔子實在是能嚇人,還最會裝一副正經平常的樣子,搞得好像他多沒見過世面一樣。
但他撐著腦袋仔細一想, 示意小助理出去, 讓陸哲關上了門,「自己找地方坐,我得先給你把這個醉精神場說明白。」
「您說。」盛嘉瑜洗耳恭聽。
這個時代的機甲架勢以精神傳導為主,所謂的精神傳導就是一種類似腦電波的信號接收器,將人體與機甲之間構造起一個聯絡地橋樑, 通過精神傳導來控制機甲的移動。
這種操作對精神力——一種伴隨著血脈覺醒而獲得的大腦能力要求很高,從而才能驅動機甲的運作。
機甲的運作會消耗人體的精神力,則需要進入精神倉進行緩釋修復。
精神倉的內部構造是一種能讓大腦歇下來的特出磁場, 他們在這裡進行一種類似冥想的休息, 從而達到恢復精神力的目的。
而舒緩劑的效果要比精神倉的效果低很多, 舒緩劑只是一種消除疲勞感的精神力藥物,和真的精神場修復差距還挺大的。
藥物代謝又需要時間,效率也跟精神倉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盛嘉瑜聽完大概聽懂了, 說白了就是用腦過度需要進去強制歇歇腦子, 但是目前他對這種磁場過敏, 所以不能進進去了之後容易過度亢奮。
「過度亢奮狀態是強行激活了你沒有開發完全部分的血脈天賦和能力,這種精神力是隨著動物能力一起來的,你的肌肉確實開發到了百分百,但血脈覺醒帶來的東西可遠遠不止是身體上的變化,我們目前的技術還不能完全掌握這份能力也不過只有三分一二,強行激活剩餘的能力,你的身體和大腦,都會消耗過度。」
岑舟指了指自己的頭,翻了幾個過度亢奮後對大腦進行不可逆損傷的病例給他看。
「很嚴重的事情,希望你能認真對待。至於你打比賽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岑舟是一名醫生,他絕對不會支持這種過度消耗自己的行為。
打比賽的艱苦他知道,必須要用精神倉來進行恢復。
講實話,他並不贊同這種充電的模式來進行高強度比賽。
但聯賽在各星系間都非常重視,作為意義如同閱兵儀式一樣的聯賽,發展至今總歸有些偏離了最初的軌道,各個星係為了提高參賽選手的狀態,將精神倉這種在以前戰爭年代中的應急手段作為常規手段投入使用,已經成了習慣。
他就算覺得有什麼不好,也是人微言輕,抗議無果。
作為醫生,他很清楚精神倉的恢復是一種透支身體的做法,不然聯盟也不會對駕駛員的參賽年紀有上限。
截至三十五歲退役,以軍校訓練出來的素質基礎,前幾年的消耗人體自身還能恢復得過來,再多就是真的要透支身體了。
他能做的只有做一些醫療方面的研究,希望精神傳導的效率能更進一步提高,參賽隊伍也能放棄精神倉這種強制充電的模式。
但相應的手段才剛剛進入研究期,等到向軍隊普及還不知道要幾年。
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位患有醉精神場的駕駛員,真是生不逢時。
岑舟嘆一口氣,看到一臉絕不退讓的小兔子,還是沒忍心,「不過你的醉精神場很可能是因為覺醒不完全導致的,你的血脈覺醒很突然,中間又出了些意外,和隱藏基因的融合併不完全,等你再長大一點會好一點,先用舒緩劑頂著吧,不成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沒有正面回答舒緩劑的效果會不會不如精神倉這個問題,盛嘉瑜的心裡也有了答案。
不過他問,也只是想有個心理準備而已。
「謝謝岑醫生,那我們走了。」盛嘉瑜輕輕欠身,看了一眼陸哲示意他離開。
陸哲跟在他身後離開,心裡想著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怎麼了嗎?」盛嘉瑜轉身過來,九點的陽光照著他的側臉,折騰了一圈額上的汗水早就干透,只留下了打濕後卷得更明顯的額發。
他好像沒有很難過。
這對於一名機甲駕駛員來說,是非常嚴重的事情,陸哲以為他會被打擊到。
畢竟這下還能不能上比賽,賽前體檢能不能過都是一回事兒。
賽委會可不會允許精神狀態不合格的選手上機甲。
「別用這種表情看我啊學長。」盛嘉瑜看出陸哲想要藏起來卻藏不乾淨的心事,他確實失意了一瞬,但又很快緩和過來,「連覺醒成兔子這種事兒都沒把我怎麼樣,醉精神倉就更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要知道,按照全民體檢記錄的平均值來算,小型草食系動物的精神力本身就排在全體已知覺醒基因的末位,尤其盛嘉瑜還覺醒成了一隻兔子。
兔子這個系列的標籤是柔軟,敏.感,脆弱,易受驚。
簡直是精神力不夠強大堅韌的代名詞。
可這樣的盛嘉瑜,是第一軍事學院,十幾屆以來潛力最大的天才。
依他現在架勢機甲的幾次經歷來看,他的精神力潛能深不可聞,哪兒就那麼容易被醉精神倉這種事情打斷。
陸哲不曾見過他覺醒成兔子的那一天,也不清楚他這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先入為主的把他列為了需要呵護心理的對象。
可他若真的那麼脆弱,就也沒有站在他面前的盛嘉瑜了。
陸哲搖搖頭,走過去揉了揉盛嘉瑜的腦袋,「行了,回去訓練了。」
錯過了一節課的訓練,他還有的是東西要補齊呢。
回了訓練場,宋直見他們都沒說什麼,也就讓他恢復了訓練。
陸哲過去把檢查結果給宋直稍微講了,也講了盛嘉瑜方面的態度。
宋直嘆息:「那就先這樣吧,你不是想拉他入隊,你也跟著看著點,出事了及時換下來。」
六人團隊賽允許帶兩個替補,到時候真的來不及恢復了就先換人下來等舒緩劑生效。
舒緩劑的效果雖然比精神倉慢了一點,但也不至於一輪比賽下來的時間還不夠。
只是找到能跟得上他們的替補,就是得費點心了。
「唉!本來抓個能跟得上你們幾個的就夠費勁了,他飛得比你們還快,這人可怎麼招攬啊。」宋直想想就覺得是一腦門的爛帳。
這兩屆值得培養的確實比幾屆要好一些,但大多數只是為了能競爭出線名額的水準,陸哲他們那個隊伍,可是為了拿冠軍去培養的,這要求可就高了不少,難找著呢。
宋直回頭看了一眼訓練場,倒霉孩子追上了前機甲的尾巴,撞出一朵煙花來,還把旁邊的機甲帶倒了,頓時場地里跟多米諾一樣倒了一堆。
「啊——」宋直捂住了眼睛,根本不敢繼續看,「這水平也太下飯了,氣飽了。列隊!看看你們開的那是什麼玩意!」
……
一上午都是機甲訓練,盛嘉瑜從機甲倉里爬出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四肢都不屬於自己了。
下午沒課,他也就沒打舒緩劑。
別的學生都去泡精神倉了,他倒是清閒,打算直接回宿舍洗個澡。
岑舟給他在智腦里下了個程序,說是建議的精神狀態測試系統,如果睡前還沒有恢復到常規水平的話,就吃一片口服的舒緩劑睡覺,第二天就沒事兒了。
他這邊是省去了泡精神倉的環節,學校里的精神倉為了不那麼透支學生的身體磁場功率開得也比較低,恢復起來比較費時間,就讓他比別人早下課了半個小時。
付明成那邊還沒下訓,沒人來接他,只能他自己回去。
「找不到路了?」陸哲玩味的聲音響在他身後。
他手裡拎著作戰服的外套,大約是中午有點熱。
盛嘉瑜搖搖頭,「還不至於,摸還是摸得回去的,學長不用去泡精神倉嗎?」
陸哲笑:「如果到了我這個水平陪你們練一圈就要去泡精神倉的話,那我也不用競爭什麼冠軍了,收拾收拾回家繼承家產吧。」
沒想到這個時代了也有這種梗,盛嘉瑜被他逗笑,也知道陸哲是在安慰他。
他表現得不在意,但總有人會替他在意這些事情。
因為先天不足,就必須要付出別人加倍的努力,憑什麼呢?
陸哲不用泡精神倉,所以他也不用太為這件事煩心,實力夠強的人,就是用不上這種手段。
盛嘉瑜被他直白而又真切的安慰弄得心有些泛酸,誰說陸哲是個站在食物鏈頂層不懂人間疾苦的魔王呢,人言眾生,沒幾個字可信,還是要靠自己。
中午回去休息了一會兒,等到付明成他們下訓歇夠了才去吃午飯,剛好吃完了一起去上理論課。
這下可叫人抓住他了,一個個都湊上來問他摸機甲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特別爽。
盛嘉瑜心道我受了多少苦你們可不知道呢,不過他也沒把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說給不相干的人聽,只撿了一些他們會感興趣的話題說了。
聽完之後有人感嘆了一句:「真好啊,我也想去開機甲。」
正巧這節的授課老師進來,敲了敲門板,「想什麼想,你上學期基礎考幾分啊,還想去開機甲。這學期再掛科重修知不知道!」
這節課正好是基礎代碼2,還是上學期的代碼1的老師,被他點名的學生這課期末只考了四十七,被抓住之後狠狠地罵了一通才開始上課。
機甲相關的理論課他已經不上了,其餘的基礎只用實戰中記熟悉,但如今的機甲雖然大部分是智腦操控,但底層的系統還是由一系列的代碼構成的,基礎代碼是保證他們在智腦失控之後能夠控制機甲的關鍵。
所以這節課,很重要。
見老師開始講課,盛嘉瑜也難得沒有打瞌睡,坐正了聽課記筆記。
只不過代碼2比代碼1深奧許多,許多同學聽著聽著就開始犯困打瞌睡,連什麼時候都下課都不知道。
盛嘉瑜洋洋灑灑記了四五頁筆記。
許是上輩子留下的習慣,他不喜歡用智腦來記筆記,依然喜歡用紙筆這樣的傳統方式來學習記錄,他還覺得挺好用的。
下午的訓練他還是不跟這邊,一下課就溜了,以至於同學們想抓他問問更詳細的都沒有機會。
宋直並沒有因為他醉精神場就放鬆對他的要求,他說:「這才練到哪兒啊,這種強度還要泡精神倉才是一個兩個給我丟臉!」
話是這麼說,除了盛嘉瑜其他學生們該泡也還是接著泡。
剛開始接觸機甲駕駛的學生們精神力都還太脆弱,只開個一小時就基本達到上限,只能下來休息休息。
陸哲除了偶爾會下場陪練,大部分時間都在旁邊給他做記錄。
開學第一周過去,陸哲甚至找到了一位駕駛機甲非常有特色的學員,敲定了他的畢業論文課題。
這為蟲蛀的蘋果同學開機甲的時候超過了三公里就開始往左邊偏離航線,越開越歪,甚至要轉過來才能開回規定航線內。
問及祝沖同學為什麼,此倒霉蛋回答:「我是左撇子,一加速度吧,我的左手就老使勁,一使勁就歪!」
於是陸哲的畢業論文題目出現了:論對左撇子駕駛員的各項針對性訓練的可能性。
中間休息的時候盛嘉瑜一個人在外面看他寫開題報告,滿頭黑線地問:「……你真的不會因為水論文而被導師打死嗎?」
他們兩個相處久了熟悉起來,盛嘉瑜也就不太在他面前維持形象,開始越發沒大沒小起來。
「怎麼會呢?這是多麼值得研究的一個命題,儘管只針對祝沖一個樣本成立,也是非常重要的論點。」陸哲挑眉,將開題報告的內容補全,然後收了智腦,撐著下巴抬頭問盛嘉瑜,「你覺得他的技術怎麼樣?」
陸哲是坐在地上寫的開題報告,訓練場裡沒什麼能坐的地方,大家休息也就是席地而坐。
訓練場上天天機甲飛來飛去,服務機器人收拾得再勤快也架不住地上都是灰,粘在陸哲的訓練服的一角,格外顯眼。
盛嘉瑜不習慣低頭看著人,走過去拍了拍陸哲的衣服下擺,用手稍微擦了擦地,才坐在他身邊,靠在身後正在休息充電的服務機器人上。
他想了想,才回答陸哲的問題:「我嗎?我不是很看得出來這些啊,不過他在機甲的細節操作上比我熟練多了,我還差著一年的課啊,真的差好多。」
他說,撿了一塊小石子,在地上畫了一下剛剛訓練的時候一部分航線路線,「這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用了代碼改變了航線,讓機甲一瞬間變更了軌道,還有這裡,他追上我的時候,本來是阿爾法子炮,卻變成了雙炮聯動模式。這些東西我都還不太清楚,只會躲。」
訓練用機甲為了鍛鍊學生們的能力,並沒有匹配高智能的智腦,只是很尋常的系統控制器,很多進階操作只能輸代碼。
祝沖是正常升到大三才來摸機甲的,和盛嘉瑜不一樣,他上過非常多的理論課,尤其是大二這學期本該學的機甲進階操作理論,他只自己啃了課本。
宋直讓他不用費心去上節課,也調成了訓練課的課時,通過實戰來理解。
但一邊實戰一邊理解總是不如人家上過課背過考試重點的理解的透徹,這些理論知識讓祝沖在實戰的時候多了很多小心思。
而盛嘉瑜只是在憑藉他的天分本能在驅動機甲,智腦的武器庫系統和底層代碼變更他並不清楚,甚至有些時候是他強行用精神傳導去驅動武器庫來規避多人集中的攻勢。
很莽,但也真的驚為天人。
精神傳導驅動武器庫並不是沒有人做到,但一是沒有盛嘉瑜這種年紀的,二也是因為如今的機甲技術還沒有發展到可以全部運用精神傳導來驅動的層面,強行用精神傳導去啟動本不在這個系統內的東西,需要很深厚的精神力威壓才能做到。
盛嘉瑜也就試過一兩次,爬出來了就得打舒緩劑。
他也想過不用這種辦法,但他還沒學完機甲智腦的底層代碼,即便拿到駕駛員權限也無法啟動那些合體變換。
尤其是訓練機甲的智腦只有基本的通知和功能,一切都是最原始的安排,對於沒有學過的盛嘉瑜來說操作起來就更困難,很多時候精神力威壓會先他一步越過智腦權限,對機甲下達命令,後果就是那一輪結束的時候差點爬都爬不出來。
盛嘉瑜講完這一段,連自己都嫌棄地咋舌了兩聲,「太痛苦了,我希望之後再也不要來一次了。」
陸哲聽後真不知道該說他慘,還是也想體會一把這種天分帶來的甜蜜苦惱。
不過他的精神力也不算低,盛嘉瑜說的那些事情他也幹過幾回,大概是他年紀大一點,天賦開發程度也深一點,並不覺得那麼糟糕。
聽岑舟那天說,盛嘉瑜覺醒的時候應該出了一點問題,那麼就像他的醉精神場一樣,精神傳導對他來說的負擔應該也會更大一點。
上天給了他無上的才能,又給他的才能加了限制,還真是「公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