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瑜掃了一眼機甲智腦的數據錶盤, 左側方推進器出現了百分之十三的損壞。
他太快了。
「嘖。」盛嘉瑜咋舌，換到手動操作，降低了機甲移動的上限速度。
但已經有所脫落的機甲推進器讓他的轉彎動作變得僵硬, 剮蹭到旁邊的障礙立牌的同時，推進器失控，訓練用機甲飛了出去。
幸好訓練機甲都是連了統一控制中樞的，系統檢測到機甲失控的瞬間，就將駕駛艙彈出了駕駛室。
盛嘉瑜從駕駛艙里晃晃悠悠地走出來, 走到牆根扶著牆開始乾嘔：「yue——」
機甲失控，加上駕駛艙突然彈出的天旋地轉，這種刺激對於一個剛上第二次機甲的人來說還是實在為時過早。
一般機甲入門訓練也沒有他玩的這麼嗨的, 宋直走過來看他吐了也沒覺得怎麼樣, 反倒是爽朗地笑了：「我還以為真有上機甲不吐的人呢，吐兩次就好了，沒事。」
不過盛嘉瑜早上剛跟著星艦到地方，本來就沒吃什麼東西，現在胃裡空落落的, 吐了半天什麼都沒吐出來，再嘔下去就要吐膽汁了。
付明成小跑過來給他送了一瓶水，讓他先往下壓壓。
早聽說過第一堂機甲課大家都吐得昏天黑地, 當時付明成還以為是學長嚇唬人, 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盛嘉瑜淺喝了幾口水, 那股眩暈感才總算是壓下去了一點，到宋直面前禮貌地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啊教官, 把機甲開壞了。」
「嗐, 那才多大事兒呢。」宋直擺擺手, 他是給了盛嘉瑜過高的要求，也沒想過他真的能做到，更何況半天前連機甲怎麼停都不知道的小兔子在剛剛機甲失控的時候竟然會自己調節手動模式降低精神傳導的傳輸效率，減緩推進器壓力，甚至在最後徹底失控前手動操作了駕駛艙彈出系統，「你從哪兒學來的彈出駕駛艙？」
「書里。之前說過，以前的星際聯賽的機甲會統一聯網系統判定駕駛艙彈出，但也會駕駛員拒絕彈出，既然可以拒絕，就應該能主動彈出吧，稍微找了一下，還挺明顯的。」他不知道訓練用的機甲是否會連接這個系統，畢竟已經是很多年前的設置了，所以就自己在儀錶盤上找一下，還真讓他找到了。
訓練用的機甲智腦沒有高階機甲那麼智能，AI權限有限，很多都要考驗駕駛員自己的操作，這也是學生們在學校要學會的東西。
新手駕駛員不能太過依賴機甲智腦AI的判定，電腦和人類一樣都會出錯，實戰場上最應該相信的，是自己日積月累的訓練經驗，對局勢做出最完美的判斷。
機器計算永遠是冷冰冰的，人類大腦的判斷有時候反而會是最優解。
宋直點點頭，顯然是對盛嘉瑜的表現非常滿意。
他不是那種會賣關子的性子，直接看了一眼胡忠，表達了自己的意思，開門見山的問盛嘉瑜：「想去打比賽嗎？」
盛嘉瑜一愣，「我嗎？可是教官我才大二啊……」
他實在是沒想到宋直居然會直接問他打不打比賽，陸哲叫他過來的時候他是大概有那麼一點模糊的感覺，但以為最多也就是跳個級或者開點小灶了，打比賽，「早了點吧。」
宋直搖搖頭，「早什麼呢，現在開始準備都晚了。明年七月艾倫威爾星系聯合軍演，也就是我們通俗意義上說的星系內選拔賽，有個人賽有團體賽，在進星隊之前都是以軍校為單位構成隊伍，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想不想，至於能不能讓你參加，那就是我們的事情了。」
盛嘉瑜這樣的天賦，前途無量。
他的天賦註定了他會成為一名優秀的機甲駕駛員，但是能把他的潛能開發到什麼程度，就是他們這群教官的事情了。
宋直突然有點可惜，早知道他天賦這麼高，就該上學期就抓過來，跟著陸哲他們一起扔去查克圖靈訓練。
虧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宋直遺憾地搖了搖頭，獲得了胡忠教官的白眼一個。
而當事人低著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宋教官的邀請。
誠然教官給他畫得餅又大又香，沒有幾個人會不動心。
星際聯賽的職業選手生涯從第一年新手賽入圍開始算，滿打滿算三十五歲之後固定退役，將賽場讓給新人。
對於軍校生來說，去打聯賽只是一次為期十年左右的外務工作，儘早拿到成績，也就有了後半生仕途的安定。
正常他該參加的那一屆是三年後的那一期聯合軍演，如今他明年就可以參加，那就意味著他的職業生涯會被一般的選手多出整整兩年。
兩年的參賽的機會，會讓他多出一屆的概率拿到更好的成績。
這條件可太誘人了。
但盛嘉瑜並不是那種被誇就頓時連自己幾斤幾兩重都不知道的人，明年的星系聯合軍演中的參賽選手都是軍校的應屆畢業生，他們比自己會多出整整一年的機甲訓練經驗。
從宋直和之前那個巡航軍長官的口中他也能聽得出來，他似乎確實天賦異稟。
但他是以一個兔子的身軀贏過了一票肉食同窗的。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努力和經驗並非無法彌補這份天賦上的帶來的鴻溝。
能站在星系聯合軍演賽場上的軍校生們，有幾個人沒有天賦？
天外有天，其他幾個軍校里，未必沒有比他更有天賦的學生。
他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有些清楚的，天賦如何在他這裡根本不重要，天賦再好他不還是從機甲上下來的時候吐成那個樣子，那才開到多少速度啊，跟聯賽里前輩們的速度比起來還差得遠呢。
現在就調整課業，拔苗助長，為了明年的聯合軍演準備，真的合適嗎？
盛嘉瑜不禁有些猶豫。
宋直見他沒有立刻答應下來，有些疑惑，看了一眼陸哲：好像跟你說得不太一樣？
他的得意門生可跟他說這隻兔子多麼的野心勃勃，現在怎麼還退縮了。
陸哲見盛嘉瑜低著頭，手不安分地捏著手裡的礦泉水瓶，也有些意外。
這可不是他見過的那隻兔子。
他往前走了兩步，拍了一下宋直的肩膀，示意他「我來」，然後站在盛嘉瑜的面前，「怎麼了嗎？」
盛嘉瑜本有些糾結，但看到陸哲走過來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也吐過嗎？」
陸哲先是一愣，然後握起拳頭，掩在唇邊掩飾自己的笑意。
小兔子的耳朵靈得很，只笑了個氣音，也動了一下兩隻耳朵抬頭看他。
陸哲立刻佯裝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吐過啊，怎麼沒吐過。我第一次上機甲就吐了，可比你丟人多了。」
他實在是沒想到，讓盛嘉瑜猶豫的因素，居然是因為他從機甲下來的時候吐了。
他的好學弟，你真的知道你剛才把速度儀錶盤飆到什麼程度了嗎。
見此，宋直也接上話，「這小子當年從機甲上下來就去乾嘔了，也就比別的學員吐得少點。你也不用太有壓力，如果你不想參加聯賽，你可以拒絕。但既然你想向著這個目標邁進的話，那就不用擔心那些事情，也不用覺得會不會浪費我們的期望，會不會達不到想要的結果。」
他畢竟做教官也有三十幾年了，從一線退役下來就一直在訓練新兵，這幫孩子有什麼毛病他都知道。
有的自視甚高，有的明明天資卓越，卻總喜歡給自己留一絲餘地。
倒也不是說這樣不好，但對於他們來說，如何掌控天才是教官思考的事情，而天才只需要去做就是了。
「天塌下來，也有教官們頂著呢。不能讓你拿冠軍，那一定是教官們的失職，你要相信教官們的眼光。」
思量片刻之後，盛嘉瑜還是點了點頭。
他本就有意於偏向這些，能早點摸上機甲對他來說是非常激動的事情。只是他的理性讓他沒有一頭熱的答應下來，總歸還是有些其他的擔心。
可就像宋直說的，他真的沒那麼多好去考量的。
他是選手，如果教官看走了眼，也不該是他的錯。
他只要去做就是了。
收了個超級天才學生，宋直樂得合不攏嘴，把胡忠氣得夠嗆，幾名教官讓陸哲帶著盛嘉瑜做一下訓練後的紓解活動，精神傳導對自身的大腦和精神力的負荷還是有點大的，下了機甲需要好好放鬆一下，然後就跟老金一起離開了訓練場，去商量盛嘉瑜的新課表去了。
他才剛升入大二，很多和機甲操作相關的理論課還沒學過，直接跟大三的訓練也跟不上，只能單獨給他調一下課。
談到這兒，胡忠突然想起來件事兒，問老金：「咱上學期是不是還給他定了要求來著，他期末考試多少分？」
老金這才想起來，回頭叫了他的好班長過來。
付明成跟著來當了一路的樁子，誰知道末了了還沒逃過跑腿的命，過來接過了老金智腦穿過來的電子成績單：「回去把成績單發了。」
是上學期的期末理論課考試成績。
盛嘉瑜的名字就在第一行。
「績點全滿。」老金說。
胡忠聽了挑一下眉毛，得這還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學霸，「便宜你小子咯。」
他酸溜溜地對宋直說，但是又能怎麼樣呢，他只是個訓練基礎的，這些小子早晚都是要送到機甲訓練場上去的呀。
盛嘉瑜還不知道自己被安排什麼樣子了，跟著陸哲在精神倉里做了一會兒冥想，出來後覺得自己的精神頭足了不少。
星際產物，如此神奇。
「走吧，送你們出去。」陸哲說，「他們過一陣子會給你開訓練場權限的，想自主訓練的話可以叫我，我今年應該都在學校。」
聯賽將近，大四也有不少考核要收尾，沒有機會給他們再去查克圖靈集訓了，畢業論文也還沒開動，只能在學校里呆著。
盛嘉瑜點點頭，「謝謝學長。」
他把他們送出了訓練場，也就沒再跟著。
付明成就是專門來送人的，看著訓練場的大門和位置，一聲嘆息：「要不我上去練練得了，你一個人跑來機甲訓練，我是不是又得天天來撈你。」
回憶起大一時候的恐懼，盛嘉瑜心虛地望了望天，「……我儘量。」
他已經在研讀地圖學，最近也有了一點造詣，獨屬於自己的記路方法也開始做了，估計也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克服這個問題。
畢竟帶著路痴屬性上比賽，那可真是立個靶子給別人打。
他們回了宿舍，正好唐之剛回來，付明成欣喜地將這個消息分享給了孩子他.媽。
唐之一臉欣慰地過來摸了摸盛嘉瑜的頭：「出息了我的兒。」
為了慶祝，趁著最後一天可以自由出校，他們出去搓了一頓。
此時其他的同學們還不知道盛嘉瑜已經先一步告別了他們。
當天晚上教務處給他發了單獨的課表，他一部分課程要跟著這邊上，一部分課程要去跟著大三的學生一起訓練。
因為理論課難以給他一個人補課，所以大部分被犧牲掉的大二課程都是基礎訓練，只留下了格鬥技巧和射擊課。
留下也就只留下了一半，轉頭周一正式複課第一節，盛嘉瑜就光榮缺席。
幾個上學期競爭過的對手還想著第一堂格鬥課跟他較量較量，結果連他一根兔子毛都沒看見。
江輝在方陣里找了一圈兒，被胡忠罵：「抻個脖子找什麼呢？」
「胡總，盛嘉瑜呢？」他一問，周圍的人也開始找。
尋思著這兔子是矮點，但也不至於埋人群里找不到的地步吧，他可顯眼得很呢。
然而胡忠冷哼一聲，「別找了，人不在。」
眾人心裡一驚，雖然他們上學期一直在期待盛嘉瑜滾蛋，不要來拖累他們的成績，但一學期相處下來早就認清了事實，是他們在拖累盛嘉瑜的成績。
本還想這學期看看大佬什麼操作怎麼練，怎麼人沒了？
被勸退了？
為啥啊！
學生們心裡不解，有急脾氣地都開始向教官給盛嘉瑜討說法了。
胡忠丟了個學生心裡不痛快，但看他們這個樣子，也不枉費他上學期的教導，人心齊了不少，何況這屆好苗子還是有些的，再稍微教一教，接下來的考核里讓他們也快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說：「人沒退，人家先你們一步，去跟大三的玩機甲啦，有什麼話想問下午理論課去本人吧。」
這解釋一出，本來還給盛嘉瑜討說法的學生們都震驚了。
玩……玩機甲去了？
要知道，大三機甲課可不只是一實的規矩，整個艾倫威爾星系，甚至說是整個聯盟，都是這個規矩。
按照以往的經驗，大三上機甲已經是人體的極限了。
精神傳導對駕駛員的身體素質和精神力的要求非常高，剛成年覺醒的學生們血脈天賦不穩定，連開發天賦能力都困難，更不要說開機甲了。
而盛嘉瑜他他他，他居然剛大二就去開機甲了！
「什麼情況啊這是？我們也能去嗎？」有人脫口而出。
胡忠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一聲，「你？你能撐兩秒鐘不吐我就算你厲害了，別八卦了同學們。你們之中已經有人走向下一個戰場了，還不趕緊訓練？列隊，熱身！」
被澆滅了幻想的一年C班學生們只好苦哈哈地開始熱身訓練，迎接今天的格鬥第一課。
而另一頭，機甲訓練場上。
開著訓練通用型輕機甲的盛嘉瑜正在躲避身後十二名學長的重炮火攻擊——當然訓練機甲的武器庫是沒傷害的那種。
訓練系統會按照實戰可能模擬機甲的受傷程度，超過一定數值就算報廢失控，演練結束。
盛嘉瑜獲得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在負責做移動靶，練這群新兵的移動機甲準頭。
一道藍色的模擬雷射炮擦著他所駕駛的機甲邊兒射了過去，剛險險躲開，又有一炮追蹤彈攆他的屁.股。
「不是！為什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