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已經黑了下來,天邊掛著一輪彎月,灑下萬道清輝。
社員們有的在村頭納涼閒聊,有的則在村道上河堤上閒逛,消磨時光。
村莊裡,孩子們瘋跑著、嬉鬧著,玩著老鷹捉小雞、投沙包的遊戲,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
「叮鈴鈴!」
林正軍按著鈴鐺自行車,越過一個又一個社員,一路疾馳如風,衝上河堤。
每個人看到,都是一臉震驚,下巴差點磕碎在地上。
「咦?誰啊?怎麼騎個自行車?」
「今天有公社幹部過來咱們大隊嗎?」
「是林三槐家那小子!」
「沒錯,是三工分和女特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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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清楚是林正軍和唐曉芙的時候,社員們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林正軍這是發了什麼邪財啊!」
「是啊,他家人人都穿上了新衣裳,一天三頓吃餃子,這下連自行車都整出來了!」
而被鄉親們這麼震驚而艷羨地看著,唐曉芙卻驕傲地揚起小腦袋,一雙美眸顧盼生輝,別提多開心了。
哼!
驚到了吧!
讓你們說我眼瞎找了個二流子,你們才是有眼無珠,我家正軍才是河灣大隊最有本事的那個!
「正軍,哪來的自行車?」河堤上,有社員好奇地問道。
「還能哪來的?自然是買的!」林正軍和唐曉芙下了自行車,把車子扎了起來,笑道。
「這自行車真漂亮!」
「瞧這鋼圈沒有,電鍍的,亮閃閃的,就是見了水也不會生鏽!」
「這車座上包的是真皮嗎?真軟和啊!」
足足二十多個社員立刻圍了過來,摸著車座、攪動踏板、按著鈴鐺,艷羨與震驚不已。
甚至連趙雪柔和兩個女知青都聞訊而來。
那場面,真是相當壯觀,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人山人海,紅旗招展。
後世你買輛寶馬回村,都不會有這麼轟動的效果。
「鳳凰二八大槓要180吧,比大隊部那輛紅旗都要貴幾十塊呢!」
「嘶!這麼貴啊,正軍你怎麼能買得起?」
「別不是順手牽羊回來的!」
眾人一臉不敢相信,還有人半真半假地開了玩笑。
「去你大爺的,你給我順手牽羊個試試!」林正軍笑著掏出購買憑證、駕駛本給大家看看。
「真是你買的!」
「你哪來的錢啊?」
眾人一臉好奇。
「別管我哪來的錢,總之,我的每一分錢都是乾乾淨淨的,公安來了,我也說得清!」林正軍淡然笑道。
「正軍你可真牛啊,買了全大隊第一個自行車!」
「鳳凰啊,比大隊部的公車都好!」
「正軍穿著的確良,再騎著這洋車子出去,比大隊幹部都有牌面哩!」
「可不咋的,白白淨淨的,跟那城裡的幹部似的!」
「正軍,下個月我結婚,你得借我騎著去接新媳婦,我不白用,給你割一斤肉,再買一包大前門!」
有人艷羨,有人震驚,有人掏出香菸吹捧討好。
林正軍笑容燦爛,滿口答應:「娶媳婦是大喜事,你想用只管拿去用,還拿什麼煙啊,那就太見外了!」
「瞧這小子張狂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在河堤上散步的魏山虎遠遠看到這一幕,氣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拳頭差點捏碎了。
想他魏山虎,堂堂副大隊長,家裡都沒個自行車,想騎大隊部的自行車還得請示林秉德才行。
可林正軍一個二流子三工分,地主的後代,封建餘孽,卻買了鳳凰二八大槓耀武揚威,簡直是反了天了!
「哥,這小子肯定投機倒把了!」
身側的魏山野吸溜下鼻涕,寒聲道:「今天下午在河灣里摸野鴨蛋,看見他車上裝了不少糧食回來,估摸著得有一千來斤,不知道拿來做什麼呢!」
「這麼多?他哪裡搞來糧票啊,肯定是黑市購買的!他完蛋了!」
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魏山虎看著魏山野寒聲道:「明天上午,你就帶幾個二桿子後生去把林正軍的犯罪窩點給抄了!」
「哥,您不去嗎?」
「我不得坐鎮後方指揮啊!」
魏山虎寒聲道:「林正軍這小子念過幾年書,花花腸子可不少,沒有充分證據,我不能貿然出面,不然容易落人口實。」
「你別怕,我會在後面給你壓陣,只要坐實了證據,這次林正軍就等著把牢底坐穿吧!」
……
林正軍把唐曉芙送回知青點,就騎車來到二流子軍團的司令部——魏紅兵家。
魏紅兵今天割了肉,熬了豬油,拿油炸包了餃子,打算請幾個兄弟搓了一頓。
「林司令真買了自行車啊!」
「這自行車真漂亮啊!」
一見林正軍過來,趙賴皮和吳栓柱爭先恐後地迎了出去,接過自行車,先在院子裡騎了兩圈。
「林司令,你瞅瞅,我們又釣到三隻老鱉,十幾條黃鱔。」
等林正軍走進屋裡,二人也跟了進去,邀功似的提出一個水桶。
「兄弟們,辛苦了!」
林正軍掏出一個小本子遞了過去,笑道:「你們搞的山貨賣掉了,這是詳細的帳目,你們看看!」
本子上,重量、單價、總價寫得清清楚楚,賴皮打眼一看,忙擺手道:「不用看了,我們相信你!」
「一共賣了42塊2毛,我提20塊,剩下的,你倆平分,一人11塊!」林正軍掏出了22塊錢,遞了過去。
這批野味和山貨都是賴皮和栓柱搞來的,魏紅兵和林鐵蛋是生產麥芽糖的主力,並沒有參與。
「真給我們?這,這也太多了!」
「要不給個我個三塊四塊就行了,回頭你和唐知青結婚還要用大錢呢!」
栓柱和賴皮結結巴巴地道。
「我才幹幾天麻糖生意,就買了自行車,還怕沒錢辦婚事嗎,趕緊拿著吧!」林正軍不由分說塞給了二人。
「真沒想到,二流子也有能掙錢的一天!」
栓柱接過錢,一個勁呵呵傻樂,成就感滿滿。
「回家我就把錢摔我爸臉上,媽的,二流子咋了,比他賺得還多!」趙賴皮咬牙切齒地笑道。
看到小夥伴興高采烈的樣子,林正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賺到錢,改善他們的生活只是一方面。
更關鍵的是讓他們看到自身的價值,建立了自尊和自信,激發了他們的奮鬥意識,這將讓他們受用一生。
「現在山貨和野味的銷售渠道基本上打通了,野雞野鴨黃鱔老鱉野山菌,都可以賣錢!」
林正軍笑道:「馬上要入秋,天氣沒那麼熱了,一下雨,後山的野香菇野山菌也多了,」
「你們平時就給我做麻糖,閒下來的時候,就可以搞點山貨野味。」
「你們不僅可以自己搞,還可以發動弟弟妹妹乃至你們的爹媽,我保證,不出一年,大家都能騎上自行車!」
「那可太好了啊!」
林正軍又講起了自己在縣城的見聞,魏紅兵和林鐵蛋在旁邊一陣添油加醋,眾人興奮不已,對林正軍越發敬佩。
……
次日,一大早。
林正軍起床先提醒爹娘換上新衣裳,兩口子一臉迷惑:「不逢年不過節的,穿啥新衣裳呢!」
「聽我的,准沒錯!」
林正軍卻賣了個關子,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隨後林正軍一陣拾掇,把小院打掃得乾乾淨淨,廚房四面牆壁蒙上塑料雨布,挑了檁條上的蜘蛛網……
今天是縣供銷總社和民政局來頒獎的日子,家裡條件差點,但也要搞得乾乾淨淨,給人留個好印象。
飯後,爹娘扛著鋤頭上工了。
林正軍則和魏紅兵四個去大隊磨大碴子。
林紅英留在家裡看書預習初二的知識點。
這些天,林正軍說服了爹娘,讓林紅英儘量少幹活,專注學業,提高學習成績。
林紅英大受感動,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發誓一定要考個好大學,光宗耀祖。
唐曉芙則喝著紅糖水,津津有味地看著那本《堂吉訶德》,順便輔導未來小姑子,小日子過得美滋滋。
「我說三工分為什麼要買我家的麥芽,原來是拿來做麥芽糖啊!」
「娘的腿啊,這王八蛋也太雞賊了啊!」
突然,廚房方向傳來一道尖聲怪叫,打破了寧靜的小院。
「怎麼回事?我們反鎖了大門了啊,怎麼有人進來!」
唐曉芙和林紅英大驚失色地對視一眼,連忙丟下書本跑到院子裡。
「唐曉芙林紅英,我拿到林正軍的投機倒把的罪證了,他完蛋了!」
只見二埋汰魏山野得意洋洋地拎著撬棍,端著一簸箕麥芽糖,身後還跟著幾個魏家的二桿子後生。
大門洞開,門鎖被隨意丟在地上,應該是魏山野先翻牆進入,又撬開了院門門鎖,放小夥伴進來。
「你們這是幹什麼,誰讓你們進來的!」唐曉芙走上前去,嬌聲喝道。
「我進來尋找李正軍投機倒把的罪證,還需要向你個敵特子女打招呼?」魏山野不屑一顧。
「我們這是合法經營的家庭副業,趕緊把東西放下滾蛋,不然,我打你哦!」唐曉芙氣得俏臉通紅,抱起個笤帚攔住魏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