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鐵酈也不大高興，道：「鐵霖，你可是正軍同志親自點的將，你這樣的表現，畏首畏尾的，讓我失望，更讓正軍同志失望！」
「我能看看劇本嗎？」張鐵霖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眼下謝鐵酈在國內電影圈什麼地位呢，幾乎就是後世國師、大導演、姜紋那個層次了，非常高的！
關鍵是這個時代講究發揚風格，你工作上挑三揀四，留下惡名，以後工作分配都會受到影響。
「電影既然有正面人物，那能缺了反面人物嗎？不然，全是好人了，對比哪裡來？矛盾衝突哪裡來呢？」
林正軍把劇本丟給他，恩威並施，道：「演反派，更考驗一個演員的能力，把壞人演得活靈活現，招人恨，那才是本事呢！」
「這是的確一個反派角色，但你要知道，陳強老爺子演了一輩子反派，但可是獲得了22大電影明星的！你演得好，你也行！」
張鐵霖可太想成為「角兒」了，聞言頓時滿臉慚愧地表態：「林老師，您教育得太對了，我演！我願意演！」
「不要有什麼顧慮，演員是演員，人物是人物，現在觀眾素質高了，分得清的。你壞人演得好，大家反而會喜歡你……」林正軍又忽悠了幾句，搞得張鐵霖鬥志昂揚！
他騙死人不償命！
其實很多觀眾就是分不清的！
解放前陳強老師演話劇《白毛女》，觀眾們把他當成真的黃世仁，恨死他了，都拿磚頭砸他呢。
還有戰士想開槍，幸虧被及時攔住了，不然估計就沒有陳小二了。
哪怕十幾年後，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里的馮遠征，經常被路人勸說，你可不要再打老婆了，打老婆不好滴。
還有《還珠格格》里的容嬤嬤李明啟，坐出租都拒載。
但事實證明，人家沒扎錯啊，偷稅漏稅的，操縱股票的，還有屁股坐歪的，該扎！
中午時分，演員都齊了，而後和幕後人員一起，在辦公樓下舉行了一個簡單的開機儀式。
林正軍看見不少「熟人」，比如呂中、王掌柜于是之，張瑞芳等等。
林正軍沒主動和任何人打招呼，現在他大小也是文化圈的名人了，沒必要低三下氣，再說反正以後都能認識。
還有個人站在辦公樓大門口的柱子邊上，穿著藍色棉襖，探頭探腦鬼鬼祟祟地窺視著，充滿了好奇和期盼。
蛤！
葛大爺！
也不知道他考上沒有，等下去逗逗他！
張瑞芳和龔雪站在一起笑語晏晏地說著悄悄話。
「那個就是楚狂人林正軍啊？」張瑞芳盯著林正軍的側臉，輕聲問。
「對！楚狂人是他和愛人合用的筆名！」
「小伙子長得真高大英俊，學學表演，都能演電影了！」
「人家看不上，他做生意好賺錢呢……」
龔雪和張瑞芳早就認識。
當年龔雪去滬上電影廠參加《青年的一代》的選角。
張瑞芳主張龔雪參演，認為她表演比李秀明有爆發力，但不知咋的，導演最後還是選了李秀明。
謝鐵酈站在台階上，拿著個大喇叭，主要講了兩點。
一要不怕吃苦。
條件的確艱苦，冬天拍夏天戲，冷死人了，但大家要努力克服，不能嬌生慣養，影響拍攝。
二要服從指揮。
誰敢不聽話的，直接換演員！
林正軍可太喜歡這革命化的「開機儀式」了。
上輩子他投資影視業，參加的開機儀式，都要算良辰吉日、擺供桌擺貢品，燒香拜神，透著股江湖草莽味。
其實開機拜神源自香港。
源頭有兩個，古代戲班子的拜神傳統和膠片時代的恐懼。
在膠片時代，膠片昂貴到不行，攝影機內部的零件可能會不小心劃傷膠片，造成「劃片」，給劇組帶來巨大損失。
由於「劃片」難以預防，人們便寄希望於用紅布蓋住攝影機來避免，燒香拜佛以求心安。
後來，大量香港導演北上，就把這個傳統傳到內地，都是封建糟粕！
唯物主義戰士，無所畏懼！
而後，謝鐵酈宣布，先吃午飯，今天下午就開拍第一場戲。
這場戲是靜秋母親撞見老三騎車帶著靜秋治腳回來，而後在靜秋家和老三談話，要老三保證在靜秋留校任教轉正之前，不要和靜秋見面，老三答應了，為靜秋的傷腳換了最後一次藥，兩人相顧無言，默默催淚……
林正軍整個大無語。
這場戲的難度是非常高的，別的不說，光說哭戲這一條，對演員就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果然，龔雪小臉上頓時露出緊張之色，輕聲道：「啊？第一場就是我的戲！」
張瑞芳道：「你是女主角，第一場拍你的戲，不是很正常嗎？」
龔雪輕聲道：「張老師，我第一次當主演，有點緊張。」
「這是難免的，但也是你必須經過的磨礪，啥事兒不得有第一次啊，下午我陪你去片場，我教你！」張瑞芳安慰鼓勵。
「那太好了！」龔雪開心地道。
謝鐵酈又鼓勵了幾句，而後開機儀式結束，大家都各自散了。
葛尤看完了，也想溜了，林正軍大喊一聲：「小嘎！」
施紋心老叫葛存狀「老嘎」叫葛尤「小嘎」，林正軍懷疑是「老葛」「小葛」的諧音。
葛尤嚇得渾身一哆嗦，仿佛做賊被抓住，而後轉身撓頭，呲牙笑道：「林老師！」
「考上了嗎？」林正軍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考上了！」
葛尤臉色激動地道：「林老師，您算得太准了，我考上全總文工團了，正在辦理組織關係手續呢，終於不用回去當豬倌了！」
全總文工團，就是全國總工會文工團。
出過不少演員明星，比如前文說過的薩日娜，比如紅極一時又英年早逝的相聲演員洛桑等。
啊？
壺水竟然這麼快開了！
林正軍有點意外。
「工資多少啊？」林正軍繼續哪壺不開提哪壺。
「工資每月18塊錢，畢竟現在是學徒級別。不過，每年都會漲的，幾年後，就30多塊了……」葛尤撓頭，聲音越來越小。
自從考上全總文工團，他在院子裡走路都敢抬頭了，內心裡挺驕傲的，畢竟有了一份正經工作，不再是待業青年了。
但不知咋的，到了林正軍跟前，他就驕傲不起來了。
實在是和他一比，自己賺的太少了！
林正軍閉上眼睛，掐指一算，雙眸霍然睜開，淡定地道：「小嘎，不要氣餒，你得支棱起來啊，我掐指一算，你以後會成為大明星的，比你爸強多了，賺的錢能買大房子能坐上小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