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沒有反應的手機，程夜眼底泛起複雜的神色，在聊天框裡編輯著詢問信息，刪刪減減，最後還是沒能發出去。
算了，先回小醫館。
程夜將手機塞回兜里，額頭的滾燙，帶來的不舒適感，此刻愈發強烈。
進入胡同，穿過小巷，快到小醫館門口之時，漆黑的夜裡，程夜能看到前方有一道女孩的身影。
他以為是姜眠，便下意識加快了腳下步伐。
可待走進一看，才發現是楚溪顏。
程夜頓時覺得索然無味，語氣冷得沒有絲毫溫度，「你來幹什麼？」
楚溪顏抿著唇，她剛剛觀察到，程夜在知道是自己的那瞬間，本來還帶著期盼的視線，一下子就變得黯淡無光。
女生的直覺，是最準的。
楚溪顏心裡非常明白，程夜走近之前，以為自己是姜眠。
她不禁感到苦澀，也是，夜晚漆黑，同樣都是女生，隔著遠遠的距離，認錯很正常。
然而，她就是不甘心。
憑什麼姜眠能夠享受到程夜特殊的偏愛？！
明明自己才是與程夜從小定下娃娃親的對象。
楚溪顏深呼吸，她靜靜地凝視著面前的俊美少年。
「程夜，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
夜晚涼風習習，皎潔的月光下，楚溪顏鼻尖因為涼風吹得有些紅。
她斟酌著語言，「白天我來公司，剛好看到司瑾離開了大廈，沒多久姜眠也離開了大廈。」
這話像是觸及到了程夜的逆鱗，外面溫度低，使得程夜的聲音也侵染上了冷冽的氣息，「所以呢？！」
楚溪顏不自覺握緊了雙手，她滿臉希翼地看向神情冷漠的程夜，「我想表達的意思是，程夜，你應該早就知道，姜眠是頂級豪門姜家的千金大小姐了吧？」
程夜蹙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楚溪顏態度誠懇，「以前我們因為程楓浩產生了不少的誤會，也給你正常生活帶來了許多的麻煩。」
「我們關係變得疏離，有程楓浩挑撥離間的因素，當然我自己也存在著相應的問題。」楚溪顏落落大方道歉，「我沒有事先調查真相，不分青紅皂白，栽贓污衊你的清白。」
程夜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涼風吹得他腦袋疼。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掌按住自己的額心。
楚溪顏面對著程夜，她心跳加速，表情不太自在，「程夜，姜眠她壓根就不是真正地喜歡你，她是頂級豪門千金，常年又在國外生活，肯定接觸不過不少上層圈子裡的富家公子哥。」
「外面誘惑那麼多，姜眠不可能選擇你一棵樹！！」
「我認為，她對你的愛，不過就是一時興起，只是暫時出現的新鮮感罷了。」
「程夜，我知道你重感情，和她在一起是奔著結婚的念頭，可是，她從來都沒有這樣子想過啊！」
「你應該趁早止損，而不是等到她新鮮感消失，再殘忍無情地向你提出分手！！」
「程夜，我這樣說，你可能會比較難理解，但是司瑾的出現，難道還不足以說明這個問題嗎？」
楚溪顏看到程夜表情沉默，覺得他大概率是聽了進去，雙眸情不自禁閃過幾分小小的雀躍。
「程夜，如果她主動跟你提了分手，那麼受到傷害的人，不就是你嗎？」
楚溪顏替程夜分析其中的利害關係，「況且，哪怕姜眠對你的新鮮感，還沒有那麼快消失殆盡，可是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越是上層的豪門，越是注重門當戶對。」
「姜眠的父母，還有她的哥哥，對你的態度，應該沒有對司瑾的態度那麼親切吧？」
「雖然我不了解司家，但是能夠猜測到，司瑾絕對和姜眠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我和你之間，本就有著指腹為婚的婚約，姜家會介意我和你未婚夫妻的關係，加上你現在脫離了程家，背後沒有強勁的家族保駕護航。」
「姜家的見識，怎麼可能局限於在國內找女婿，無論如何，肯定是國內外同時進行篩選。」
「說不定司瑾就是姜家經過篩選找到的聯姻對象。你和姜眠的戀情，姜家百分百會站出來阻礙。」
說到這兒，楚溪顏感慨萬千，她會努力追求程夜。
現在她和程夜是否能破鏡重圓，只需要等到合適的時機即可。
頓了五秒，楚溪顏繼續補充道：「種種因素加在一起，註定了你和姜眠的結局，未來只會是沒有結果的悲劇。」
楚溪顏看向程夜，「所以，你早點兒及時止損，與姜眠分道揚鑣，才是當前最明智的選擇。」
說到這兒，楚溪顏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拿出了那封她很早之前就已經認真寫好，但是沒有合適的機會送出去的粉紅色情書。
她滿懷期待地遞到程夜的跟前，性格向來冷傲的她，此時此刻，竟然變得有些羞赧，「程夜，我喜歡你。」
夜晚的寂靜，呼嘯的涼風。
程夜蹙著眉，手指輕輕按摩自己疼起來的額心。
他抬眼，沒有情緒地看了一眼楚溪顏，然後不著痕跡地收回了視線，不接受對方的情書。
「楚溪顏，我沒空聽你扯這些玩笑話。」
「我沒開玩笑！我是真得喜歡你！！」楚溪顏不由得急切起來，她生怕他又誤會了。
白天時間，楚溪顏精神狀態比較疲憊，直到她今晚見了程夜，渾身上下的疲憊感，莫名其妙因為程夜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不是喜歡，那又是什麼？
漆黑的夜晚，程夜身形與夜色幾乎要融合一起。
楚溪顏看得出神，她好久沒有這樣近距離觀察程夜了。
此刻的程夜，就像是無限黑暗中，耀眼但又不刺眼的光明。
不僅掃去了她身上所有的疲憊，而且還帶來了暖洋洋的溫暖感受。
聞聲，程夜無動於衷，他蹙眉，看來是真感冒了，頭痛越來越強烈了。
楚溪顏這時注意到了程夜不太舒服，她伸出雙手想要去扶程夜的胳膊。
程夜冷冷地避開，與楚溪顏的雙手完美地錯過。
「楚溪顏，不管你是不是真心喜歡我，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此話一出，楚溪顏耳朵如遭五雷轟頂。
她沒想到，自己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又是為過去錯誤誠懇道歉，又是幫程夜權衡與姜眠在一起的利弊，又是送情書向程夜當眾表白。
自己做了那麼多，卻只是換來程夜輕飄飄的一句「不重要」？！
楚溪顏特別難受。
程夜不為所動，「我和她的感情，不用你來評判。」
他從旁邊掠過，不給楚溪顏說話的機會，徑直來到了小醫館的門前。
宋苒秋正坐在前台給患者抓藥。
患者提著兩袋藥，轉身離開了小醫館。
宋苒秋這時發現了程夜的存在，「小夜，你下班回來啦。」
程夜「嗯」了聲。
宋苒秋瞧著程夜身後，沒有姜眠的身影，反倒出現了楚溪顏。
她不由得納悶，「小眠去哪裡了？」
程夜回答：「她有事兒。」
楚溪顏向前走了幾步，「程夜！！」
宋苒秋愣住，忽然想到程夜和楚溪顏之前有過婚約，她不好參與，便先靜悄悄地回屋了。
楚溪顏站在了門框位置，她想拉住程夜的右手，卻被程夜再次冷漠避開。
她眼圈紅了，聲音有些顫抖，「程夜，你非得這樣嗎？我說得很清楚了！你和姜眠是沒有未來的！！」
程夜不耐煩地睨了楚溪顏一眼，「有沒有未來，我說了算。」
「楚溪顏，你能不能別總是自我感動。我也說得夠清楚了吧，我不喜歡你，明白麼？」
「有沒有姜眠，我都不會對你產生男女之情。」
程夜直接乾脆地拒絕了楚溪顏的表白。
楚溪顏垂下黯淡的眉眼，緊緊攥緊了手中的粉紅色情書。
「汪汪汪！」
一隻黑白色的阿拉斯加犬，忽然自里門搖著尾巴歡快地奔了出來！
楚溪顏見狀，她之前調查過程夜的過往。
在程夜六歲的時候，被一隻兇惡的大狼狗咬過，差點就丟了性命，最後打了五支狗針才勉強恢復健康的身體。
也正因為小時候遭受過這種悽慘的經歷，導致程夜對所有類型的狗，都存在著一定程度上的陰影。
「程夜，小心！」看到阿拉斯加犬即將撲到程夜的面前，楚溪顏著急地喚了一聲。
楚溪顏還想走過去阻止阿拉斯加犬的靠近，卻出乎意料地看到程夜緩緩蹲下了身體，任由阿拉斯加犬搖晃著尾巴撲哧撲哧地往程夜的懷裡鑽去。
阿拉斯加犬脖頸有繫著牽引繩，程夜拉著繩索，不疾不徐地站了起來。
楚溪顏目瞪口呆，下意識詢問：「程夜，你不是害怕狗嗎？怎麼會......」
程夜蹙眉，他轉過身，看著站在門框還不願意離開的楚溪顏，語氣冰冷，「它是姜眠養的寵物，名字叫魚仔。很乖，熱情，不咬人。」
楚溪顏一愣，反應過來後，她被程夜的話重重的傷到了。
因為這隻阿拉斯加犬是姜眠養的寵物，對狗存在陰影的程夜，所以坦然接受了阿拉斯加犬的親近？！
她深深感受到了程夜的區別對待。
程夜感冒了，她想親自扶一把，卻兩次都被對方冷漠無情的推開。
甚至她手指頭連程夜的衣袖都沒有碰到。
而在程夜童年形成的陰影，卻因為姜眠，陰影消散了。
楚溪顏心中掀起酸澀的波瀾，「程夜......」
程夜冷眸掃過楚溪顏，「你回去吧，我得關門了。」
楚溪顏實在是不甘心，「程夜，我不會放棄的。」
說完，她轉身跑出了小醫館，逐漸消失在黑夜裡。
程夜面無表情，眼眸平靜如水。
宋苒秋這時從里門走了出來，看到程夜關上了門，卻沒有見到姜眠的半分影子。
她疑惑，「小夜，小眠今晚不回來嗎？她是遇到什麼事了啊？」
「小姑娘家家的，大晚上不回來，獨自在外不太安全。」宋苒秋不禁擔憂。
程夜眼神頓了下。
空氣凝了片刻，宋苒秋感覺程夜今天心情不太好。
借著屋內的燈光，她發現程夜臉頰比平常要紅了不少。
宋苒秋連忙問道：「小夜，你感冒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啊！」
話音剛落，宋苒秋抬起手臂，手背碰了下程夜滾燙的額頭，又把了會脈，然後去前台抓了幾副治療感冒退燒的藥物。
程夜接過藥物，滿不在乎地說道：「感冒而已。」
「這可不行，小感冒不注意，很容易拖成大感冒的。」宋苒秋著急囑咐道，「聽勸哈，你趕緊回屋先把藥喝了。」
「嗯。」程夜看著白髮蒼蒼的老人，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可她依舊樂觀面對，每天都是笑呵呵的。
程夜望了一眼左右兩邊的前台和床鋪凳子等，他開口說道：「奶奶，您不用每天那麼勞累。」
「我現在有能力養您，也可以請保姆照顧您，您該退休安享晚年了。」
「總是忙來忙去，還要經常出診。」說到這兒，程夜頓了頓，「幹嘛活得這麼累呢？」
宋苒秋聽聞這話，她嘆了口氣，「小夜，我忙習慣了，不活動不自在。」
「剩下的時光里，我想繼續發光發熱，救治更多的病人。」
「人老了容易力不從心，精力不夠用，年輕時候可以半個小時完成的工作，現在需要一個小時，可能會更多。」
程夜蹙眉，他思忖了會兒，「奶奶，發光發熱不一定非得什麼都親力親為。您可以換個思路。」
「既不用那麼勞累，還能提高效率救治更多的病人。」
宋苒秋怔住。她知道小夜聰明，沒想到小夜能想出更好的解決思路。
「什麼思路？」宋苒秋問道。
程夜認真回答：「您當傳道授業的老師唄，教出很多很多優秀的學生，也一樣是為中醫事業發光發熱，年輕人不僅做事效率高，他們還能把您畢生學到的知識傳承下去。」
宋苒秋眼睛亮了下，但是很快又暗了下去，「小夜，哪有那麼多年輕人願意跟著我學習啊。」
「你點子不錯，但是實踐起來很難。」宋苒秋搖了搖頭說道。
程夜上挑眉梢，「不就是人麼？輕輕鬆鬆啊。」
「奶奶，您在中醫領域，本身就具有實力和知名度。至少專業能力方面，是沒有任何問題了。我再幫您宣傳宣傳，不就可以了麼。」
程夜忽然有了初步打算，「最近我在想，接下來進軍什麼行業。」
「今晚聽到您說得這些內容，我覺得可以先從中醫藥行業入手。」
「這樣的話，既滿足了您的需求，也拓展了我的商業版圖。」
宋苒秋聽得恍恍惚惚，「小夜，你想好了嗎？你在娛樂圈行業剛站穩，立馬就增加新的領域，壓力會不會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