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微凜,我默了片刻,才低聲說:「不得已而為之。」
唐毋,居然看出來了?
我不知道自己哪兒露出的馬腳。
他看出來,那其他人呢?
不,不對,其他人肯定沒看出來,是唐毋看出來問題,刻意幫我圓謊?
正因為他的舉動,從而杜絕了其餘人的深思?
「哎,你這孩子,雖說心細,但這種膽大的事情,是不能常做的,利用魏有明來殺武陵,陰差陽錯先解決了瘟癀鬼,魏有明又沒能得手,你又要阻攔我們找到魏有明,一來二去,你雖說保全了自己的信用,但殊不知,也會傷了道門之心,還好我知道你沒有惡念,更知道武陵此子對四規山的影響。」
「可若是換了其餘人呢?若是武陵,知道是你所為呢?你沒有辦法一擊必殺,這四規山又要亂到難以言喻。」
「明面上的平和,暗處就是波濤洶湧啊。」
我再度怔住。
沒想到,唐毋是看出來這一點?
是了,畢竟是老牌真人,畢竟和魏有明接觸,動過手。
沉默片刻,我才說:「他或許已經聽出來我先前撒了謊,我會想辦法妥善處理的。」
關於這件事情,老龔已經提點過我了,我不能瞞著唐毋。
唐毋的手本來在撫鬍鬚,他忽然擰住了前端,定住不動。
「這件事情謝過唐老提點,先前唐老幫我說話,顯神也感激不盡。」
我再度深深一抱拳。
話沒有完全挑明,不過,唐毋的眼眸中,已經全然是震驚!
我和唐毋接觸的時間不短,對於他這個人,算是十分了解了。
我不想和他之間形成利用的關係,才會直言說明。
「我的確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原來如此。」
唐毋的眼中全都是明悟。
「抱歉,唐老。」我眼中更全是歉意。
這樣一來,唐毋就知道,我先前為什麼會攛掇武陵,去提出鎮壓的要求了。
唐毋沉默了許久,突然才問:「明明你可以不用說的,畢竟我也認為司夜不妥,你就不怕告訴我之後,我果斷對你下殺手?畢竟,你算是風險本身。」
我沒有說別的話,只是微微垂首,一動不動。
半分鐘左右,我才抬起頭來:「唐老是一個好真人,顯神雖說未必算一個好道士,但一定會將四規山外邪肅清,如今唐老沒有動手,便是相信我,顯神不會讓大師兄失望,亦然不會讓唐老失望。」
唐毋的手總算從鬍鬚處垂了下去。
他微微嘆息:「你啊,麻煩纏身,心性倒依舊如此樂觀,我的確相信你,若你不是我所想的那樣,我也一定會立即站在你的對立面,和鬼接觸不是正途,瘟癀不談,捉住他,你出了大力,這魏有明看似此時為正,你也不能忘了,他是為何成就今天這副模樣的,能和真人比肩的萬惡鬼,手中又有多少無辜性命?」
說完,唐毋拍了拍我肩頭,他才朝著回返的方向走去。
我停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唐毋看問題的角度,方向完全相反,他生怕我只是因為魏有明對武陵下手,而認為魏有明是正,而是告訴我,這看似正的背面,又有多少邪,才能支撐魏有明。
其實,我並沒有忘卻這一點。
再站了一會兒,我才往回走去,武陵和陶志沒回來,徐禁也沒回來,我倒是不擔心會發生其他事情。
又有一些弟子上前找我問先前做法的經驗,我心境平緩多了,開始細細解答。
不多時,天亮了,老龔沒回來。
約莫中午的時候,何憂天同其他的真人回來了,無一例外,他們和長老們手中,肩頭,都背著挎包,隍司這些年的珍藏,全都被物歸原主。
「先上長豐道觀如何?瘟癀暫且除掉,我們去那裡商議後事。」何憂天提議。
其餘道觀真人全都點頭應允。
再之後,一眾人則朝著長豐道觀去了。
到了地方後,四規山的弟子們多少了解一些長豐道觀,由長老們協同,給各個道觀的人安排住處,大家都算是舟車勞頓,又一夜未睡,早已疲憊不堪,便先去休息。
何憂天將我單獨留下,誇讚了我一番,他略顯得唏噓,又有些自豪,說:「顯神,借天時的雷法,已然不比老二弱了,這不到兩年時間,你就有如此成就,當真是我四規山之幸。」
我久久沒有話語,就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年老秦頭說我是出陽神的龍命,他收不起,這句話恐怕不似作假。
「去吧,好好休息,關於你事後和武陵共同提議的針對瘟癀鬼鎮壓一事,等其餘真人也休息好了,我們會好好商榷。」
「陶志的確能幫上忙,只不過,你不能被蒙蔽了雙眼,四規山是有外邪的。」
何憂天這一番話,明顯是怕我真的會和武陵因為這件事情,而達成某種協調合作?
看來鄭仁的前車之鑑,二長老的一些行為,讓他徹底失去了婦人之仁。
「大師兄放心,顯神並不會動搖。」我再度開口。
「去吧。」何憂天擺擺手,示意讓我離開。
我剛走出去幾步,又駐足停頓,再回頭看何憂天。
「嗯?怎麼了顯神?」何憂天問我。
「大師兄不奇怪,為什麼魏有明會出現嗎?」我問。
何憂天沒說話。
「大師兄不懷疑,瘟癀鬼的一些話嗎?」我再問。
對我來說,這件事情的確很掙扎。
只不過,經歷了以前瞞騙何憂天的事情,那種壓力太大太大,我不想再做第二次,騙之一字,最傷人心。
我都告訴了唐毋,沒有理由要瞞著何憂天。
何憂天手撫過短髯,忽然說:「小師弟,你覺得,這重要嗎?」
「重要。」我斬釘截鐵的回答。
「呵呵,為兄看來,魏有明可以是老龔帶來的,可以是因為想殺你,暗中趕來的,可以是因為被瘟癀鬼謀划過,他恨瘟癀鬼而來。」
「瘟癀鬼,或許真的在你身上寄存過,他不一樣在句曲山的官師叔身上寄存過麼?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小師弟!」
「只要這一點不改變,就算某一天千夫所指,大師兄都站在你面前。」
「若前方是兵,那大師兄是將,若來者為水,大師兄便是那堤壩重土,你不要有顧慮,不要用過去的事情束縛現在的自己,你沒有後顧之憂。」
何憂天用最溫和慈祥的語氣,說著最斬釘截鐵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