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收網
南皮縣,
荒田挖寶一直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自從滄州胡家在田地里挖出了狗頭金之後,非是河道,便連河道兩邊的荒田,也被人盡數翻了個遍。
荒田之中,野草遍地,但此刻都被掘了根,直掘到地下十幾寸,挖出沙土來才罷休。
各家豪商,皆是在田地中有所收穫,得了不少的狗頭金。
如此,挖下去的動力就更足了。
消息傳回滄州城後,便源源不斷有人入場。
從一開始方圓五里的村民被僱傭去挖田,後來方圓十里,二十里,甚至連滄州城周邊的村落,也被趕往了南皮縣去挖土。
聲勢規模浩大,甚至都傳到了隔壁州縣,而南皮縣令陳佑民卻是視而不見的模樣,並且樂於看村民們被用作苦工,賺取些糧食補貼家用。
如此,就更助長了這股尋寶的風氣。
七日內,南皮縣郊外的荒田,古河道兩邊,硬生生被挖了五萬多畝。
畢竟是河道沖刷出來的金子,誰能知道會衝到哪裡去了,只有沿著河道擴散著一直挖。
是日,五月末,
胡家作為最早發現金子的一家,收穫可謂頗豐。
奇形怪狀的狗頭金足足裝了一馬車,若是將這些燒製成金子,按照如今的金銀比例,一比六來算。這一車金子,價值大概在十二萬兩銀子上下。
無論是這挖田的勞工費,還是近來胡家因為糧食擠壓所導致的虧空,這一車金子全都能解決了。
挖遍了南皮縣,金子運往了滄州城。
這般重大的事,胡家家主不敢怠慢,得知了家丁今日押送金子回城,一早便在城門外守候,眺望起遠方官道。
直到晌午,曬得汗如雨下,依舊無法磨滅胡家家主內心的激動。
這可是十二萬兩白銀,頂得上胡家十餘年的積蓄了。
有了這些,他胡家能渡過難關,別家可就說不上了。
自己家飛黃騰達,別家跌落谷底,這不就是商賈最快意的時候?
東城門外,
如今正有大量民夫沿著官道兩旁,鋪設屋舍。
工地上赤裸的勞工口中吐著些淫詞穢語,伴著不絕於耳的敲打聲,讓胡家家主有些難忍。
一眼望去,這屋舍鋪得也奇怪,是與官道讓了極寬的距離,兩邊屋舍之間並排走四輛車都綽綽有餘了。
「老爺,方才那邊的勞力說,這是侯爺有意為之。等日後府衙不再缺銀,將這路拓寬,鋪上石板,留有餘地。」
胡家家主略微皺眉,不屑道:「好狂妄的東西,此處去碼頭足有幾里路,還都拓寬了不成?不過收了我們些銀子,哪支撐起滄州府城裡城外的大興土木,用不了多久,這些都該成了半吊子的東西。」
「再者說,修那麼寬的路又有何用,滄州哪有那麼多人?當是京城了不成?」
胡家家主搖搖頭,道:「算了,不管那個晦氣的東西,拿著我們的銀子就亂差用,也不知心疼。」
「且說南皮縣如今是個什麼情況了?」
一旁家丁回道:「老爺,南皮縣回來的人說,咱家是收穫最多的一家,也只有咱家才用馬車來裝。別家也就黃家稍微好些,但也不能與咱家相提並論。」
胡家家主心甚慰,撫掌笑道:「不錯,這一次倒是做的不錯,待回來後所有人都重重有賞。」
又等了許久,胡家家主有心往轎內歇歇,見得路盡頭漸漸顯出車隊的身影來。
車隊前還打著胡家的旗號,此次必定不能再認錯了。
待車隊靠近,胡家的管家上前拱手,「小的,沒辜負了老爺的期望,將金子都拉回來了。」
掀開篷布一角,胡家家家主望了眼,全是一車皆是金燦燦的,鬆了一口氣,心下大喜。
「好,我重重有賞。」
管家趁熱打鐵道:「老爺,我還未曾娶親,不知……」
胡家家主笑道:「不成問題,幾個女人罷了,回去任由你挑。此地不好久留,走先回府鍊金看看。」
管家一臉諂媚的笑,再趕著馬車緩緩入城。
城下有衛兵全程看了這一切,見有大批從南皮縣回歸的車,便往府衙去報信了。
……
胡家,
後院早就搭建好了幾個火爐,為的就是今日鍊金。
當聽說有金子拉了回來,胡家上下也盡數來到庭院中圍觀。好奇的女眷,也都藏在屋內,隔著窗戶望著外面。
一輛馬車緩緩從角門駛入,徹底掀開遮掩的篷布之後,院內便生了一片璀璨,陽光將金子照的發亮,極為刺眼。
但胡家家主的心是更為激動了。
有了這金子,什麼都不一樣了。
就好似將要溺死在水中的人,突然抓住了藤蔓,一點點回到了岸上,重新見到了廣闊天地。
因為這些金子,胡家將要在他的帶領下更進一步。
「快,開爐鍊金。」
周遭工匠不敢怠慢,忙將不成型的狗頭金,投入到早就燒起來的爐火中,之後便聽得裡面噼啪作響。
不斷往爐火中鼓風,過了近半個時辰才慢慢有融成水的金子落在模具當中,凝結成型。
胡家家主見之大喜。
管家在一旁搖尾吹捧,「恭喜老爺,老爺身負貴氣,才有今日好事。」
胡家家主大笑道:「好,好,你也別尋什麼丫鬟作妾了,去我房裡,尋個入眼的姬妾去,當算嘉獎你的功績了!」
如此歡心的局面,卻未能持續多久。
前一刻管家正要尋那醉心的姨娘去,緊接著便有一爐中「金水」起初還明亮,暴露在空中片刻,便就暗淡了下去。
工匠心中大駭,忙道:「老爺,這裡不是只有金子,還有銅!」
胡家家主卻不像工匠這般慌張,處變自若道:「在南皮縣那般混亂的局面,裝錯幾塊銅回來,也無礙,不影響大局。我倒相信,咱們胡家的人不會有心私藏的。」
管家忙跪伏在地,接口道:「正是如此,小的們忠心耿耿,哪會有私心。」
可接下來的局面,讓大家都看得傻了眼。
起初煉了幾塊是真金,但之後,銅礦就越來越多了,再沒見到一塊真金。
胡家家主的臉色越發難看。
而管家更是傻了眼,哪還顧得上什麼姬妾,磕著頭道:「不可能啊家主,我們運回來的是金子,那顏色錯不了的。」
胡家家主咬著牙道:「那為何變成了黃銅?」
「小人不知,小人當真不知呀。」
原本一車價值十二萬兩的金子,此刻的價值卻不足兩千兩,兩千兩對於胡家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天邊映照的夕陽,都不如此刻胡家家主的眼睛猩紅。
他此刻恨不得將這個蠢貨就地殺了了事,金和銅還能分辨不出嗎?
若是他這一車是銅,別家是金,那胡家更是要墜入萬丈深淵,再也不得翻身了。
正在場間的氣氛愈發凝重之時,卻有一隊官兵,從外間闖了進來,直奔進胡家的後院鍊金之地。
當先一個騎著紅鬃馬的,正是如今提點滄州一切軍政要務的安京侯岳凌。
岳凌嘴角揚起些諱莫如深的笑容,未曾理會一臉詫異的胡家家主,先看向一旁的管家,開口道:「方才我在外面聽說,伱帶回來的是一車金子?」
管家此刻還想與家主拼了命的自證清白,忙道:「金子,這絕對是一車金子,那重量做不得假的。金和銅,小人自能分辨呀。」
岳凌微微頷首,淡淡道:「那好,胡家擅自在南皮縣挖掘金子,今日本侯便是來收回充公的,將那一車金子交上來!」
胡家家主聽得一愣,「為何上繳?他們在當地挖出古董來,也從沒有人要求上繳過。」
岳凌耐心解釋道:「古董,的確沒要上繳,但是金子可不是古董,這叫礦產。私自開礦的罪名有多重,還用我給你尋一本《大昌律》來瞧瞧嗎?」
滄州地勢平坦,從來沒什麼礦被勘探出來,或許古時候有過,但也少見於文獻中。
一時的利慾薰心,卻惹來了大禍。
胡家家主氣得喘起了粗氣,「只是撿些河道沖刷的狗頭金便是挖礦了?侯爺怎麼能一言定罪?」
岳凌輕笑一聲道:「地里挖出的金子不是挖礦,那什麼算作挖礦?本侯寬宏大量,將金子交上來,我免除你的罪過,如若不然,便只能依照《大昌律》行事了。」
「按《大昌律》盜採礦砂,金鈔一斤折鈔二十貫……」
好漢不吃眼前虧,胡家家主不欲再與岳凌糾纏,只當做連日來是白忙活了一場,便打算吃下這個小虧,忙打斷道:「侯爺將這一車押回府衙吧。」
岳凌咂嘴道:「我說的是一車金子,怎能帶走一車黃銅,你在愚弄欽差不成?」
「方才你的管家也說了,他帶回來的是一車金子。人證已在,你還想抵賴,是想坐牢不成?」
聞言,胡家家主氣得口中冒出了一股腥甜,險些沒栽倒在地,幸好被周圍人攙扶住了。
此刻管家才知曉方才岳凌不顧家主,而先詢問他,是故意在吊他口中的話,可此時自知失言已經晚了。
他的話此刻已經不再重要了。
岳凌拔劍出鞘,斜指地面,睥睨著在場眾人,最後冷聲道:「若是交不出這一車金子,那今日本侯就要親自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