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虛空升龍道

2024-11-18 04:42:27 作者: 義薄雲天老皮特
  仿佛隔著千萬里遙遙觀測。

  所見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疏離,那麼不和諧。

  靜等著玲瓏唱完,許知秋抬眼覷她:

  「你耍夠了?」

  玲瓏轉頭,朝他嫣然一笑:

  「抱歉,死了這麼多年乍一復活,就想找些人說說話兒,貽笑方家了。」

  「這我倒能理解。」

  許知秋三世為人,好歹也死過兩次,確實容易念想從前。

  「你我所處之山,名曰『不庭』,此山還與另外兩山遙對……」

  玲瓏說著,指向東方。

  許知秋跟著看去,

  視線盡頭約莫百十來里外,有一座略微凸起地平線的丘陵。

  她又指向南方,同樣百十里外有條明顯山脊,高度堪堪摸到雲邊。

  三山呈品字形分布,大約占據了數千里方圓。

  「此二山者,一曰榮山,一曰巫山,你可知否?」

  「……」

  許知秋沒有回答,並非被她問住了,而是感慨。

  千萬年滄海桑田,地殼變動,以致於那榮山化作丘墟,巫山也已傾頹,不負當年。

  惟獨腳下這不庭之山,依然挺立,或許自千萬年起就未曾變化過。

  玲瓏接著道:

  「山海經·大荒南經第十五卷有雲——有榮山、榮水出焉,黑水之南,有玄蛇,食麈(zhǔ)。有巫山者,西行黃鳥,帝藥,八齋,黃鳥於巫山,司此玄蛇。」

  意思是說,

  有一座榮山,榮水就從這座山發源的。

  在黑水的南岸,有一條大黑蛇,正在吞食麈鹿。

  還有一座山叫巫山,在巫山的西面有隻黃鳥。

  天帝的神仙藥,就藏在巫山的八個齋舍中。

  黃鳥在巫山上,監視著那條大黑蛇。

  以上是照本宣科的解讀,也都是老黃曆了。

  唯有許知秋心裡門兒清。

  

  玄蛇早在先前已被他夯死了。

  那黃鳥也沒了營生,不知在哪趴窩。

  再者,長生藥也根本不在那所謂八齋之中,而是在西南更遠的天帝寶庫中。

  哦對,眼下在三一門兒的府庫里擱著吃灰呢。

  但說到底,這裡也不失為一處上古名地。

  「此處山村,乃是我巫族經典中所記載的上古絕密之地,唯有歷代巫女方能知曉。」

  許知秋指著下方那些巡而往復的村民們,

  「這些人,都是真實的血肉。」

  以他如今的觀力竟然也看不出端倪,那就只能證明一點——

  這些村民都是真人,並非是執念作祟的陰靈,也並非是海市蜃樓之類的幻境。

  但這現象總要有個解釋,

  許知秋推測,這村子村民雖是現實,但似乎並非立足於穩定的時空。

  果然,那玲瓏解釋道:

  「此處由上古大神通者法力作用,截取了千萬年前的一段時空,留存到了今日。」

  許知秋心說果然和自己的推測差不太遠。

  正因有人干涉現實,才使得此山此村千萬年來不曾更變。

  這是一段寄託於主世界中,不斷循環的時空片段。

  兩個時空,相隔著千萬年時光,卻發生了接觸。

  按說這會引起因果悖論,根本不可能發生。

  但確實發生了。

  可了不得。

  「若非閒得冒油,為何做這管倒霉的事兒?」

  許知秋這話並非信口雌黃。

  且不提那人能耐多麼多麼了得,單說這種截取時空,創造平行分支的行為,勢必會引起某種反噬,禍及自身。

  按佛家的話說,這叫業力。

  哪怕再厲害的大能,也只能將反噬的後果盡力減弱。


  但說到底,反噬畢竟存在,何況是幾千幾萬年持續下來。

  「或許……不想忘吧。」

  玲瓏語焉不詳,或許這個問題她也曾猜想過,但終究只是猜想。

  「你帶我來這裡,不應只是請我吃個雞蛋吧?」

  許心說那雞蛋還不是你家的。

  另外再動個小心思,一天往這村里跑個百八十趟,那老太太家裡得養多少雞才夠給的?

  真要能卡這bug,那天底下沒饑荒了。

  胡思亂想僅是一瞬。

  「那是自然。」

  玲瓏淡然一笑,伸手指去:

  「之所以帶你來這片山村,是為了讓你見到另一幅景色。」

  許知秋望向東天,此時殘夜完全褪盡,東方天際綻起豪光萬丈。

  晨光席捲過來,逐漸驅散了濃霧,好似在大地上鋪開了一層鎏金。

  許知秋雙眸倏而一抖,

  只覺得眼前的空間格局,在視覺層面上發生了極為醒目的變化。

  那山村突然模糊了起來,模糊的原因並非失真,而是變得更為複雜。

  好似兩片時空迭加在一起,各自占了三分虛實,雜糅在一處顯化出來。

  「此為……」

  隨著玲瓏手指之處,

  一條起自九地,上參穹冥的斑駁古道,顯出真容。

  「……虛空升龍道。」

  眼前的一幕,一時甚至無法理解。

  那古道寬百餘丈,高卻直達天際,甚至超出天際。

  許知秋畢竟是穿越來的,起碼具備一些基本的空間概念。

  而那古道仿佛延伸到了另一個緯度,使得所處的這片青天,竟給人一種前所未有的逼仄感。

  這種感官上的「錯亂」令他久久難以消除。

  「虛空升龍道?」

  許知秋嚼了兩遍,問:

  「這條道兒的另一頭是什麼?」

  「或許是長生吧?我猜……」

  許知秋鎖眉,「你猜?」

  「是啊,我也只能給你猜測,畢竟千萬前的秘密,真相誰又知道呢?也許是機緣,也許是災殃……」

  玲瓏眼眸閃閃,又念起一樁傳說:

  「上古傳說,古神無道,人族共舉逆伐上蒼,一戰而帝業定……」

  隨著她「帝業定」三字出口,東方旭日已經升起大半。

  頓時,那升龍古道的氣象陡然一變!

  一道宏偉的氣機貫穿天地,化作萬千星辰的浩渺光芒,沿著眼看褪去的夜幕朗月投射下來。

  一時東邊夜空亮如白晝,西邊夜空卻暗沉如墨,反差分明。

  西邊夜幕之上,每一顆星辰都在明滅閃爍,星斗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位移。

  一時間,好似星穹抖動欲墜,牽引得此方天地元氣動盪不休……

  許知秋不禁感嘆其宏偉玄奇,忽的又問:

  「帝?你的意思,這是那上古天帝造下的手筆?」

  玲瓏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攤了攤手,一副沒著沒落的樣子:

  「你既入了寶庫,想必得了天帝傳承,等你承繼了帝業的時候,或許就有一切的答案了,到了那時,還望你不吝告知。」

  「……」

  許知秋自然無話以對。

  待得日頭完全升起,那股時空交迭的錯亂感,也開始緩緩消弭。

  很快,那升龍古道也逐漸隱沒,逐漸變淡,最終不可視。

  「鬼斧神工啊。」

  許知秋不禁感嘆,同時也意識到了自身的不足。

  相比於那天帝的玄奇手段,自己當下的能耐雖然稱得上橫壓一世,可終究還是差了太多。

  學無止境啊。

  ————————

  又逗留了半個時辰,二人就離了這片山村。

  待離得遠些,許知秋御空遙遙回望,可見一道似有若無的法界作用周天。


  卻並不隔絕生靈,也沒有任何干涉地脈靈氣的跡象,仿佛只是用來彌合兩處時空交迭的褶皺,純粹的緊。

  但哪怕是發現這一層,都需要極高的觀力。

  這已經是無形之中的一個門檻了。

  二人御空向北飛掠,不出片刻,撞見天狐小白迎面飛來,手裡捏著玄火鑒。

  隔著老遠,小白就瞪眼睛了:

  「你倆別離得太近,恁地惹人起疑!」

  她見許知秋被那玲瓏拐了許久,猜想那睡了幾千年的巫女莫不是有什麼歪心思?

  萬一搞了破鞋?

  一來傷了老友在天之靈,二來也糟踐了「房東」的名聲。

  委實不妥!

  當然,她也知道許知秋的為人。

  奈何再硬的好漢也架不住水一般的嬌娘勾搭。

  於是按耐不住,循著路徑就追了過來。

  許知秋接過玄火鑒,交到玲瓏手裡。

  「如今南疆凋敝,還需你來善後,更要仰賴你收攏人心,使他們回歸故土,安居樂業。」

  「這玄火鑒本就是你之物,如今物歸原主吧。」

  玲瓏這次沒有拒絕,微微一笑,收入懷中。

  可接著,卻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向許知秋:

  「按說以你之能,即打敗了他,此界應再無抗手……」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獸神。

  「不過我這人性子較之尋常軟糯女子稍野,今日若不與你斗上一斗,總叫人遺憾。」

  「正好我現在恢復差不多了,要不……擇日不如撞日?」

  看她突然提出邀戰,許知秋心想這女人怪不得能搞出獸神那等絕世妖魔,當年八成也是個心有傲氣的天之嬌女。

  南疆巫脈法門玄奇,並不排斥煞氣陰氣這類異種能量,想必其吸納了那獸神的本源煞氣後,能耐應是更進三分。

  他正琢磨答不答應

  一旁的小白瞅著不樂意了,譏諷道:

  「看你笑眯眯的樣子,倒是一點都不傷懷啊?真是枉費了他幾千年的痴心,讓人替他不值。」

  玲瓏依舊臉色如常,回道:

  「念一個人,是非要在臉上的麼?」

  小白反道:

  「我不管你在臉在心,你不是手癢麼,要不咱倆練練?」

  許知秋差點拍手叫好,心說這倆老娘們年齡正合適,應該干一場。

  詎料那玲瓏絲毫不惱,笑意盈盈忘了小白一眼,卻道:

  「你雖是九尾天狐,道行通天,但所修畢竟不是人間法門,若以你為道參,恐叫我一無所得。」

  這話叫小白心下微微一震。

  任這巫女道行再高,又豈能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本相?

  不禁心有猜測:莫非她先前吸納獸神本源時,還有殘存的靈識記憶與她融合?

  也就是說,二者在某種程度上……融為一體了?

  若是那般,那她現在究竟是玲瓏,還是獸神?

  正當她猜疑不定時,玲瓏已經指向許知秋:

  「還得是你,堂堂大丈夫,莫不是要迴避我一個女子?」

  許知秋心說我是老光棍兒,可不是大丈夫。

  但吐槽歸吐槽,哪好意思拒絕?

  「那……點到為止?」

  「來了!」

  二人這便交上了手。

  一旁天狐自然淪為看客,但不知為何,總是對那玲瓏有些不爽。

  心道:

  「這就等著看你挨姓許的揍了,且再給你找些看客,多栽栽你的臉面!」

  ————————

  一大清早,

  三一的弟子們有的剛起,有的乾脆一宿沒睡。

  演武場上聚了一大幫,正無所事事之際,郭大壯最先接到小白的丹青傳信。

  嘴損的他閱完當即跳腳:


  「哎呀,狐三太奶請咱們看戲去!」

  狐三太奶——是他們私下裡給小白起的外號兒。

  「看啥戲?」有人問。

  「師父跟人幹起來了!」

  「啊?」

  「還是個女的,聽說老漂亮了!」

  「啊!?」

  「那還等啥?金遁流光扯呼!」

  當下各個來了興致,呼兄喚弟,心想著趕緊趕過去,保不齊除了鬥法之外,還能瞧上一出八卦。

  許知秋傳法並不吝嗇,金遁流光這門手藝許多過了二重的徒弟都會。

  哪怕有些修行弱的,被人帶著同樣也能瞬息千里。

  因此不大會兒校場上就聚了一幫人,收拾收拾準備要出發。

  唯獨柳瑩瑩手裡拿著丹青檄紙忙活個不停,也不知道在給誰發消息。

  「師妹你幹啥呢?」

  「你們先走,我後面自能跟上。」

  ————————

  等三一眾人按著小白給出的位置趕到時,許知秋和那玲瓏的戰鬥已經進行了好一會兒。

  玲瓏乃是巫法大拿,許知秋則是玄門莽夫。

  逆生的戰法偏向拳拳到肉,南疆巫法則是占了一個詭異玄奇。

  玲瓏一介女流,自然不會傻到和他掄拳頭甩胳膊。

  許知秋自然也不能太生性,畢竟只是切磋,於是起初基本是應付她。

  不過很快那玲瓏就認真了,

  雙手結印頌咒,不出幾個呼吸,肉眼可見直達天際邊緣,整片天幕都暗了下來。

  空氣中腥風呼嘯,鬼影重重,四野儘是冤魂厲鬼的哀嚎聲。

  仿佛這片大黑天之下,已是九幽地府,不復人間。

  「借天地之威,我還以為只是我道門修真的專擅,想不到你南疆巫法也有相通之處,委實不賴。」

  許知秋自然瞥見了匆匆趕來「賣單兒」的徒弟們,頓時就知道是那老狐狸搞的事兒。

  倒也沒在意,並指在黑天幕上書寫起來:

  「不過,你我頭頂上的,可是同一片天麼?」(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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