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最後的角逐
「嘴貧。」
姜安寧哼了哼聲,沒好氣兒的瞪了人一眼。
哪裡是什麼她料事如神?
分明這些事情,都是她安排的人,照著她的要求吩咐去做的。
「如此,怕是衙門想要把慈幼堂,挪到義莊附近那塊地方,也不太能成了吧。」
姜安寧露出幾分對自己的謀劃,十分滿意的笑容:「旁的不提也罷,光是那座破廟,怕是這一時半會兒,都沒有人敢上去拆吧?」
約摸著,也不會有人願意拆!
「主上您真真是料事如神。」
段青山朝人豎起大拇指來,再次一臉諂媚,又十足狗腿的,拍了句馬屁。
被姜安寧瞪了也不惱火不害臊,反而十分享受一般。
該死的抖M!
姜安寧哼了一聲,沒理會人的諂媚討好,卻也抑制不住的心情愉悅,嘴角悄然上揚,唏噓慨嘆:「可是不搬過去也不行啊,那麼多人,都等著安置呢!」
「偏偏城中的地皮,又實在是緊張,若是不搬過去城外,只怕在城中也無地安置。」
段青山微躬了躬身:「衙門那邊也是如此說的。」
他笑著道:「不過,鑑於那地方,確實還沒有修繕好,所以衙門跟慈幼堂那邊商量了下,約定暫時只把新來的人,送到新選址去。」
至於新來的人是誰?
除了張氏,哪裡還會有什麼別人呢?
畢竟這年頭,人人都重視一個孝字!
就算是心裡頭不想,不情願,可也不會真的就把自己的親娘老子,給送到慈幼堂去。
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即便心裡頭各種不痛快,不願意真心的侍奉雙親,更有甚者,還把老人給關進牛棚、地窖、破柴房這樣的地方,不給吃、不給喝的,盼著老人早些死,鬧個喜喪吃喝一場,別在拖累全家才好。
卻也是輕易不會把人送到慈幼堂去的。
生怕會被人口舌責怪,說自己不孝順。
幼就更是少見了。
在大靖,遺棄幼子,那可是重罪!
被抓住現行了,是要挨板子流放的。
「如今,我就要到京城去了,這一去,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夠回來。」
回不來也說不定。
姜安寧目露滿意的神色,看著斜對面那家紙紮人做的十分靈動,上方寫著周到白事鋪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笑著說道:
「這家白事兒鋪子,倒是取了個十分有意思的名兒。」
段青山順著人的視線,望過去看了看。
周到白事鋪……
他又看了看姜安寧的神色,一時間,倒真有些不知道,這冷不丁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難道主上並不知道,周到白事鋪,是誰開的?
可不應該啊。
「主上您說的是。」
段青山拿不準人的意思,便只能中規中矩的應了句討巧的話。
姜安寧瞥了他一眼。
隨後心生感慨。
這半年來,還真就是發生了許多事情的。
身邊的人,身邊的事兒,都近乎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段青山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瞧瞧,比之半年前,那個愣頭青兒似的性子,可不是圓滑多了嗎?
「我阿娘與爹爹的十周年祭祀,我只怕是沒有辦法回來,給他們燒上厚厚的一沓紙錢了。」
「所以周年祭祀這事兒,怕是要早早預備起來才好。」
「我尋思這,不如就趁著臨走之前,多給他們燒一些。」
姜安寧細細說了自己心裡頭的打算。
隨後指了指那家把紙人扎的活靈活現的周到白事鋪子,輕聲細語:「我瞧著那家的紙人,扎的就很是不錯。」
「你去幫我多買上幾個吧。」
「到時候,一併燒給他們。」
「也省的他們在底下無人作伴,太過於寂寞。」
段青山笑著應了一聲是。
接著又道:「村里人,向來對您十分的妒忌、不待見,如今更是鬧出縱火的風波來,聽著就夠嚇人的。」
「虧得是有官府幫忙介入其中,不然的話,真不知道要鬧大成什麼樣子。」
「可奴只怕,眼下的安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那些人現在不鬧騰了,不過是忌憚著,不敢再生出事端罷了。」
「若是您在這個時候,大張旗鼓的給老夫人他們燒紙,祭祀,只怕他們會揪著這個由頭,再次向您發難起來。」
段青山一板一眼的說道:「旁的事情,或許是可大可小,但…這要是驚擾了老夫人與老爺黃泉下的安生,那可就是大罪過了。」
「怕是您到時候也會心痛難安。」
姜安寧輕挑了挑眉:「那你的意思是?」
「倒不如,就在城外燒吧。」
段青山煞有其事的提議:「如今,城外已經有了十分規範的祭祀之地!不僅是去年逃荒過來的那些人,會在城外燒紙祭祀,緬懷就在故鄉那片土地上,已經逝去的親人們,就是城裡頭,也有不少人會到城外來燒。」
他笑著解釋:「如今那塊地方,可是被不少人都視為福地。」
「平常過來燒紙祭拜的人,一是為了緬懷先祖,二也是想著祈福祈願,求地下的祖宗先輩們,保佑他們平安順遂,得子得孫,甚至是飛黃騰達,財源廣進。」
「您到那兒去燒,怎麼都不算是突兀。」
段青山神色更恭謹了幾分:「且不回村兒去燒紙祭祀,也還另有其他的好處。」
「哦?」
姜安寧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什麼好處?」
她像是很感興趣一樣,跟人有問有答的,說了起來。
「首先,這第一個好處,就是不會讓村里人注意到老夫人跟老爺的墳塋。」
段青山略有些誇張的,做出了心有餘悸的樣子:「您就瞧瞧那些人,跑去趙家縱火的那股勁兒,就知道他們是多麼不講理的人了!」
「這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更何況是遇見這種無知之人。」
「便是沒有道理,也定然會搞出許多歪理來,肆無忌憚,得寸進尺的欺凌到您身上。」
「他們光腳不怕穿鞋的,萬一真做出什麼不仁不義之事兒,掘了您阿娘與爹爹的……」
段青山點到即止,沒有將墳塋二字說出來。
姜安寧確實已經懂了的。
村里人,要真是去她阿娘與爹爹的墳地去破壞,是否冒犯了,暫且不談。一旦墳地被挖開,底下埋著的棺材裡面沒有人這事兒,便要藏不住了。
到時候,誰知道會不會橫生枝節,又多出許多事情,許多麻煩來?
「另一個就是,村里人本就有過縱火的前科,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二次作案?」
「又誰知道,他們當時跑來縱火,是真的因為嫉妒您養蠶賺了大錢,而不是另有目的?」
姜安寧輕皺了一下眉:「你的意思是?」
「若是那些人真的另有目的,心裡頭還藏著別的齷齪算計,只要您回村兒去燒紙了,哪怕您方方面面都注意到了,也把現場燒紙留下的那些紙灰、火星兒,全部都撲滅了乾淨,收拾了乾淨,他們也照樣可以,以此為由頭,污衊您一個死灰復燃。」
「到時候,興許他們自己就放了一把火,燒房燒村兒,燒山燒林,甚至是把火,引向其他附近的村子。」
「等到官府派了人來調查時,他們便把所有的責任,推卸到您的身上。」
「那時候,您豈不是百口莫辯?」
姜安寧詫異了下,完全沒有想到,段青山竟然會思慮的如此周密。
哪怕他們現在只不過是裝裝樣子、逢場作戲,這男人的分析,也十分有道理。
「所以奴建議您,不要回村去燒紙。」
段青山大著膽子道:「甚至,奴斗膽覺得,老夫人與老爺,也不見得就願意,再回到姜家村那個腌臢地方。」
姜安寧皺眉想了會兒,仿佛有認真思考,隨後輕「嗯」了一聲:「你辦事兒,我放心,你儘管去安排吧。」
主僕二人似是而非的說了一通祭祀燒紙的事兒,任憑是誰在此時經過聽了,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
段青山去了姜安寧說紙紮人做的好的那家,買了十六個紙人,跟店家約定好了,送到城外破廟去。
那裡臨近亂葬崗。
平日裡,確實有不少的富貴人家,會過去那邊,給那些孤魂野鬼燒紙,希望他們都能好好安息。
就當是「積德行善」了。
也有不少人,會送一些紙紮的童男童女過去,放到附近的義莊,或是破廟裡頭。
倒也不是那些人,真的就沒個忌諱,不怕會因此被那些孤魂野鬼給纏上身。
而是因為半年前,江安縣忽然來了個神出鬼沒的輕輕道人。
此人算得一手好卦。
幾乎是說的每一句話都靈驗了。
於是漸漸的,就在江安縣有了名聲。
不少富貴人家,都惦記著請人上門來批命看風水,想要用來延續家族的富貴。
奈何這位輕輕道人實在是太過於靈驗。
幾乎是人人都想要請其幫忙批命看風水。
實在是有些忙不過來了。
後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說是,是這位輕輕道人親口所言,只要能夠安撫得了城外亂葬崗里那些遊蕩的孤魂野鬼,度化他們,贈送他們一些在地下的衣食無憂,便勝造無數功德。
於是,一時間的,城內的白事鋪子,幾乎都快要被踏爛門檻了。
那些什麼紙錢,金元寶,被那些有錢人家的下人們,一馬車一馬車的往城外拉。
成天成宿的燒給那些孤魂野鬼。
要不是衙門介入,規範了他們燒紙的時間、數量,只怕那附近都要被燒個乾乾淨淨。
如今,大傢伙燒紙的熱情,雖然說沒有剛一開始的時候,那樣高漲了。
可還是時不時的,就會有人過去燒些紙錢。
尤其是……
做了虧心事兒的那些宵小們。
就連姜家村的人,也曾過去燒過幾次呢。
只是不知道姜家村的那些人,是因為什麼而虧心。
姜安寧看著段青山安排打點好,覺得好像也沒有剛剛那樣氣悶了。
重新回到了馬車上,吩咐人道:「到饕餮樓吧,有些餓了,去吃個飯。」
段青山「誒」了一聲,重新掉轉了馬車的方向,驅車朝著饕餮樓而去。
饕餮樓是最近一段時間,在江安縣城興起的一家酒樓。
原本也是一家老字號,後來不知道是換了東家,還是怎麼的,突然間就改名了。
不過這改了名之後啊,生意倒的確是火爆起來了。
最開始的時候,人們還只是好奇,究竟是怎樣的一家酒樓,竟然敢口氣如此之大,取了這樣個名字。
尤其是附近書院裡,喜好美食的學子們,特意過來品鑑了一番。
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嘗味道,還真的就是驚為天人!
惹得幾個學子,當即就吟詩幾首。
饕餮樓也因此,聲名鵲起。
引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過來饕餮樓品嘗美食。
姜安寧去的時候,尚沒有到飯點兒。
但饕餮樓裡頭,已經隱隱人滿為患的架勢。
「誒呦,這位客官,您真的是稀客,快快裡邊請,您一早預定好的包間,已經給您收拾乾淨了,還點上了您最最喜歡的香料。」
姜安寧沒有客氣,直接跟著店小二,去了二樓位置最好的包廂。
剛一進門,聞風而來的饕餮樓老闆,就嚶嚶嚶的跟著進來了。
「你可算是來了,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見我呢!」
姜安寧剛要坐下,迎面一陣香風撲鼻,嚇得她趕忙退開數步,離人遠了幾分。
險些因為人的躲避,撲個嘴啃泥的晚娘,頓時一臉的幽怨。
姜安寧嘴角微抽,尷尬的咳了咳:「不好意思啊,下意識反應。」
晚娘癟了癟嘴,神色委屈。
「好端端,你怎麼就想著,開起酒樓來了呢?」
姜安寧還是第一次過來這裡。
不過,過去的半年裡,倒是會時常聽段青山提起來。
知道這是晚娘跟姜輕輕合夥開的。
當初找上姜輕輕的時候,倒也真的沒想到,她居然真是福建那邊大船商家的女兒。
晚娘哼了哼聲:「你一來,也不說關心關心人家,倒只好奇我為啥開這個酒樓。」
姜安寧:……
她著實有許多日子沒見過晚娘了,只覺得人此時容光煥發、面色紅潤,甚至好像還豐腴了些。
想來日子是過得很不錯的。
「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