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劉鴻和林若甫的商談，按部就班，還是軍國主義
大朝會在大部分心滿意足的情況下，圓滿結束。
林若甫拄起拐杖，慢吞吞在宮中太監的攙扶下，準備向著自己的丞相府邸走去。
洪竹攔在林若甫面前，恭敬行禮。
「丞相，大王邀請你在御書房一敘。」
林若甫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剛準備向著御書房走去。
洪竹招了招手，讓幾名禁軍抬著轎子趕來。
「大王說了，丞相歲數大了，勞苦功高，以後入宮直接坐轎子就是了，不必步行。」
林若甫望了一眼轎子，並沒有坐上去，反而看了洪竹一眼。
「漢王準備讓我這個丞相退下去了？」
說他勞苦功高，說他歲數大了。
不就是在暗示他，不要站著茅坑不拉屎嘛！
尤其是內閣成員，幾乎都有獨當一面的能力，似乎有沒有他這個丞相，並不重要。
洪竹愣住了，很快反應過來，露出一縷笑容。
「林相多慮了！大王不是慶帝，若是大王真的想讓你林相退下去，他會和你說的。」
「允許林相你能在宮中乘坐車轎，完全是不忍心林相太過於操勞。」
林若甫看了洪竹好一會兒，輕輕點頭。
他的確有些風聲鶴唳起來了。
劉鴻坐在御書房中，拿著白朗盡起南詔國五十萬大軍的奏摺，時不時還揉了揉太陽穴。
南詔國有兩百萬人嗎？白朗這和舉國之兵，催動流民攻城有什麼區別！
慶國不比南詔國這個邊疆小國，哪怕失去了內庫三大坊，看著往年的積累。
甲冑率也能有百分之八十以上。
憑南詔國那群農民兵，要不是趁其不備拿下了幾座大城，估計都沒辦法和慶國掰手腕。
只要失敗一次！
糧食一斷，整個南詔國便會屍殍遍野。
想到這裡，劉鴻突然有些煩躁，將奏摺扔在地上。
「白朗啊，白朗……哪怕到了現在，你也不覺得你做錯了，反而綁架南詔國上百萬百姓，陪你瘋。」
林若甫剛走進御書房，便看到劉鴻一把將奏摺扔在地上，心頭微微一驚。
隨後慢吞吞，拱手行禮。
「漢王！」
劉鴻看了一眼林若甫，招了招手，讓他坐在軟榻之上。
「林相，你來了！你告訴我，漢國究竟還有多少糧食？」
林若甫本來想拿官方數據敷衍，不過看到劉鴻認真的神色，思索了一會兒，老實開口。
「不影響漢國百姓，變法歷程，大概能擠出一百五十萬石，可以供給二十萬大軍支撐三個月。」
劉鴻握住茶杯的手掌微微一緊。
「要是大肆購買糧食呢？」
「五百萬石頂天了，除非在國內來一場沒有理由的大清洗，將那些大世家，大商人一掃而空。」
林若甫很肯定開口。
他乃是內閣首輔，漢國丞相，對於漢國的一切門清著呢。
定州，潛龍灣，拿出糧食銀糧，支援京畿七縣，才時隔一年，再怎麼恢復，也掏不出多少。
更何況定州還遭了雪災。
東山路在慶帝一行的大東山，燕小乙，上杉虎的就地征糧，也剩不了多少。
至於江北路的賦稅，可是有好大一截，都要修理長江大堤，防止再爆發水災。
但是慶國又不能不打！
否則等慶國騰出手，平息南方的南詔國叛亂，到時候就是八十萬大軍揮兵北上，直取京都了。
民生艱難啊！
御書房陷入了沉默之中，林若甫知道還有一條路。
既可以不影響變法，也能為漢國討伐慶國，支援大量糧食。
不過劉鴻沒提，林若甫也不會自討沒趣。
劉鴻捧著熱茶好一會兒，幽幽開口。
「林相，你覺得軍國主義，耕戰聯合，以峻法督促國有重型工廠迅速發現，這種如何？」
換作常人大概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但林若甫這個老油條肯定明白。
換作後世的理解，那就是資本主義的擴張戰略，也有點像秦國的商鞅變法。
對內，抬高農民和軍人地位，嚴厲打擊清洗世家，一切為戰爭體系做準備。
對外，掠奪他國人口，原材料，市場，為變法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
但是這東西猶如洪水猛獸，一旦開啟，很有可能就收不回來了。
大量軍功卓著的將領，將成為好戰分子，無時無刻鼓吹戰爭。
文官勢力被壓的抬不起頭來，國內輿論都會陷入狂熱的戰爭氛圍。
沒有糧食，去打仗，去搶！
沒有原材料，去打仗，去搶！
沒有銀糧，去打仗，去搶！
反對變法的輿論，會被迅速壓下，鼓吹封建統治的文人，將會迅速被送入斷頭台。
看上去這種情況也不錯。
畢竟這個天下很大，慶國，南詔國，東夷城，北齊。
天下統一了，還能打擊西胡，搶奪他們的畜牲。
西胡沒有了，還能海外殖民，征戰全世界。
簡直不要太霸氣，問題是這一切的基礎上，那就是不能失敗，或者說是傷筋動骨的失敗。
否則漢國的經濟體系，便會迅速潰散，一夜之內成為經濟大蕭條的漢國。
林若甫看到劉鴻說出軍國主義，臉上還帶著意動之色，深吸一口氣。
「漢王，你能保證這輩子都不失敗嗎？或者說，你能保證你的子孫後代，都能像你一樣英明嗎！」
劉鴻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嘴角有些苦澀。
他就是因為顧慮這一點，所以在正常工業積累和資本原始擴張之間，做猶豫抉擇啊！
劉鴻輕輕放下茶杯，眼神緊緊注視著林若甫。
「那林相，討伐慶國之戰，不能不打！沒有糧食，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沒有銀兩都好說，可以用軍功，爵位，特權，土地這些代替。
沒有糧食，大軍打都打不起來。
林若甫也沉默了一會兒。
「大王，有沒有興趣到京都南城走一趟。」
京都南城，大部分都是追隨劉鴻打天下的士卒，殘疾之後，便在京都尋找工作。
順便看管著被遣散回家的慶國士卒。
劉鴻微微頷首，回頭望了一眼御書房。
皇宮是帝王皇權的象徵，也是帝王的囚籠。
在這裡待久了，會越來越獨斷專行，脫離百姓群眾。
哪怕有著抱月樓，錢行，民情大會，不斷傳遞各地民情。
也不能阻止劉鴻會慢慢脫離百姓，最多只能緩解。
洪竹心頭一驚，本想勸阻，隨後自嘲一笑。
漢王可是天下唯一的全盛時期的大宗師，其他大宗師躲著漢王還來不及，怎麼有閒心刺殺漢王。
劉鴻拿起許久沒穿的常服，跟著林若甫向著南城街道走去。
看著林若甫一身布衣。
劉鴻眼神露出一絲驚異。
林若甫笑了笑，眼中露出一絲追憶。
「人老了！總喜歡下棋養著花草，袁先生的身份被揭露了，我也就只能跟那些老兵吹吹牛了。」
林若甫在漢國很孤獨，除了照顧林大寶之外，女兒女婿已經走向了漢國的對立面。
一生的摯友袁宏道，又是三年間諜。
他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下面人巴結他的不少，不過都沒有林若甫期待的純粹。
劉鴻聳了聳肩，沒對林若甫這個做法發表什麼意見。
要是林若甫七十多歲還是個老農，他估計只想好好活著。
而不是期待有個精通琴棋書畫，養花草鳥獸的玩伴。
「林爺爺，你又來了啊！我的糖呢？」
掛著虎牙的小胖子，一把抱住林若甫，口水都快要落下。
林若甫樂呵呵起來，從懷中掏出一份糖果，遞給這個小胖子。
「去吧！順便將你父親叫過來。」
劉鴻看了一眼這個面容紅潤的小胖子，微微點頭。
變法還是挺明顯的。
這些不過是追隨自己的如同士卒，他們能將孩子養的胖乎乎，只能說明變法的普及力度相當廣泛。
不過這一次劉鴻猜錯了。
洪竹調出一份文卷遞給劉鴻。
這戶人是當初慶國的禁軍，京都城被攻破後，不再從軍，和幾個殘疾士卒開辦了一家布料廠。
林若甫笑呵呵地，像周圍孩子投餵著糖果。
此時的他，不像是深浸朝堂的老油條，反而像是和藹可親的鄰家老爺爺。
劉鴻隨意坐在一旁，他倒想要看看林若甫準備搞什麼鬼。
穿著絲綢的魁梧中年男子，看到林若甫後，禮貌行了一禮。
他不知道林若甫身份如何！
但是能整天給孩子們撒糖的老人，身份地位肯定不一般。
隨後中年男子目光望著坐在一旁台階的劉鴻，臉色頓時煞白起來，連忙跪在地上。
「原慶國禁軍百夫長趙凱參見漢王。」
劉鴻揮了揮手，讓這傢伙閉嘴。
林若甫也收斂了幾分臉上的笑容，將剩下這群孩子打發走。
走近趙凱身邊，拍了拍他肩膀，算是不大不小的安撫。
「趙凱，今日朝堂上有決策，漢王起兵二十萬陸軍，協同五萬水軍，討伐慶國，你怎麼看？」
趙凱神色變換了一會兒，終究無奈點頭。
「漢王英明！」
劉鴻目光並沒有放在趙凱身上，他要聽的，不是這個。
林若甫看見劉鴻還沒有打消，啟用軍國主義的想法，也微微嘆了一口氣。
望著趙凱，語重心長開口。
「你好好說一下心中想法吧！二十五萬大軍，恐怕不足以攻破掌握八十萬大軍的慶國。」
「到時候漢國開啟戰備狀態，你這傢伙怕是也要被應徵入伍。」
劉鴻沒有說話，不過輕輕點頭。
韓信乃是兵權謀的頂級人物，以正守國，以奇用兵。
可慶國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將也不是平庸之輩，跟隨著慶帝南征北戰，哪怕是傻子，也應該成才了。
二十萬大軍，劉鴻都替韓信捏一把汗。
趙凱看了劉鴻一眼，眼睛一閉，咬咬牙，說出肺腑之言。
「漢王，草民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討伐慶國！」
「漢國和慶國的將士，曾經浴血奮戰，而現在相互廝殺，必須要分出勝利者！」
「漢王的故鄉和慶帝的故鄉，一定要開戰嗎？」
林若甫點了點頭，再次望著劉鴻。
如今漢國經歷了好幾場大戰，普遍百姓都不想經歷大戰。
家國觀念也沒有培養起來，屬實不應該開戰。
反正漢王是最年輕的大宗師，哪怕是熬，也能將其他大宗師熬死。
何必要趟這次渾水！
劉鴻明白了林若甫想要說什麼，目光望著遠方江南。
許久之後，在林若甫和趙凱滿心期待的目光之中。
劉鴻搖了搖頭，輕聲開口。
「不，這一仗必須要打！」
白朗已經不停在清洗慶國世家了，只要漢國軍隊駐軍其中，那就是白紙啊！
無比適合變法的土壤，那些百姓，苟延殘喘的世家殘餘勢力，都會抱緊漢國的大腿。
對於慶帝來說，也是如此！那些地盤沒有世家牽制，便能為他提供源源不斷的糧食和兵員。
對於劉鴻和慶帝來說，這是在搶奪時間。
誰慢一步！
誰就失去了先機。
林若甫眉頭緊皺起來，他不明白劉鴻為何執意要打。
本來還以為是軍方，利用這消息裹挾劉鴻呢。
沒想到這是劉鴻默認的結果。
劉鴻語氣飄忽不定。
「世人都說漢國大將軍韓信是我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劍，其實不是的。」
「我最鋒利的一把劍，是白朗！」
林若甫猛然驚醒起來，突然想起白朗和漢國千絲萬縷的聯繫。
白朗曾經可是江北路水患下的盜匪，隨後成為劉鴻的親兵隊長，學習思想和行為處事觀念。
以後白朗脫離劉鴻麾下，卻能得到潛龍灣，還有梧州大營的兵員，軍械支持，拿下了南詔國首都。
一路統一南詔國，也逃不了漢國的銀糧援助。
林若甫聲音，帶著些許顫抖。
「大王，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放縱白朗攻伐慶國，你明明知道漢國還沒有準備好。」
劉鴻搖了搖頭，有些無奈開口。
「有些時候坐上了這個位置，也就身不由己了！白朗清除世家的手段太殘酷，缺少官吏，糧食稀缺。」
「漢國也無力再支援南詔國，要是白朗再不派兵，孤注一擲拿下慶國。」
「那他就要面臨南詔國餓殍遍野的處境了。」
林若甫拍了拍趙凱肩膀，示意他離開，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視著劉鴻。
「所以漢王，你是決定開啟軍國主義道路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