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踏破鐵鞋無覓處!
這大算盤子是實打實的木頭做的呀!
沈追雖然身強體壯,被這猛的一砸也是疼的夠嗆。而還沒有等他緩過勁來呢,耳邊這廝一句「他不是好人」,立刻又把他氣得夠嗆!
他什麼也沒幹,咋就不是好人了?
他吼道:「你給我閉嘴!」
「姑娘!」
「二公子!」
踩著他的話音,銀柳和書童同時出現了,分別把自己的主人護在身後——書童那邊可能用隔開更合適些,到了之後他趕緊扯著沈追的胳膊往後走:「您看您乾的什麼事兒?讓大公子知道了有你好瞧!」
銀柳見狀不對,也連忙道:「姑娘咱們走吧!」
陸珈點頭隨著他往街口跑去,跑了幾步見沈追已經被書童拖走了,想想便又跑回來,對著還抱著算盤愣在原地緩神的書生道:
「多謝公子提醒。」
書生整了整神色,放下算盤,搖頭道:「無事,在下先前受了姑娘與那位公子的饋贈,見到有壞人想作祟,不能不作為。」
陸珈點點頭,打量他,只見他額頭上汗涔涔的,只怕先前的舉動也是耗去了他一半的膽子。
便又問:「公子貴姓?看你像個讀書,卻在街頭謀生,不知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書生拱手:「小姓梁,數年前家中遭難,以至家道一落千丈,目前憑著一雙手,填飽肚子尚可。」
陸珈聽到他姓「梁」,心下一動。「你全名叫什麼?」
書生抬起的雙眼裡有些訥然,但他還是回答道:「鄙姓梁,棟樑的梁,單名一個『宓』字。」
陸珈驟然動容,迅速打量他幾眼道:「前御史大人梁珺,至今尚在牢獄之中的梁大人,是你什麼人?」
梁宓神情碎裂:「家祖確然就是大理寺牢獄之中的梁御史!敢問姑娘是?」
陸珈深吸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你就是梁公子梁宓!……」
這正是她在沙灣時就拜託船夫尋找過的梁家人啊!
她頓時看了看左右:「梁公子對潭州謝家可有印象?」
梁宓聽到她追問自己身份的時候已經有所觸動。聽到這聲「潭州謝家」,他再次動容:「那是我梁家的恩人!如何?」
陸珈笑道:「你隨我來吧!」
……
養父謝彰在世之時,一直惦記著梁家後人的命運。
過世之後,秋娘也一直的操心著他們,只是當時心有餘而力不足。
後來拜託的船夫打聽是打聽到了,可梁家兄妹居無定所,入京之後她竟然也沒再找到他們下落。
當年梁珺因為謝老太爺而得以讀書入仕,謝老太爺又因梁珺而把買賣做到了京城,成為真正的富賈。
後來梁珺因其老師楊廷芳被嚴黨針對落了個抄家砍頭的下場,梁珺也被牽連,導致謝老太爺為了營救他而散盡了家財,舉家南遷。
如今謝家還有好幾間鋪子,被嚴家手下黨羽占在手上呢!
這過往種種,親身經歷過來的秋娘怎麼可能忘記?又怎麼可能不恨?
而兩家的羈絆如此之深,身為謝家人也不可能放得下。
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一直沒有找到的人,竟然就在眼前出現了!
先前遇到沈追的事兒便也暫時擱到了腦後,滿腦子有關於梁家和謝家的過往,全都浮現了出來。
回燕子胡同的路上陸珈乘馬車,而梁宓不能與她同乘,路上便不能交談,陸珈便只有催長福加快速度。
歸心似箭的到了家門口,她三步並兩的衝進門內:「阿娘,您看誰來了?!」
秋娘和李嬸正商量著要把空著的後園子種點菜,聞聲出來:「誰來了呀?」
剛出屋,只見面前除了陸珈之外,還站著個穿著補丁摞補丁衣裳的年輕人,而他這個輪廓,委實有幾分眼熟……
梁珺下獄,往前數也不過十來年,秋娘還年輕著呢,梁家人的輪廓,她怎麼會沒有印象?!
「是……阿滿?!」
她失聲這一呼,梁宓立時紅了眼眶,屈身下拜:「阿滿給嬸娘請安!」
秋娘一把將他架了起來。
左右打量之後她瞬時道:「……真是你!我們離京的時候你已經才七歲!」
梁宓落淚點頭。「嬸娘別來無恙?」
……陸珈把梁宓帶來此處,一是為了讓秋娘放心,二也是為了驗證真偽。
此時見秋娘已將人驗過無疑,頓時心下大定,連忙讓人奉茶。
陸珈從旁瞧著梁宓一臉滄桑,比起實際年齡要憔悴許多,想來這些年的確過得艱難。
便問他:「我聽說梁公子還有個妹子?她可還好?」
梁宓點頭:「舍妹梁幸,如今在城南的繡房裡做工。」
「那令祖呢?現下情況如何?」
前世陸珈回京之後,曾以謝家人的身份去獄中探望過梁珺,那是二月的事,如今已是冬月,情況不見得還相同。
「家祖……」梁宓幽聲道,「家祖常年待在陰暗獄室,兩隻膝蓋又紅又腫,前些日子我我與妹子湊了一些錢財,買了些藥物,曾去探視過。終是覺得,這一年來,他老人家身子已大不如前了。」
陸珈聞言與秋娘相視。而後道:「我這就讓白嬤嬤去打點些藥物。」
梁宓張嘴想要推辭,咬咬牙卻又打住了,說道:「謝家於我們梁家已恩重如山,梁宓有愧於心。嬸娘才入京城,不知可有什麼吩咐,是在下可以去辦的?」
秋娘看了一眼陸珈:「你說的很是,離開這麼久,對京城我已經陌生了,身邊正想有個熟悉的人照應。不知你與令妹可否方便搬過來住下搭個伴?」
梁宓怔住。
秋娘笑道:「我這邊還算寬敞,犬子謝誼小你幾歲,也在讀書,你來了他也多個說話人。來日你若住的不習慣,想要搬走,我也不攔你的。」
梁宓垂首,片刻後咬牙道:「嬸娘待我如此,梁宓若再推辭,倒是不懂事了。」
「正該如此。」秋娘點頭。
隨後喊來了家丁,讓他們去收拾屋子出來。
吩咐完之後,她又遲疑道:「你父母親他們……最後如何走的?」
梁宓攥緊雙拳:「父親為祖父奔波而死。母親……母親的屍體,最後是在城隍廟裡發現的。」
說到此處,他眼中的悲憤已然掩飾不住。
陸珈和秋娘皆為女子,見狀也猜到了是什麼情況。
二人雙手指甲都狠狠掐進了掌心裡。
朝堂爭鬥竟然連累家眷也被禍害至此地步,嚴家父子難道不該千刀萬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