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自卑!
沈輕舟的兩次定親,都發生在沈夫人還在世之時。
第一次是娃娃親,聽說三歲就定下了。可是這位姑娘比沈輕舟還要福薄。立下口頭婚約之後,第二年就夭折了。
第二次在七歲,也是個朝官的女兒,對方倒是沒夭折,只是第二年,沈輕舟八歲生日過後不久,陸夫人就病逝了。
沈夫人在世之時,由她掌管著沈家一切事務,她離世之後,八歲的沈輕舟不甘心被親戚接走,寄人籬下,於是被迫上任,隨著他的露面,他自幼染病的真相也沒能再藏住,沒多久之後,女方家裡就提出解除婚約。
彼時沈家又沒有別的人在,唯一的主人就是沈輕舟,即便這種事屬於對方失禮,他能如何?
況且,強扭的瓜不甜,他當然沒有不答應之理。
從那之後,他一心支撐門楣,打理沈家,也再沒升起過結親的心思。
前世後來哪怕他的身子慢慢調理好了,卻也索性以久病體弱為名,拒絕了所有的議婚。
不成親,對他來說好像更為方便。
至少少了一個需要防備的人。
當這樣的想法成為了習慣,即便是重生回來,他也沒想過還有別的可能。
他的第三次定親——如果說眼下這算是第三次的話,那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又會是由陸珈主動提出來的。
「你想好了沒有?」陸珈想了想,又伸手入懷,掏出了那塊玉佩:「要是有顧慮,這個,就當是我的誠意。」
她把玉佩不由分說塞到了沈輕舟的手上。
「這玉是我滿周歲的時候父親給我的。你也知道它有多重要,拿著吧,我會對你負責的。
「如果你同意,我們就定下婚約。」
玉佩還有滾燙的體溫,天知道她藏在袖口裡有多久了。
從母親離世開始,沈輕舟就在對別人負責,還真是再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要對他負責。
罷了。
他把這塊玉收進懷裡。
張嘴正要說話,卻就在伸手入懷的剎那,在觸碰到懷中之物的剎那,他又把嘴閉上了。
「怎麼了?」陸珈疑惑。
他定了片刻,緩慢地把手掏了出來。
「不行。」
「為什麼不行?」一直在觀察他的陸珈皺起了眉頭,「男未婚,女未嫁,你也考慮考慮嘛。」
他剛才明明把玉收了回去。要是沒這個想法,收她的玉幹嘛?
「不是這回事。」沈輕舟搖起了頭,「是我……你是堂堂尚書府的小姐,我過不慣那樣的日子。」
「你別瞎說……」
「好了。」
沈輕舟腦子裡堵了一堆漿糊,他轉過身,走了出去:「我還有事,先出去了!」
陸珈追上去:「我話還沒說完呢!」
可是她又哪有沈輕舟的腿快?
才追到門外,他就已經不見影子了。
陸珈氣得抱起了胳膊:「看著打架挺厲害的,怎麼這種時候竟然是個慫包!」
完了一想,她又叉起了腰:「跑吧,你總是要回來的!」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
和尚徑直跑回了廟。
沈追剛好抱著幾卷書冊從府里出來,恰恰又與沈輕舟迎面撞上了。
但這一次他來沒來得及說話,沈輕舟就已經越過他,直奔碧波閣而去。
「什麼事呀?臉拉的這麼長,又是誰得罪他了?」
沈追自言自語撓著後腦勺。
到底不敢去招惹,繼續出門了。
宋恩在碧波閣里整理書卷,也被突然回來的沈輕舟給弄得愣住了。
「公子……」
「先出去。」
宋恩不明所以,默聲退出去後,又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然後體貼地把門給掩上。
沈輕舟直到身後再也沒有了聲音,這才松下氣來,坐在榻上。好一陣後他抬手抹了把臉,抹完又下意識看向門口,皺起眉頭。
他跑什麼?
她又不吃人。
還是浮躁了。
往常但凡聽到張家人或是蔣氏要害她,自己總是無明之火不打一處來。
今日他倒是也成了惡人。
她好歹是個姑娘家,該鼓了多大的勇氣才敢張嘴向他提親?
就算不答應。再怎麼也該想個理由跟她解釋一番才是。這麼落荒而逃,哪有個坦蕩的樣子。
他頂著一臉火辣辣握拳坐了片刻,隨後把懷裡的物事一樣樣往外掏出來。
這是兩卷郭翊差人送進京來的卷宗,先前進門之前剛好拿到手,還沒打開看,她就堵住他提親了。
郭翊還有幾日就要抵京,離開潭州之前,他派人清查了一遍周勝的府邸,又找出些東西來。
周勝毀堤淹田之事,一定是一個打擊嚴家的巨大切口,哪怕眼下被嚴家暫時砸銀子擺平,只要這案子還沒了結,就一定還會有機會掀起來。
他逐漸恢復冷靜。
等郭翊回來,他就有事要做了。剛才那樣的情況,他不跑,也沒有別的好辦法。
陸珈的父親是陸階,是嚴家最有利的幫手,如今也正在與嚴家建立更為緊密的關係。
他和她之間,就連公開結交都不可以,怎麼還能夠定親?怎麼還能夠妄想日後長久廝守?
一旦答應了她,他們就是未婚夫妻,這就成了兩家的事,到時總會公開的,他遲早要露面的,真放任事態到了那地步,接下來的事他都不敢再往下想。
算了,他按了按胸口。
衣襟之下忽有什麼硌手,一摸,竟然是那塊玉佩……
走的太匆忙,他竟然把這個也帶回來了。
這下如何是好?
「公子!公子!」
門外傳來的何渠的聲音,把他滿腔凌亂的心思給鎮住。
他把玉重新塞入懷中。順手將衣襟撫了幾下,定定神把門打開。
剛剛好到了門下的何渠愣了愣,隨後立刻俯身:「公子,程家那邊有消息了,吏部果然另外找了人頂替程家想要的那個職位!
「程文惠這次希望真的要落空了!」
沈輕舟的腦子瞬間也清醒起來:「什麼時候的消息?」
「就是方才,而且極有可能就是陸階乾的。因為派去的兄弟們剛剛從吏部那邊打聽出來,就是上次陸階見過的高公公在背後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