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今天我信道!
顧南夕瞥一眼蘇玄明,心中詫異。
不得了,這個慣會家裡橫的愛哭包,竟然也有雄起的時候?
「乾娘,不是大哥的錯!這李少言太過分了!他竟警告京都所有私學,不許他們收大哥。」陳逸軒氣鼓鼓道。
向來穩重的蔣光海點頭贊同:「雖說大哥的成績是登不上檯面,但竟然連教蒙學的秀才,也不肯收大哥,這也太侮辱人了。」
「不僅如此,吳法天還派小廝,天天跟在大哥後面,走到哪,唱到哪。」
顧南夕挑眉:「唱的什麼?」
李明德瞧瞧低垂著頭的蘇玄明,又看看面無表情的顧南夕,遲疑片刻,便小聲開口。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顧南夕的臉色沉下來,這話罵得有點髒。
相當於指著人鼻子罵「你沒自尊,不要臉,連老鼠都不如,怎麼不去死?」
「於是你們便去堵李少言?」顧南夕喝一口七寶擂茶,茶里只有七寶,現場居然有十個活寶!
蘇玄明低聲道:「是!我受不了這氣。阿娘,我可是做錯了?」
「當然做錯了!」顧南夕重重拍桌子,還沒等蘇雲亭等人求情,便怒斥道。
「你怎麼就沒罵回去?哈,瞧瞧你問的什麼話?你那是在找回場子嗎?你那是去把臉送上去,給別人打!」
蘇玄明猛地抬起頭,眼神里滿是不敢置信,磕磕巴巴地解釋:「可聖人有言……」
「言什麼言?你阿娘不信佛,也不信儒,只信道!道教說了,別人罵你,你就罵回去!不然髒話藏在心裡,心就髒了。你難不成想做個心臟之人?!」
蘇玄明一時手足無措,啊?道家是這樣說的嗎?
蘇雲煙湊到顧南夕耳邊,悄聲問:「可是阿娘,府里不是還有個小佛堂嗎?」
顧南夕面不改色道:「明日再修個小道觀。」
蘇雲煙傻眼:「這樣也能行?確定神仙不會怪罪?」
顧南夕覺得沒一點毛病:「人的一顆心本就有四瓣,地方足夠寬敞。」
十名少年郎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眼裡俱是遲疑。
最後,蘇玄明站出來,試探問道:「阿娘,那我們現在罵回去?」
「去!必須去!」
「那我們走了?」
「事不宜遲,速走!」
等蘇玄明一走,顧南夕就讓蘇雲煙在一旁等著,她自己去君子書齋。
君子書齋把左右兩邊的商鋪都打通了,極為寬敞,被分為紙筆區,話本區以及四書五經區。
此時,賣話本子這一塊,客人稀少,倒是賣紙張的櫃檯,生意十分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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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夕徑直走到話本區,氣定神閒地問道:「掌柜的,采香客的新本子,可還有售?」
掌柜遺憾地搖搖頭:「夫人,實在不好意思,售罄了。最近抄書的人少,話本子供應不上。」
顧南夕的雙眸里流露出一絲失望。
「夫人,您也喜歡看采香客的書?」
顧南夕側頭望去,離自己一丈遠的地方,正站著一清麗脫俗的少女。
她一雙乾淨清澈的眸子,正笑盈盈地望著自己。
顧南夕微笑點頭,大方承認:「喜歡,喜歡至極。」
少女臉上的笑意更勝,主動邀請顧南夕:「我在福泉茶樓有一包間,不知夫人可否賞光,隨我同去,飲一杯淡茶?」
不知道為何,顧南夕瞧著這少女就心生歡喜,覺得面善得很,於是果斷赴約:「那我就不客氣了。還有小女雲煙,正在路邊等候,不如一起?」
少女聞言,微愣住,隨即笑彎了眼睛,爽朗道:「夫人爽快!我也想認識一下夫人家的娘子,必然與眾不同。」
一旁乖乖等著的蘇雲煙,在一頭霧水中,又被拉進福全茶館。
「夫人,您喚我文鈺即可。」少女文鈺親自為顧南夕暖茶杯,倒上一杯熱茶。
蘇雲煙傻乎乎地打招呼:「我名蘇雲煙,你喚我雲煙即可。」
文鈺沖蘇雲煙甜甜一笑:「我知曉的。方才,在茶館裡發生的事,我都看見了。」
文鈺把目光投向顧南夕,問道:「夫人,敢問您如何看待采香客的話本子?」
顧南夕垂眸,沉思片刻後,笑道:「表面寫的是風花雪月,閨房秘事,內里寫的是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唉,也不知這采香客遇到了何種困境,一身反骨,卻掙脫不得。」
文鈺低下頭,假借著泡茶,掩飾住變紅的眼眶:「采香客若是得知,有您這樣的知己,哪怕身處囹圄,也不會自暴自棄。」
裊裊茶霧中,顧南夕的嘴角越咧越大。
真巧!
文鈺收拾好情緒,抬起頭,誇讚道:「您的一句丈夫未可輕年少,直接帶火了李居士的詩!短短一炷香時間,書齋里的詩集和紙張便賣空了。」
蘇雲煙不解:「為何紙張也賣空了?」
「現今流行詞曲,現存的詩集本就很少。愛詩之人,等不得新冊子出來,於是便爭相購買紙張,自己謄錄詩句!恐怕今日過後,京都紙貴,一紙難求啊!」
蘇雲煙熱情道:「文鈺,你若是想看詩集,可來我家看。阿娘的藏書極其豐厚,她不捨得給我們,肯定捨得給你!」
文鈺眉眼柔和,握住蘇雲煙的手,擲地有聲:「多謝妹妹邀約。待我騰出空來,必定登門拜訪!」
文鈺透過窗戶,瞅瞅外面的天色,神情浮現一絲陰霾,依依不捨地同顧南夕告別:「夫人,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顧南夕舉杯:「有緣千里來相會,我倆緣分不淺,定會再見面!」
文鈺的身影即將走出門外,卻見她突然又返回來,一雙眸子亮如繁星。
「夫人,寒山問拾得: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如何處之乎?」
「拾得笑曰:只要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夫人,您如何看?」
顧南夕目光如炬:「幾年後,他仍然活得好好的。」
誒?
文鈺愕然。
顧南夕抽出腰間掛著的小刀,挽了個刀花,問:「你可看出什麼了?」
文鈺遲疑開口:「如刀一般,砍破虛妄,一往無前?」
顧南夕搖頭:「像拿刀一樣,握住他的把柄,你想要他如何,他便如何!」
文鈺先是一愣,然後對著顧南夕跪拜行禮:「聽夫人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文鈺拜謝夫人!」
說完,文鈺像是掙脫某種束縛一般,大笑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