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帶娃男詭尋妻記(25)
浮生又湊上去貼著楚湘的唇瓣,懵懵懂懂的說:「我們的家……破道觀?」
「對呀,就是破道觀。」
在浮生為楚湘講的那段忘記的過去里,他們的家就是山林深處的那一個破道觀,說是「破」,其實在楚湘成為了女主人後,那間道觀已經被收拾的很好了。
漏雨的屋頂被浮生修好了,有著破洞的窗戶被浮生重新糊了一層窗紙,昏暗潮濕的臥室又被改造一番,天氣好的時候能夠有陽光灑入,能落在書桌,照亮花瓶里放著的不知名的小野花,
楚小滿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趴在桌子上盯著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的光點和陰影,那些光點與陰影每挪動一點,他就跟著挪一點。
他們的破道觀沒有楚府那麼大,也不在城裡人來人往的好地段,可是當有了「家」這一層定義後,不起眼的破道觀就有了特殊的意義。
浮生抱著小滿踏上尋找楚湘的這一路上,最害怕的莫過於是這繁華的人世讓楚湘有了留戀,她便會厭煩山林里清淨的日子。
如果真的到了這一天,他又能怎麼辦呢?
那個時候,浮生也只能抱緊懷裡的楚小滿,自私又荒唐的說:「你的兒子還在我手上。」
雖然很對不起小滿,但他確實是有這麼一瞬間覺得可以把小滿當成「人質」。
可是現在他的擔心通通不在,即使他還沒有裝可憐,也還沒有把小滿抱過來當人質,楚湘已經說出來了要與他一起回家的話。
浮生卻在突然間陷入了一陣無措,在感覺到楚湘把他放在第一位來考慮後,那種胸腔里仿佛洋溢著什麼要破土而出般的感覺更加強烈。
楚湘抱住他,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好了,好了,浮生,我們快點回去,好嗎?」
少年低低的「嗯」了一聲,尾音還有幾分顫抖。
楚湘小心的用手挽起了正在瘋狂生長的白髮,儘量避免拖到地上弄髒的可能,好在在她的安撫之下,他的情緒應當是稍有穩定,這漂亮的白髮總算是停止了生長。
浮生跟著楚湘收拾好了東西,他以為可以離開了的時候,楚湘卻拉著他坐在了梳妝檯前,要為他把長發綁起來。
浮生的坐姿有幾分拘謹,低下眉眼,他不安的看著垂在胸前,被自己的手挽著的長髮,手指不停的扯著發尾,又忍不住偷偷的去看找頭繩的楚湘。
還好短短時間裡,她沒有發現自己的頭髮長長了許多,不然他還不知道自己應該要怎麼解釋。
楚湘透過銅鏡看他,「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我沒有。」浮生心虛,趕緊收回目光。
鬆散的長髮略微遮蓋了他的側顏,卻讓他更如籠罩在月華中,蒼冷的容顏若隱若現,如同琉璃珍寶,通透明亮,又十分脆弱。
楚湘用手攏起他的長髮,不需要用木梳,便能把他這手感極好的長髮理順,她的動作也很小心,明明他的頭髮很多,她卻不捨得扯斷任何一根。
「就算看也沒什麼。」她嘀咕了一句,「我們拜過天地,哪怕是一直看著對方,那也是合乎禮法的。」
她這話多少有點站不住腳,畢竟他們拜天地這回事,缺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浮生不懂俗世里的彎彎繞繞,只聽了楚湘的那句他們拜過天地,心中的欣喜和雀躍便難以壓抑。
微微抬起臉,他透過銅鏡看著站在身後的女孩,漂亮的眉眼很長時間都維持著彎彎的弧度。
楚湘的心情忽然也好了起來。
老實說,他的頭髮太長,不怎麼好打理,楚湘也只是簡單的把他的頭髮束起,用紅色頭繩綁成了馬尾,最後再整理了一下鬢髮,她拉著浮生站了起來,下一刻就被驚艷了一把。
常年披頭散髮的他,長發束起之後,面容完全的暴露在空氣里,清爽鮮活了許多,陰暗的氣息仿佛一掃而空,剩下來的都是爽朗。
紅色的眼眸此刻已經與危險隔絕,而是如同火焰一般的炙熱,少年意氣席捲而來,總算有了符合他外表的肆意風采。
誰能想到,就這般年紀輕輕的公子,居然已經娶妻生子了呢?
楚湘實在是忍不住,撲過去抱住了他,「浮生,你真好看!」
浮生耳尖泛紅,蒼白的臉色也顯得也健康了不少,他頗為羞怯,下頜輕輕的搭在她的肩頭,手指勾著她裙子上的緞帶,抿著唇輕輕的笑出了聲。
如果不是還記掛著楚小滿,楚湘一定會要把浮生拖上床大搞特搞幾番!
他們一起出了客棧,恰好有人扶著意識不清的女孩走出了人群,往客棧的方向而來。
同樣著裝,同樣面貌的少年,明明該引人注目,卻因為彼此同時在隱藏氣息,而成了最無法引人注意的存在。
「叮噹」的動靜輕輕響起,周遭一切似乎陷入了暫停。
常昱抬起眼,看向了對面,那白髮紅瞳的異類將他刺激的頭皮發麻,「等等……站住!」
出乎意料的是,常昱伸出去的手竟如同觸碰到了空氣牆,難以穿透。
他看著自己的這隻手,很是乾淨,可不久之前殺人時的溫度卻好似停留到了現在。
他殺了人,破了戒,長久以來,潛伏在他身上的詛咒應時而生,如今成了禁錮他的力量。
常昱向來單純無辜的笑容消失,對於自詡為可以算透一切的他遇到了難以理解的事情,也會陷入不安與慌亂。
他再次拿出三枚銅錢,還未拋起,只暴露在空氣里的這一瞬間,就化成了粉末。
常昱直覺這與那人有關,他再看向不遠處,恰好那邊的人也同時回了頭。
與常昱有著同一張臉的少年,友善無害的彎起眉眼,他的笑容與其說是客套禮貌,倒不如說是一種諷刺。
空氣里突然飄來了白色的飛雪。
不,這不是飛雪,而是白色的紙屑。
周圍熱鬧的人們齊刷刷的沒了聲音,他們靜止不動,臉上的表情慢慢的僵硬,夜風一吹,烏雲散去,月光皎潔,那些活生生的人已經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樣。
一個個紙人,脆弱不堪,被風一吹,就成了飄蕩的碎紙。
「常昱——」
他看懂了白髮少年的唇形。
「永遠留在這兒吧。」
就像是他被一個選擇禁錮在山林里兩百年一樣,如今該輪到他因為一個錯誤的選擇,被留在這處靜默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