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親自給您送請帖
京北那麼大,她倒是上哪兒都能遇見他。
周聿白站在風口處,約莫只是出來抽根煙,沒披外套,寒風順著襯衫開敞的衣領呼呼地往裡灌。
人家裹了里三層外三層都覺得冷的天氣,他卻好像失去了對寒冷的感官能力。
長廊不算寬,他卻不偏不倚地恰好擋住了她要離開的路。
夾在指尖的煙幾乎燃盡,那點猩紅眼見著熏得那指縫處的肌膚微微發紅。
桑南溪裹緊了身上的披肩,眼眶被風吹得乾澀發痛,總不自覺有淚光氤氳而出。
那是一種正常的生理反應。
蕭瑟的北風將她的話一點點送入周聿白的耳中,嗓音是不變的輕柔,偏割得人心血跡斑斑。
「成啊,周先生能來,我的婚禮自是蓬蓽生輝,到時候,我親自給您送請帖。」
桑南溪今天穿了一身褲裝,長靴一直包裹到膝蓋,腿部的線條被襯得越發修長。
她側身從他的身邊走過,脊背挺得筆直,一身的傲骨,從沒低過頭。
長廊的另一端腳步聲由遠及近,垂在身側的手微動,一聲「聿白」,親昵動人。
桑南溪恰巧與那人擦肩而過。
王琬沅不由側目,這樣的美人,又是剛從周聿白那兒的方向來,她難免心生懷疑。
指尖終是沒握住想留的人,掐滅了手中的煙又垂了下去。
俞念看了一齣好戲,要說痛快,那必是自然,也算是給自己出了口惡氣。
她慢悠悠地走到周聿白的身邊,笑得格外暢快:「聿白哥,那到時候,咱們一塊去喝喜酒?」
周聿白冷眼睨了她一眼,「你這兩年,俞家從我這討到的好處也不少。」
若說這句話還只是在警醒她,那接下來的話就讓俞念不得不警鈴大作了。
「不該說的話,少在她面前瞎說,你是真以為我好脾氣?」
俞念蒼白著一張臉,還想逞強,可周聿白不過一眼,就壓得她喘不上氣來。
俞念其實一直很清楚,俞家也只是堪堪配得上他。
所以哪怕她在周聿白身邊沒名沒份的兩年,周家也不見得有多少表示。
就算分開了,周聿白最多也不過只是受家裡嘮叨幾句。
「念念,咱們好久不見了。」
王琬沅打破了兩人的僵局,挎著周聿白的手臂,笑意親切地同她打了聲招呼,又轉頭替周聿白披上了大衣:「這麼冷的天,出來也不知道披件衣服,到時候要是又發燒了怎麼辦?」
「難不成,又得麻煩念念?」
對於周聿白與俞念的那兩年,王琬沅是一清二楚,如今輕飄飄的說出來,瞧著倒像是絲毫都不在意。
只是舉手投足之間,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有意無意地在宣誓著自己的主權。
周聿白扯下她整理外套的手,眼底的不耐清晰可見。
他沒再停留,大步往包廂走去,絲毫沒有要等等自己那位未婚妻的意思。
王琬沅眸色漸深,臉上的笑意卻未變,甚至貼心地拍了拍俞念的肩膀:「念念,咱們一塊兒回去嗎?」
俞念搖了搖頭,只覺得有些頭暈目眩,扶著一旁的柱子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王琬沅也沒強求,快步走了幾步,身姿優雅依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扭頭問道:「剛剛我看還有一位女士在,念念,你們認識嗎?」
王琬沅的眼中透出幾分審視的意味,王家本身就在權力場浸淫多年,王琬沅更是在其中耳濡目染長大。
她雖剛回國不久,在外也都是對她溫婉大氣的誇讚,可實際上卻以一種極強勢的姿態讓所有人都見識到了她在周家將擁有的地位。
這絕不僅僅是依靠她的家世就能做到的。
俞念突然有些後悔今天來騎馬了,她本已經從這場權力的鬥爭中脫身,為了一時意氣,如今的處境卻有些騎虎難下。
俞念穩下心性,有些疑惑地問道:「琬沅姐,你說誰?」
誰更不好得罪,她心裡還是有數的。
王琬沅收回了目光,擺了擺手:「沒事,不認識就算了。」
*
桑南溪的手機隨意地扔在桌上,正「嗡嗡」作響。
她沒接,隔了幾秒後,屏幕上跳出陶季之關切的問詢。
「南溪,還好嗎?有回房間嗎?」
她無心回復,只回了一句,「一會兒見」算是報了平安。
閃爍的屏幕被熄滅,她靜坐在椅子上,目光卻不由飄向了遠處。
一滴淚猝不及防地落下,她摸了摸臉頰,掌心在轉瞬間變得濕潤。
她情緒不對。
她熟練地從包里翻出了藥,藥片含在嘴裡,苦味隨即在口腔中蔓延。
礦泉水瓶明明就握在手中,她的指節喪失了所有的力氣,連帶著手腕都顫抖得厲害。
她將後頸靠在椅背上,索性閉上了眼,靜靜地等待著藥效發揮作用。
晚餐時分,陶季之早早地就在門口等著她,比約定好的時間晚了幾分鐘,桑南溪這才打開了門。
幾縷髮絲從皮筋中跳脫了出來,順著她的頸側垂在了胸口,微卷的髮絲為她的氣質平添了幾分嫵媚。
「剛睡醒?要不要再過一會兒去吃飯?」
「沒事,走吧。」
桑南溪看起來一切如常,下午的那場會面似乎真只是朋友間的一場閒聊。
他們就兩人,並沒有選擇訂酒店的包廂,預訂了個景觀極好的地方,能一眼望到不遠處的亭台水榭。
月映銀雪,廊亭之下,晶瑩的冰錐閃耀,有冬日的清冷。
紅牆青瓦卻又被暖黃色的燈光照亮,朦朧的光暈伴隨著大廳內緩緩響起的琴音,一場普通的飯局竟都生出幾分旖旎春色來。
「今天騎了那麼久的馬,我聽說這兒的私湯不錯,你……」
「不好意思!先生女士,對不起!」一層薄簾未曾擋住冒失灑進來的清酒,大半壺溫熱的酒全灑在了桑南溪身上。
胸口的衣衫被盡數淋濕,高領的薄衫上留下星星點點的酒漬。
侍酒師還在一個勁兒地道著歉,這酒灑的地方實在是私密,陶季之在一旁看著,只能為她遞去了毛巾。
桑南溪斂下眼眸,雖心有不耐,卻也不願和一個侍酒師計較。
大廳里不少的人被這聲響驚動,透過一層薄簾,卻依舊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簾幕被掀起,經理滿含歉意地向他們提出補償方式。
可也僅僅那一瞬,外面一閃而過的目光實在太過直白,桑南溪不自覺地收緊指節,攥緊了陶季之的衣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