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幹部內,寬敞旳營帳內。
ǰebe手枕著腦袋,明亮的眼睛盯著帳頂,遲遲難以入睡。
他非叱幹部族人,其原先部族因草場糾紛被敵部擊敗,他被迫帶著弟妹開始流亡。而後遇到叱幹部,首領叱干普達見他箭術精湛,便留在部落里當武士,以換取弟妹的暫居。
當下叱干普達意外陣亡,為了繼承首領的位置,大兒子叱干戶與小兒子叱乾折翼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兩方衝突幾乎不可調節,除非二人分家,或是說一方殺死另外一方。
同時,那天伏殺的商隊讓ǰebe心中難安,他覺得商隊不會善罷甘休,今後肯定會找機會報復。
內憂外患的局勢,讓作為外來人的ǰebe頭疼,他不知要不要帶著弟妹另尋部落棲身,以避免將至的災禍。
轉頭看著安靜睡覺的弟妹,ǰebe微嘆了口氣,無論如何,他都要盡力護住弟妹的安全。
想到這裡,睡意漸漸襲來,ǰebe睏倦的不行,將一張髒黑的羊皮蓋在身上,不久便響起了鼾聲。
不知過了多久,ǰebe舒坦地翻了個身子,不知夢見了什麼,嘴角微微揚起。
睡夢的恍惚間,ǰebe夢見他擁有屬於自己的牧場,自己在肥沃的草場上策馬奔騰。
僅感覺馬蹄聲是如此的真實,且越來越近!
忽然間,ǰebe終於分清了現實與夢境,呼啦一下起身,聽著帳外傳來嘈雜的聲音,讓ǰebe心中升起不安。
為了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ǰebe迷迷糊糊走出氈帳,卻見不知何時一支騎兵如旋風般闖入部落,揮舞手中的刀矛砍殺部落中的叱干胡人,火光驟亮,喊殺聲震天。
領頭的披甲騎士,持弓衝鋒在前,得見一名胡人,抬頭開弓,破空聲響徹,那名胡人捂著胸膛倒下。
「敵襲!」
ǰebe腦子瞬間清醒,象徵性地喊了聲,為了保護自己弟妹,當即回帳去拿武器。
帳內,弟妹被ǰebe的動作弄醒,較大的男童揉著乾澀的眼睛,問道:「阿哥,怎麼回事?」
ǰebe操起長弓,抓住長矛,說道:「敵人突襲部落,快隨我走!」
就在ǰebe帶著弟妹走出氈帳時,正迎頭遇見披甲騎士,定睛一看卻是之前交手的俊朗青年。
不待ǰebe舉矛自衛,青年騎士的從騎便舉矛刺向自己。
「住手!」
張虞勒住韁繩,認出了之前與自己交手的ǰebe,喊道。
郝昭的長矛停在ǰebe的臉前半尺,鋒利的矛尖差點將其戳成對!
張虞用鮮卑語問道:「部落首領在哪?」
ǰebe愣了愣,指著遠處的營帳,說道:「自普達死後,部中暫無首領。他的兩個兒子爭當首領,其二人氈帳前頭掛有白巾。」
「留下來!」
「我饒你不死!」
「伯松帶人看守降俘虜!」
說罷,張虞帶著郝昭、張茂山與數名從騎,順著ǰebe指引的方向前去。
酈嵩想起幫張虞背負的槊、箭,想開口呼喊,但見張虞已是遠去,唯有暫時放棄。
今時的戰場上,形勢已有大的變化,隨著三支騎隊殺入部落,叱幹部內外喧囂異常,越來越多的胡人醒了過來,而百騎左右衝突,將部落攪亂成一團。
杜升帶著二十餘騎,從東面殺入,沿途焚燒乾草、氈帳,遇見落單的胡人,當即將其殺死,竭力在製造混亂。
張楊率四十騎,從北面奔馳而入,利用牛羊製造混亂,衝殺部落中的胡人。
張虞從西面殺入,一路非常順暢,為了阻止部民集結反抗,從騎儘量分散出去,且同時釋放之前被叱幹部控制的奴隸,以為己方的助力。
雖然外圍營帳因突襲而失去抵抗,但愈靠近中央地帶的胡人在聲響的驚擾下,已經有了動作。
「殺!」
張虞抬手便是一箭,射死剛走出營帳的持弓胡人,朝著身後喊話:「敵眾我寡,別戀戰,速殺至中軍!」
「兄長,驅趕胡人而走,可以攪亂他們!」
郝昭揮矛挑飛來矛,轉手前戳,矛尖便將披有皮甲的胡人戳死。反手抽矛,矛尖從胸膛里拔出,繼續向前奔馳。
張虞自是瞧出變化,當即喊道:「沒兵器不殺,婦孺不殺,將他們往中間趕,莪在持弓在前,你我持矛緊隨其後。」
「諾!」
張虞身披玄鐵甲,駕馬在人群中衝突,逢胡卒便射。在這種烈度的戰爭里,張虞猶如坦克橫衝直撞,除非有亡命之徒敢用長矛貼身戳刺,否則僅憑骨箭很難傷到張虞。不過即便有敵寇逼近,張虞身側還有郝昭護衛。
「救我!」
策馬驅趕混亂的人群間,卻見有名披頭散髮,被木籠囚禁的胡人,朝張虞等人用生澀的漢語呼喊求救。
張虞本無意搭理,卻又聽見那人喊道:「給我把刀,我能幫貴人殺人。」
「李光,給他扔把刀!」
「諾!」
李光抽出腰間的佩刀,將刀通過木籠的縫隙扔進去。那名胡人拾起地上環首刀瘋狂劈砍木柱,僅兩下便砍斷木柱,而後身子從中空隙穿過,如之前所言,緊跟在漢騎身後,幫張虞殺敵。
隨手救胡的動作,並未讓張虞分心,見郝昭不知何時殺到掛有白巾的大帳前頭,張虞快馬上前,去支援有困難的郝昭。
「小心!」
張虞飛馳而至,一箭了結一個試圖偷襲郝昭的叱干胡人。
「兄長!」
郝昭指著懸掛白巾的空蕩大帳,喊道:「這叱干戶逃了!」
觀察著周圍,張虞毫不猶豫,厲聲道:「那便將叱乾折翼殺了!」
「在那!」
張虞眼尖看見距離此處百餘步外掛有白巾的營帳,而此時營帳燈火通明,大量胡人聚攏在帳前,大體是步多而騎少。
郝昭看了眼身後的從騎,焦急說道:「局勢太亂了,當下就李光跟在後頭,茂山不見蹤跡。要不要緩緩,等更多的人來。」
張虞瞥了眼郝昭,深感郝昭與張遼的差距。現在若是張遼與自己搭檔,當下張遼早已抓住混亂的機會,突擊一波將那叱乾折翼斬了。
「不!」
見帳前的胡人雖越聚越多,但秩序卻愈發混亂,而自己又久久不見張楊身影,張虞果斷說道:「胡雖眾,但心不一。若見事遲,待其人心聚,則形勢不在我。今憑數騎之力,足以破陣斬敵酋。」
「走!」
說罷,三騎驅馬奔馳,那胡人並不起眼,僅默默跟在張虞身後。
隨著四人逼近了大帳,叱干胡人隨之兇狠叫囂起來,另有幾名兇悍的胡人拍馬上前。
張虞抬頭右手開弓,迎面射翻胡騎,繼而切左手,開弓射翻欲突襲自己的胡騎。
郝昭利落刺翻一騎,緊跟在張虞身後。倒是李光被纏住,難以從中脫身,漸漸落後二騎。
「殺了這三漢人,為老大人報仇!」
叱乾折翼仗著左右人數眾多,在親信的指認下,大聲喊道:「誰殺了那射箭的漢人,我賜三匹馬、十頭牛、五十隻羊。」
胡人生存環境惡劣,物資極度匱乏,故在叱乾折翼的重賞之下,眾胡人的凶性瞬間大漲。
三十餘名胡人的湧上,以及周圍氈帳的密集,不僅讓騎兵的騰挪空間變小,更讓張虞所面臨的壓力大漲。但即便如此,張虞也與郝昭聯手殺了數名胡人。而胡人面對箭無虛發的張虞,除持盾者前進外,余者都有些畏懼。
見有近敵舉盾至,張虞下意識摸了下箭囊,卻發現不僅左右兩側的箭囊已空,自己的騎矛也已不見。而此時張虞才想起幫他背箭負矛的酈嵩,被他留下看守胡人。
「艹!」
暗罵了聲,張虞棄弓抽刀,擋住了胡人刺來的矛。
「沒箭了,上前迅速圍殺!」
胡人發現張虞箭囊已空,欣喜喊道。
見張虞人單力微,不少胡人持矛而上,欲合力圍殺張虞。
郝昭目眥欲裂,他若讓張虞折在這裡,他可就是罪人了。
「兄長,不可戀戰,速撤!」
今時張虞的凶性已被激發出來,根本聽不到郝昭的說話聲,伸手握著刺來的長矛,一刀砍斷矛杆,反手將矛尖送給胡騎,插入胡騎的腹部。
此時,有胡人見張虞與馬停了下來,便欲持矛背後偷襲。
昏暗的火光下,之前那名披頭散髮的胡人從黑夜裡殺出,手持小木盾,撞翻偷襲的胡人,並一刀刺入胸膛,了結了此人。
身後發生如此動靜,張虞自是有所注意,喊道:「好身手!」
披頭散髮的胡人將長矛扔去,喊道:「貴人使矛!」
「好!」
借著餘光,張虞看清這胡人的模樣,身子較尋常胡人高大,身形魁梧,能跟隨自己到當下,顯然武力不俗。
「貴人,我步戰在前,為貴人掩護!」
此時,先前被胡騎纏住的李光已殺死對方,隨之加入了戰鬥,為張虞減輕了不少壓力。
「少君怎麼辦?」
李光來到身側,喊道。
張虞觀察周圍形勢,見自己與叱乾折翼距離僅有三十餘步,大笑道:「事已至此,唯進無退!」
說罷,張虞看準時機,忽然策馬奔馳而出,快如一道電光霹靂,眨眼間的功夫,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硬生生撞入鬆散的胡人群中,目標直指叱乾折翼。
張虞操矛如活蛇彈起,矛頭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便有一名胡人濺血倒地而亡。
繼而寒芒閃爍,輕描淡寫間,張虞再次挑落一人。
頃刻間,張虞距叱乾折翼僅十來步,雙方似乎都能看清對方的面容。
見鐵甲騎士直衝自己而來,叱乾折翼驚恐呼喊:「攔住他!」
但高速衝鋒下的戰馬,何人敢攔截?
在叱乾折翼身前的兩名胡人在恐懼下,竟雙雙讓出通道,任用張虞衝鋒直進。
叱乾折翼臉色慘白,想拔腿而走,但不知為何卻又走不動。
下個瞬間,叱乾折翼只覺得眼前身影一晃,胸腔一陣劇痛,長矛從前到後捅穿,殷紅的鮮血順著矛杆滴滾下來。
臨死前,叱乾折翼竟後悔,沒有學兄長早些從南面出走。
「吾矛利否!」
張虞面容堅毅,聲音肅厲,竟嚇得周圍胡卒一時不知所措!
此時,有親信悍胡反應過來,從身後突進,持矛猛刺張虞後心。
「小心!」郝昭驚慌大喊。
張虞上身一晃,用左臂一攬,夾住那杆來矛,隨即猛地扭腰發力,那悍胡竟抽不出長矛。
臂膀泄力,悍胡身形不穩,抓住機會,張虞抽矛回刺!
下個瞬間,長矛已插入悍胡的胸膛!
「吾矛利否!」張虞面朝眾人,大聲呵道。
張虞嗓音洪亮,今時呵斥眾人,語氣中充滿了豪邁,配合著突來的斬首,一時間竟聲震滿營!
全場為之靜默!
郝昭神情呆滯,兄長不是善箭嗎?怎麼使矛都這麼凶?
披頭散髮的胡人滿臉的不敢置信,這一切發生太快了,剛剛僅幾個呼吸的時間,只見張虞快馬一出,兜鍪上的鶡毛在人群里穿梭,便突陣斬殺叱乾折翼。
這實在太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