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兄弟情深
孟芊芊三人剛出萬花樓,便碰上了從迎春路趕來的陸沅。
陸沅看到孟芊芊背上的郁禮時,又看了眼一旁女扮男裝的藺小茹。
「是小茹救了表哥。」
孟芊芊說。
陸沅拱手,沖藺小茹鄭重地作了個揖:「多謝藺小姐。」
藺小茹說道:「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陸沅將郁禮接過來背在了自己背上。
孟芊芊對陸沅道:「我先送小茹回家,你帶表哥回府。」
陸沅問道:「表哥的傷勢嚴重嗎?」
孟芊芊道:「我給他施過針了,沒大礙,睡一覺就好了。」
陸沅心裡有數了:「我送你們。」
孟芊芊看向藺小茹。
藺小茹道:「哦,我沒意見。"
兩家的馬車就在附近,只是一個在街道東頭,一個在街道西頭。
孟芊芊坐上了藺小茹的馬車,陸沅則背著郁禮上了自家馬車。
「小茹,你是怎麼追上他們的?」
藺小茹道:「我對京城的地形很熟,抄近路追的,那個人好像會輕功,但還是沒我抄近路快。」
「原來如此。」
孟芊芊點點頭,對藺小茹認真地說道,「小茹,你救了我表哥,我很感激下次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你可以報官。」
藺小茹想了想:「哦。」
卻說藺公子回到家後,藺夫人見他獨自一人,不由地問道:「你沒去你外公家?你妹妹呢?」
「我沒見到她。」
「她去接你了!」
「啊?」
藺小茹不見了,一家子慌了神,趕忙打發去國子監找,看是不是路上兄妹兩個錯過了。
然而一個時辰過去,誰也沒找到藺小茹的蹤影。
就在一家人心急如焚時,藺小茹終於到家了。
藺祭酒、藺夫人、藺小公子一直在門口徘徊,身上落滿了雪花。
「爹,娘,哥哥。」
藺小茹打了招呼。
她已換回了女子裝扮,與出門時一般模樣。
藺夫人鳴咽一聲哭了起來:「你去哪兒了?你嚇死娘了!」
藺公子看到妹妹沒事,暗鬆一口氣,注意到了與妹妹一同下車的孟芊芊,以及另一輛馬車上走下來的陸沅。
小倆口給藺祭酒與藺夫人行了晚輩的禮。
事關重大,孟芊芊沒有隱瞞兩位長輩,將藺小茹救下表哥的事一五一十說了藺夫人驚得忘了落淚。
陸沅給藺祭酒深深行禮:「都督府承藺家大恩,沒齒難忘。」
藺祭酒沒有說話,轉身進了府邸。
藺夫人回頭看了看自家男人,又看向始終維持著鞠躬姿勢的陸沅,默默嘆了口氣。
回去的路上,孟芊芊與陸沅談起了郁禮的事。
「方才沒留意,眼下冷靜下來一回想,似乎救表哥的過程過於順利了些。」
陸沅問道:「你是指你還是藺小姐?」
孟芊芊若有所思道:「都有,小茹與我先後進入萬花樓,萬花樓高手不少,
小茹打暈了一個花魁,把表哥從一間廂房挪到小茶室,其間竟然沒被人發現,我找人時也鬧出了挺大動靜,也沒人出面阻止。」
「燕娘子。」
陸沅說。
孟芊芊的眼底閃過一絲錯:「你的意思是,她在暗中幫我們嗎?」
陸沅分析道:「萬花樓可不是吃素的,一隻蒼蠅飛進去,也得被扇上幾巴掌,若沒燕娘子默許,今晚的行動的確不會如此順利。至於她的默許,究竟是在幫忙,還是在做局,暫時不好說。」
孟芊芊覺得陸沅說的在理。
陸沅沉吟片刻,說道:「今晚你先睡,不必等我。」
孟芊芊問道:「你又去哪兒?」
陸沅高冷地問道:「什麼叫又?孟小九,本督不過是偶爾出去一次,你連這個也不允許?才大婚多久,就這麼粘人了?」
「我———」
孟芊芊簡直無言以對。
怎麼就變成她粘人了?
她僅僅是問了一句話,他解讀出好多個意思,難道不是他自己的問題嗎?
孟芊芊氣鼓鼓地下了馬車。
「還生氣?」陸沅冷哼道,「知道了,本督儘量早些回來,以免你長夜漫漫、房中寂寞。"
誰房中寂寞了?
孟芊芊彎腰抓起一團雪,想扔又忍住了。
寒症沒痊癒,不欺負他了。
陸沅叫來小廝,將昏睡的郁禮背進了府。
武哥兒問道:「大都督,去哪兒?」
陸沅道:「相府。」
荀七在書房寫信。
忽然下人來報:「七公子,大都督要見你。」
荀七了眉:「不見。」
「七弟,架子這麼大,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麼?'
伴隨著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一身銀狐斗篷的陸沅銳不可當地進了書房。
兩個府兵面面相:「七公子」
荀七淡道:「你們退下。」
幾人退避三舍,書房內只剩陸沅、荀七以及一個隱在屏風後的暗衛。
陸沅不拿自己當外人,拉了把椅子在荀七對面坐下,從暖手筒里抽出一隻手,扔了兩樣東西給荀七。
一把匕首、一封密函。
「你的字,這麼多年了仍是毫無長進。」
這封密函是他從郁禮身上搜出來的,上面是京城兵力的布防圖。
陸沅冷笑:「想偽造都督府通敵叛國的罪名?讓四哥我猜猜,那個花魁是哪國的細作?北涼?西域?北涼,北涼一戰是我打的,只要抹殺了我的軍功,我在民間好不容易積累的威望就煙消雲散了。」
「真是毫無水準,你的計謀與你的書法一樣,多年來毫無長進!」
荀七冷冷地看向了陸沅:「你是來奚落我的?」
「是啊。」
陸沅大方承認,「你花了十天半個月布局,結果不到一個時辰便被你的對手破了局,我若是你,就用送你的這把匕首羞愧自盡。」
荀七沒好氣地說道:「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陸沅眉梢一挑:「你不死的話,死的可就另有其人了。"
荀七轉過臉去:「我懶得陪你打啞謎。」
陸沅唇角一勾:「荀七,相國大勢已去,你何不認清現實?」
「你背叛了義父,就希望我和你一樣,也成為相府的叛徒,是不是只有這樣才能讓你感覺自己的行徑沒有那麼卑劣?」
「卑劣?」
陸沅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論卑劣,誰又比得上我們的義父?你心甘情願為他賣命,可在他眼中,你也好,荀六也罷,全是他可以隨時捨棄的棋子。你不在乎自己,難道也不在乎六弟嗎?」
荀七皺眉:「你沒事扯上六弟做什麼?」
陸沅攤手:「你在乎什麼,我就扯什麼咯。他被收押刑部那麼久,遲遲沒讓你去給他頂罪,你是不是還在沾沾自喜,認為他對你有那麼一絲父子之情?」
「唉,其實我不明白,明明他給所有人灌的是一樣的迷魂湯,怎麼偏偏就你和駱三蠢得無可救藥?」
荀七冷聲道:「你不要東一榔頭西一棒的!」
陸沅道:「荀六效忠的不是相國,他是為了你才替義父賣命的,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荀七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你究竟想說什麼?」
陸沅淡淡起身,雙手揣在暖手筒內:「荀七,你不顧一切去救一個一心利用你的人,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荀七望著陸沅沒入風雪的背面,大聲道:「你這個叛徒,你背叛了義父,背叛了我們,後悔的人是你!你會為你的背叛付出代價!」
他吼完,額角青筋暴跳,胸口劇烈起伏,明明出了一身的汗,後背卻止不住的發涼,仿佛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後半夜。
他被噩夢驚醒。
剛睜眼,就聽得暗衛匆忙閃身而入,連門都沒關,便對他稟報導:「七公子,六公子出事了!」
荀七猛然坐起,一把掀開帳慢:「六哥出什麼事了?」
暗衛為難地說道:「他回京了————··直接去了刑部——··—-六公子他——·—·-投案自首了。,
荀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趕到刑部的,他甚至連外袍都忘了穿,他站在威嚴肅穆的衙門口,渾身瑟瑟發抖。
然而他根本分不清,他是凍的還是嚇的。
「六哥————-我六哥?我六哥呢!我要見我六哥!他沒罪!你們不要聽他的!
他在撒謊!」
荀七瘋了似的往裡沖。
明明沒有武功,卻愣是費了七八個壯漢才將他擒住。
「七公子,得罪了!」
為首的衙役氣喘吁吁地說。
兔子急了咬人,人急了也咬人啊!
荀七掙扎,臉頰在地上磨出好幾道口子:「放開我!我要見刑大人!我要見邢大人!」
為首的衙役道:「邢大人在審案,不能見你。」
荀七咬牙:「他是不是在審我六哥?是不是?」
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緩緩點頭。
荀七對著大牢的方向激烈咆哮:「邢大人!我六哥不是主謀!他不是!你不要信他!他沒腦子的!他就是個莽夫!他沒那麼大的本事一一你審我一一你審我呀一一「你審我-
一一「你審我——」
荀七的咆哮漸漸弱了下來,聲音逐漸變得哽咽,染上了幾分絕望。
他的喉頭脹痛,眼眶泛紅。
「你審我—.不要審我六哥—.—他除了一身武—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
「你審我——審我——」
衙役們看著他這般模樣,紛紛撇過臉去,不為別的,實在是連他們幾個大男人都有些不忍了。
可是邢尚書發了話,不許放任何人進去。
他們也是沒轍啊。
忽然,一雙踏著積雪的步履緩緩停在了荀七的眼前,紫色衣擺被籠罩在銀狐斗篷之下,宛若一抹暗夜的流光。
荀七心口一震,視線往上:「陸沅-———·
陸沅對衙役們道:「放開他吧。」
為首的衙役很是為難地說道:「大都督,刑大人有令-—----他在審案,不能放人進去。」
陸沅道:「這麼說,連本督也不能進?」
為首的衙役遲疑:「這———
陸沅淡淡說道:「半夜三更傳召本督來配合調查,結果連邢尚書的面也見不著,那本督回去了,下次再想查案,讓邢尚書自己上都督府!」
「大都督請留步!」
為首的衙役叫住了他,「容小的去通稟一聲。」
去讓手下摁住荀七,自己去了牢房。
不多時,胡師爺親自出門相迎:「大都督,裡邊兒請!」
陸沅警了眼被摁在地上的荀七:「他和本督一起的。」
胡師爺:這麼睜眼說瞎話真的好麼?
「沒眼力勁兒的!相府的七公子不認識嗎?」
胡師爺對著幾個衙役一頓狂抽,動作大,力氣小,「趕緊把人扶起來!」
荀七與陸沅進了刑部的大牢。
長長的過道,充斥著血腥與各種難聞的氣味。
審訊的刑房在過道的盡頭,明明只有短短數十步,卻像是走完了某個人的一生。
荀七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陸沅道:「也是才知道,早知道的話,我會攔著的。」
荀七的神色出現了一瞬的複雜:「我替六哥謝謝你。」
陸沅道:「我可不是為了荀六,我只是想將真兇繩之以法,不希望任何人替他頂罪。」
在前帶路的胡師爺:你倆是真不拿我當外人吶。
「到了。』
胡師爺站在行房外,「大人,大都督和荀七來了。」
邢尚書點了點頭。
胡師爺為二人讓了路。
充斥著鐵鏽味與血腥味的刑房裡,邢尚書莊嚴對坐在太師椅上。
在他對面,坐著手腳皆被鐵鏈住的荀六。
「六哥!」
荀七快步走了過去,在荀六面前跪下,捧著他乾裂凍傷的臉,「六哥!"
荀六開心地笑了笑:「七弟。」
荀七的眼眶又一次紅了。
荀六對邢尚書道:「刑大人,我能和七弟單獨說幾句話嗎?」
邢尚書點了點頭,示意胡師爺收好桌上的供詞與文書。
荀七警惕地問道:「那些是什麼?"
荀六輕聲道:「七弟,不用管。」
荀七站起身,對邢尚書正色道:「刑大人!不論我六哥和你說了什麼,那些事都不是他做的!那些事是我——」
「七弟!」
荀六開口打斷他,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荀七被濺了滿手,觸目驚心。
他看著手上的鮮血,勃然變色:「六哥!'
荀六虛弱地笑了笑:「弄髒你衣裳了—·七弟最愛乾淨了··-和三哥一樣愛乾淨..」
他口中的三哥是陸沅。
在辰龍出現之前,陸沅是排行第三的。
荀六不停地吐血。
荀七跪在荀六面前,用手去接,卻怎麼也接不完。
淚水溢滿了他的眼眶,吧嗒吧嗒地落下:「六哥··-你們愣著做什麼···—-快請太醫·—請太醫呀一一荀六虛弱地說道:「沒用的—七弟——·我是自絕經脈———」
荀七淚如泉湧:「六哥你怎麼這麼傻—"
荀六氣息微弱:「我不聰明——·—我要是圓不上——.就麻煩了————·我已經認了罪——.—你就——..不用去.—頂罪了——七弟——你要·—.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