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怪我。」夜月糾正道,「身為貼身護衛,我需要評估危險程度以及一切潛藏的風險。無論是盛倩薇,還是寧聽蓮,都對你具有威脅,她們不該出現在這裡。」
這個轉折,是寧若初沒想到的。
「保護你,是先生給我下達的最後的任務。」夜月頓了頓,醞釀了一番,才繼續:「以前的我如同死人,是先生救了我。為了報答恩情,我發誓終生效忠於他。」
「因此,你的安全,我會拼命守護。」
她的眼睛裡,迸射著堅毅的眸光。
夜月後退一步,保持分寸感。
寧若初愣了愣,對她突然的袒露心聲,有些意外。
她不是個敏感的人,只是為了保持人設,裝成這個樣子罷了。
生活在所有人都在演戲的世界裡,面對真實感情的流露,反而讓她感到手足無措。
呆滯了兩秒,才堪堪回神:「阿珩能有你這樣的屬下,是他的幸運。」
夜月勾了勾唇,臉上卻看不出半分笑意。
寧若初有些許遲緩,她眸光微閃,雅黑濃密的眼睫垂下,聲音柔柔弱弱。
「沒想到,你竟然有這麼悲慘的過去。」
聽語氣,似是在心疼,又似為她的命運感到不公。
可若是細究,便會發現情感的欠缺。
夜月心中已經有了定論。
她不再留,要出門。
似是想起什麼,關門的時候突然回頭,看著寧若初:「今天晚上去寧家的晚飯,我已經讓人加到了你的日程表里。」
夜月一雙眸子緊盯著她,後者仍是那般淡定:「謝謝夜統領。」
房門關上,寧若初上揚的眼角立刻耷拉下來,抱起枕邊的棉花娃娃。
她挑著眉,語氣隨意:「你這位統領還挺難搞,這麼快就發現了我的不對。」
駱舟珩不這樣認為:「是你露出的馬腳太多。」
他與寧若初,一個月見不上兩次面。
現在回想,當時她的偽裝十分完美。
而現在……
「你就這麼想繼承我的遺產?」他問。
寧若初輕愉地笑出了聲:「不是你過繼給我的嗎?」
那是因為,她當時只是一朵乖巧柔弱、不諳世事的小白花,不會對駱舟珩的遺產動其他心思。
畢竟,寧若初從來不會要錢。
吃穿用度被傭人們包攬,即便有什麼需要,請求的態度亦是謹小慎微。
將低微刻到了骨子裡。
駱舟珩自然不會懷疑。
寧若初抓著棉花娃娃,趴在床上,讓他坐在面前,正視著自己。
修長瑩潤的指尖一下一下點擊著他的頭,另一隻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你就這麼放心,把你所有的一切都交給我?」
「不放心。」駱舟珩頓了頓,補充,「至少以前是。」
寧若初輕輕笑了一聲,「那你就那麼信任你那些手下,在你死後不會造反?」
「所以,我給了他們一個名義上的統領。」駱舟珩聲音沉下,「避免世界動亂。」
他名下所有勢力組織,除了駱氏,唯有影閣見過他的真面目。
寧若初點頭:「的確如此。」
……
房間空無一人。
夜月接通電話,「再次調查夫人,我要清楚她的底細。」
對面沉默了一瞬,疑惑:「夜統領為何突然要調查夫人?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所有與駱舟珩有交談的人物,影閣都會提前調查,無論是合作夥伴,還是……要嫁過來的寧若初。
夜月沒回答,只是道:「一定要詳細調查,可以先從她那對養父母入手。」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她眸子漸深。
寧若初的檔案,她親自看過。
寧家真千金身份毋庸置疑,在南城有著充分的入學、醫療等資料信息。
做的嚴密周到,的確很難引起常人的懷疑。
但現在,她在逐漸暴露……
夜月眸子幽深,似是深幽古潭剛下了一場雪,冰幽冷厲。
駱舟珩的命令,她不會違背。
可若寧若初有了別的心思,那她必須採取強硬措施。
她會保護寧若初,更會監視她。
……
寧家。
寧聽蓮回來,情緒十分不對勁。
寧夫人上前,語氣溫柔地關心,都會讓她嚇得一激靈。
她眉頭蹙起,立刻叫人請來了心理醫生。
等待的過程總是難熬,醫生出來,寧夫人連忙迎上去。
「李醫生,小蓮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醫生用著工作性質的口吻,答:「應該是受了什麼很大的刺激,不僅讓小姐焦慮症發作,還有嚴重的趨向。臉色憔悴,昨晚也沒睡好。我給了她一顆安眠藥,先讓她睡一覺。」
寧夫人細細聽著,眉頭不自覺擰起。
看向心理醫生,露出個體面的笑。
「多謝李醫生了。」
她轉頭,對著管家:「管家,幫我送送李醫生。」
「是,夫人。」管家朝著李醫生,擺了個「請」的手勢。
寧夫人走進寧聽蓮的臥室。
床上的人臉色略顯蒼白,眼下有很嚴重的烏青。
寧夫人蹙著眉,不理解。
去了趟明珠島,怎麼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她心裡第一反應,就是寧若初乾的。
可她不過是個一無是處只會哭泣的花瓶,哪兒來的膽子會對小蓮下手。
寧夫人心中十分不耐。
但明珠島地形特殊,外人根本無法進去,她也沒辦法獲知裡面的情況。
……
一直到下午,寧聽蓮才幽幽轉醒。
守在她旁邊的傭人立刻去喊寧夫人。
她匆忙地進來,握住寧聽蓮的手。
「小蓮,我已經讓管家去聯繫心理醫生了,馬上就過來。」
寧聽蓮大腦昏昏沉沉的,意識渙散,茫然地看著天花板。
寧夫人感到心疼,忙讓人去催促。
大約十分鐘後,李醫生過來。
他攔住要離開的寧夫人,「您留下,可能會讓小姐安心些。」
寧夫人點頭,在床邊坐下,再次摟上寧聽蓮的肩。
李醫師溫聲詢問:「寧小姐,請問你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
寧聽蓮的情緒陡然失控,眼淚情不自禁地往下流。
寧夫人心疼地幫她擦拭,聲音是極盡的溫柔。
「小蓮,究竟出什麼事了,媽媽為你作主。」
這句話一出,寧聽蓮委屈的心達到了頂峰。
「我,我被蛇嚇到了。」她身子蜷縮,往寧夫人懷裡鑽,怕極了。
「蛇?」寧夫人疑惑,「明珠島怎麼會有那麼危險的東西?」
「是……是姐姐的寵物。」寧聽蓮抽泣著。
寧夫人的眉頭下意識蹙緊,「她竟然養那種東西!」
平日裡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碰都碰不得,卻反而把蛇養在家裡。
看到這條消息,謝辭星眸子眯起。
駱舟珩那傢伙的確神秘,就連他都無法掌握行蹤。
不只是遇難,謝辭星查了他所有的航班。
與海外的來往,似乎過於密切了些。
基本每個月,都要出國,且部分降落地點沒有被記錄。
畢竟那傢伙富得流油,還特別注意隱私,謝辭星一直以為他是去了私人小島,怕傳出什麼不堪入耳的緋聞,才做了保密措施。
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
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鋼琴聲才停止。
寧若初耳朵微動,聽著外面的動靜。
是寧向晨回來了。
她沒動,還是那樣坐著,直到一家三口進來,她才裝作慌張的樣子,放下手機。
雙手糾纏在一起,很緊張,眼神無措地看著來人。
寧若初躊躇了許久,才喚出一聲:「爸、媽。」
卻不知怎的,點燃了寧夫人的怒火。
「不知道和小蓮打招呼嗎?」
寧若初一張小臉驟然呆滯,僵硬地轉過頭,眼神遲緩,對著寧聽蓮。
無論是年齡,還是身份,寧夫人的做法都是有些倒反天罡的。
對於這樣的「特殊對待」,寧若初早已習慣。
嘴角掛著笑,神情尷尬地叫了一聲:「小蓮。」
即便如此,寧夫人的白眼仍是翻到了天際。
寧若初就站在原地,單薄的身軀是那樣茫然無助。
寧向晨沒說話,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在主位上坐下。
寧夫人和寧聽蓮紛紛落座,寧若初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還是寧向晨發話,讓她坐下,才拘謹地回到了座位。
對於寧若初,寧夫人一向沒有好脾氣。
上次在葬禮,是看著那麼多人在場,家庭不和對寧家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會被斥責,才耐著脾氣。
如今回到她的地盤,怎麼忍得住?
「寧若初,我承認我們是對不起你,但你不應該把氣發在小蓮身上!」寧夫人胸口起伏,被氣得不輕,「你明知道小蓮有心理問題,為什麼還要拿蛇嚇她?!」
寧聽蓮揪著她的衣服,侷促地在她耳邊小聲勸著:「媽,你別說了,我相信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寧夫人被氣笑了,「那麼大一個別墅,蛇卻偏偏跑到了你的屋子裡,駱舟珩的下人怎麼可能放任蛇到處跑!」
「媽……」
寧聽蓮還想勸,卻被抬手制止。
「小蓮,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也不能任由別人欺負到你頭上!」
寧聽蓮抿了抿唇,掩下聲去。
她抬眸,去看寧若初的反應。
低垂著頭,看不清臉上情緒,身軀的顫抖卻是異常明顯。
「我不相信,駱舟珩身邊的下人還不懂待客之道。寧若初,你都嫁人了,怎麼還這么小孩子氣?」
「小蓮只是去看望你,她是在擔心你!你怎麼能那麼對待她?她可是你的妹妹!」
寧向晨靜靜聽著,面露不虞。
寧聽蓮的事,他在公司,就從寧夫人的電話里聽說了。
見到人,又被寧夫人激盪的情緒影響,對寧若初無感的他,現在極致地厭惡。
「寧若初,我把你接回家來,可不是讓你氣你妹妹的!」
他直接叫她的名字,聲音嚴肅冷厲。
默聲不作回應的樣子,寧夫人更氣了。
「寧若初!如果不是我們,你怎麼可能有現在這麼優渥的條件。你能嫁給駱舟珩,可都是寧家給你的底氣。以前你做了什麼損壞名聲的事我也就不說了,但現在,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們的?!」
寧若初終於有了動靜,寧夫人以為她又要像以前一樣哭泣地乞求原諒,撇過頭去,聲音未至,討厭反感的情緒先涌了上來。
卻聽到她說了句:「報答?怎麼報答?把你們跟猴子一樣綁在樹上,然後叫各大媒體過來報導,讓全國人民嘲笑嗎?」
夜月聲音冷冷:「我不會說。」
但寧若初會不會看到,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
臥室里,寧若初靠在床上,雙腿屈起,墊著平板,在翻微博。
駱舟珩就在懷裡,和她一起看。
「父母恨孩子,正常嗎?」寧若初手指劃著名屏幕,一雙杏眼平靜得詭異,語氣也是極淡。
駱舟珩沉默了。
良久沒得到回應,寧若初自嘲地笑了笑。
「你也意外,是不是?」
駱舟珩的童年並不好了
自幼父母雙亡,在駱老爺子身邊長大,成為他最寵愛的孫子。
叔伯們感到危機,處處打壓。
成年後便在公司擔任要職,經受了許多猜忌和惡意構陷。
駱老爺子無可奈何,把他送到了國外,一直到24歲才回來。
而那時,爺爺已經身患重病,駱氏被駱家大伯把持,三房爭得不可開交。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駱老爺子讓駱舟珩繼承駱氏,是在把他往火坑裡推。
但他堅持下來了,不但調和了內部矛盾,還讓財團蒸蒸日上。
當然,他的功績和厲害之處也不止於此,不然也不會成為寧若初最佩服的人,尤其是在知道他的其他勢力之後。
房門被扣響,寧若初眸中有淺光掠過,動作迅速地把平板壓在枕頭下面,蜷縮在床上,棉花娃娃被緊緊抱在了懷裡。
夜月進來,就看見寧若初頹喪的樣子。
她眸光黯了黯,徑直走去。
來到床前,嗓音不咸不淡:「夫人,凌秘書剛剛過來了。」
床上的人有了反應。
撐起身子的手劇烈顫抖著,費了好大勁兒才翻過身,眼角有水漬浸染,盈盈動人地杏眸波光瀲灩,破碎又脆弱。
她虛弱無力地靠在床上,單薄的身體好像隨時都能倒過去。
夜月卻只是看著,沒有絲毫舉措。
「不,凌秘書只是過來送邀請函。」夜月上前,把信封放到床頭柜上,「安家送來的,想請你去參加畫廊。」
寧若初佯裝嘆了口氣,問她:「安家?怎麼我從來沒聽說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