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周芸有種不詳的預感,忙拽住她的手腕,小聲提醒:「夫人!」
冬昭顏挑了挑眉,對寧若初的回覆感到意外,朝她揚了揚下巴,道:「繼續說。」
寧若初掙脫周芸的束縛,平時軟弱不堪重任的她,竟在這時表現出了幾分堅韌。
她抿了下唇,有些難為情:「阿珩他雖然把財團交給了我,但實際並不是我負責,冬總應該也知道,我只不過是掛個名而已,實際並沒有什麼權力。」
這些事,整個豪門圈子的人都知道。
「所以?」冬昭顏饒有興致地聽她繼續說下去。
周芸還想勸阻,可看冬總對此感興趣的樣子,心裡生出幾分希冀。
「凌秘書也跟我說了你的要求,但我覺得,你沒必要把重心放在我身上。」寧若初聲音虛浮,聽上去像是不敢卻鼓著勇氣說出來的樣子。
冬昭顏冷笑:「駱夫人這麼認為?」
輿論是因為寧若初而起,凌川的一切舉動都是為了保住寧若初的地位。
而她的話,跟說他們的努力用錯了地方,有什麼區別?
「其實,我並不想要這家產,阿珩死了,我也沒有什麼期願了。」寧若初越說越卑微,「外界輿論雖然難聽,卻也是實話,我的確不應該坐在這個位置。但……」
她頓了頓,抬眸,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阿珩他放心地把遺產交給了我,就算是被所有人嘲笑,我也要努力擔當起這一切。我的名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阿珩的心血。」
聽到這番話,冬昭顏瞳孔微閃,有些動容。
「駱夫人很有自知之明,這般犧牲自我的態度也令人佩服。」她笑。
寧若初眼裡頓時閃過一抹希冀。
「只可惜,你的犧牲換不來什麼。」冬昭顏話語冷淡,猶如一盆冷水澆下,磨滅了寧若初眼中的光芒。
她話鋒一轉,「不過你有一點是對的,駱氏的未來,的確不能靠你。」
「我會再安排時間,和你的秘書談一次。」
寧若初眼瞳忽綻,看來很是意外,她欣喜道謝:「謝謝冬總給我們機會。」
……
一直到冬昭顏帶著冬傾染離去,周芸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側眸,對著寧若初:「夫人,你剛才的話真是讓人出乎意料。」
平常,為了爭取合作,大家都會竭盡全力展現出自己厲害的那一面,證明他們能夠勝任。
而寧若初一反常態,坦然回應自己做不了這些事情,反而有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駱舟珩也評價:「與其拼命想到達自己很難有的高度,不如向對方坦誠弊端適當說不。」
他頓了頓,輕輕一笑:「反其道而行之,有誠意的合作夥伴,容易讓人信服,很能獲取商業人士的好感。」
做商人的,講究誠信二字。
寧若初剛才的坦誠,反而讓冬昭顏對她更加放心。
若是展露些許鋒芒,會遭到懷疑,達到適得其反的效果。
商業夥伴的信任,在商場上可是很重要的。
寧若初是不太懂商業界的這些規則,但她懂人心。
聽到駱舟珩的誇獎,她唇角由衷地展露些許笑意。
「謝謝老公誇獎~」
意識中的聲音甜膩膩的,就這樣穿過他的大腦。
駱舟珩虛無的身軀猛顫,有些受不了,那顆空蕩的心在不斷激盪。
「駱夫人!」熟悉的聲線,很柔軟,帶著幾分焦急。
寧若初不可察覺地翻了翻白眼,控制著表情轉過身去。
盛倩薇緊張地打量著她,「你沒事吧?」
關心她的這副模樣,落在寧若初眼裡,只覺得好笑。
盛倩薇卻不知,長長鬆了一口氣,眉眼下垂略微放鬆。
「泠雪她上次在畫廊上受到了些打擊,說要過來找你,我有些擔心慌忙跟了過來,你沒事就好。」
故作擔憂的模樣讓人覺得噁心,寧若初卻還是要配合著。
她抿了下紅唇,「姜小姐討厭我,我也能理解。」
盛倩薇輕撫她的胳膊,安慰:「泠雪她一向驕傲,畫廊的事情受不了在所難免。」
現在真正降臨,反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夜月調整好情緒,眼中的挫敗和失落被冰冷掩蓋,覷著將手機開機的寧若初。
「靈心堂職能特殊,凌川交給你的秘書里也有說明。先生念你身體不好,准許你帶一名靈心堂醫師在身邊,但創始人的身份,萬萬不能暴露。」
就連他們,也是在看到遺囑附加文件時,才知道駱舟珩的這一層身份。
這是只有他和靈心堂堂主才知道的秘密。
「我明白。」
寧若初聲音虛浮,按鍵的指尖有些無力,五秒鐘過去了,才撥通電話。
被接通的一瞬,就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用欣喜熟稔的語調打招呼:「小徒弟,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
喬惟松激動不已。
聽到駱舟珩遇難的消息,他就日夜盼著這位幾年不見的小徒弟,給他打來電話。
當年聽說她結婚,喬惟松本來是高興的。
但寧若初不願意暴露身份,也就意味著她無法再回來,喬惟松痛心極了,連夜罵了駱舟珩八百遍。
現在,駱舟珩死了,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和小徒弟聯繫了。
喬惟松嘴角不自覺上揚。
冉雲卿正好在旁邊,看見他這傻樂的模樣,無語:「電話而已,至於嗎?」
喬惟松斜了她一眼,「這可是你小師妹的電話。」
「我知道啊。」冉雲卿表情得意,「我們前兩天剛通過。」
喬惟松:「……」
該死,被炫耀了。
他氣不過,當即質問:「小徒弟,你是不是忘了我這個老頭子了?」
那頭的話語清晰傳來,寧若初眼神閃過一絲無奈,聲音溫軟,帶著明顯的怯意和無助。
「請問,是靈心堂的堂主嗎?」
喬惟松愣了一瞬,旋即怒道:「你連你師父的聲音都……唔唔唔!!」
冉雲卿趕忙捂住他的嘴,提醒:「駱舟珩只是死了,不代表他的影響消失了。」
喬惟松這才反應過來,小徒弟還在那狼窩裡呆著呢。
他情緒冷靜,拍著冉雲卿的手。
還未脫離桎梏,寧若初的聲音再度傳來:「那個,這裡有人被利比利加黑肥尾蠍蟄了,你們能派一位醫師過來嗎?」
惶然無措的言語,並未引起夜月的懷疑。
喬惟松眼睛一亮。
去看小徒弟的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夜月靠過來,對著寧若初耳邊的手機。
「同時,那位醫師還要擔任起照料夫人的職責,請您擇優處理。」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嫁過來兩年,寧若初知道的車禍就不下十次。
有兩次,她也深受其害,也怪不得司機不干。
駱舟珩活到現在才死,也是挺不容易的。
凌川還要處理公司事務,夜月與寧若初同行。
私人停車場,電梯門開,身形健碩的男人突兀映入眼帘。
他身高一米八以上,穿著簡單的黑衣黑褲,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
單薄的衣物掩不住充滿力量感的肌肉,爆發力十足。
男人顯然是認得夜月,朝她微微頷首,側身引著兩人朝車子方向走去。
夜月淡漠的聲音,在空曠的停車場顯得更加幽冷,仿佛突然降下了一場雪。
「他聽不懂華夏語。」
寧若初抬頭,問:「那我怎麼跟他交流?」
「他的職責是護送和保衛,不需要和他交流。」夜月頓了頓,「您若是有什麼吩咐,可讓我代為轉達。」
寧若初笑了笑:「多謝。」
垂眸,溫和平淡的眸子迅速沉下,似古潭般深幽。
是保護,卻也是監視。
這司機非駱舟珩名下任何勢力所屬。
他們不想讓她和其他人有所往來。
在一堆雜亂不堪的物品中,寧若初拿出一個水晶球,放在床上。
葉老夫人說的沒錯,駱舟珩的身體是重中之重。
遇難那天太過疲倦,又怕有人突然闖入,倉惶地就把這些東西收了。
這幾天,身體調理上來了不少,或許能試試。
如此想著,寧若初的手覆上水晶球,呼吸變得緩慢,思緒放空,閉上眼睛,腦海中竭力回憶著駱舟珩的臉。
須臾之間,相同的畫面投映在了水晶球里。
她似有所覺地睜開雙眼,水晶球里,男人肌膚冷白,薄唇沒有絲毫血色,透露著病態。
眸子緊閉著,面容很是安詳。
場景縮放,男人的面孔變得有些許模糊,甚至是扭曲,畫面也變得昏暗不堪。
但通過反射的光亮,以及光線的折射,能分辨出他被凍在一塊冰里,偶有三兩小魚游過。
靜靜注視著這一切的駱舟珩,靈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顫。
她是怎麼做到的?
西方神話中魔女才會的術法,寧若初一個凡人怎麼可能會?!
難不成,他被困在這裡,也是她一手造成?
駱舟珩完全不敢想。
這些事情實在是太過荒誕,可事實擺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認——寧若初,絕對有著非於常人的能力!
寧若初面色略顯蒼白,情況在肉眼可見的變差。
她隔著水晶球,想要輕輕撫摸駱舟珩的臉,卻是支撐不住,球內畫面如泡影一般消散。
仿佛是脫離了什麼蠶食,寧若初臉色逐漸變得紅潤,精氣神也在慢慢恢復。
她按了按劇痛的太陽穴,表情痛苦:「還是太勉強了。」
強撐著身體把水晶球放回去,寧若初沒洗澡,便躺回床上,懷裡抱著棉花娃娃沉沉睡了過去。
而駱舟珩心裡,卻激起了驚濤駭浪。
若非被困住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他外表怎能如此平靜?
聽著寧若初均勻的呼吸聲,他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有一些非凡能力不假,但從反應來看,寧若初是不知道他被困在娃娃里的。
若他的靈魂能被轉移到這裡來,那是不是說明……
駱舟珩有些不敢想。
……
寧若初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正午。
別墅里的人知道她身子弱,需要睡眠緩解身體所需,都沒打擾。
只是在看到她醒了後,去準備飯菜。
寧若初還有些睏乏。
樓下,夜月靜立在樓梯旁,筆直的身影看來強大可靠。
聽到動靜,她微微抬頭,把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
「大房一早讓人送來的邀請函,參加先生的葬禮。」
如此,倒顯得寧若初這個正牌妻子成了外人。
她接過,草草看了一眼,就在後天。
看來不是第一批收到的。
寧若初笑了笑,仍是那副溫婉體貼的模樣,語氣遺憾:「阿珩的葬禮至關重要,我又不懂這些流程,只能交給大伯母了。」
夜月眉頭蹙著,很是不悅。
但這些事,她不該過問。
「把嘴閉上!」寧向晨低聲訓斥,警告:「那位冬小姐的家族可是奧利弗蘭財團合夥家族之一,是整個阿米利亞風頭最盛的財團。」
整個華夏,也只有駱氏和冬家,還有極少數的幾個大家族才能跟他們拼一拼。
「更別提,他們還取得了政治方面的支持,即便是影響力比它高的財團都不敢輕易招惹。」
寧夫人握住寧聽蓮的手,輕輕拍了拍,安慰:「小蓮,這次屬實是委屈你了,可那位冬小姐,我們真的不敢招惹。」
他們見了面都要表現得微賤的人,駱家卻能輕鬆請來。
寧聽蓮握緊拳,心口的鬱悶之氣瘋狂增長。
……
另一邊,凌川帶著寧若初要往內院走。
「你好,請問是駱夫人嗎?」身著正裝的異國面孔擋住了去路。
寧若初微微抬眸,對方開始做起了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埃文,這位是我的太太,珍妮弗。」
旁邊的女人走上前,是熟悉的華夏面孔。
「對於駱先生的意外,我們深感遺憾。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偉人,如今隕落,我和我的妻子都感到非常傷心。」
凌川在旁邊,一字一句地幫寧若初翻譯著。
眼眶裡還未褪去的眼淚,頃刻溢出。
「阿珩他的確功績卓越,只可惜……英年早逝!」
寧若初有些繃不住,氣息紊亂了一下,差點笑出聲。
她連忙調整,眼睫撲簌,就有一滴眼淚落下。
埃文被她的反應驚到了,卻沒表現出任何異常,側頭看了看旁邊的夫人,說:「我們為此感到很難怪。」
珍妮弗閉著眼睛,面容沉痛,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