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給你,都給你。」裴渡把他抱上了車,對前座的司機道, 「開車。」
前后座的擋板落下,隔開一個私密的空間,輕飄飄的脆弱的OMEGA,像孩子一樣依賴著他的懷抱。裴渡安撫地拍著聞秋的背,大量地釋放出信息素, 風雪般的孤寒氣息繚繞,他主宰著這個小小的安全國度。
聞秋迷亂地蹭著他的側頸,大口呼吸著ALPHA的味道, 滿懷渴望地伸出舌尖, 濕漉漉的眼睛看向他,津液順著舌尖淌了下來,垂成了一道銀絲。那神志不清的痴態看得裴渡喉嚨一緊,忍不住低下頭來吮他的舌頭,OMEGA就順從地分開唇舌, 勾著邀請他侵入更深的地方。
聞秋什麼都不再想了,過熱的腦袋好像浸入了冰涼的泉水中,舒服得快要死掉;急促的喘息被裴渡壟斷了節奏, 只允許他在親吻的間隙里呼吸;狂跳的心臟也好像落入了ALPHA的手中, 被溫柔地小心翼翼地捧在他的掌心裡。
好舒服……聞秋半闔上眼睛, 又安心又疲憊,腦袋裡空空蕩蕩,一時沒有辦法形成任何思緒。然而下一秒, 他的後頸傳來一陣急遽的刺痛, 讓他猛地睜大了眼睛, 緊隨著刺痛而來的是從尾椎竄起的電流,他的身體彈動著後仰,眼珠翻白,口中發出壓抑到極致的聲音。
沒有任何預告,裴渡咬了他後頸的腺體,臨時標記了他。
「哈啊……」聞秋的胸膛劇烈起伏,大腿痙攣地繃緊了,過了許久散漫的眼瞳才緩緩聚焦,剛才那陣感受急促又猛烈,現在整個身體都還是麻痹的。裴渡探了一把,果然他前後和後面都已經濕了,明明沒有完全標記,不知道為什麼聞秋會對他的信息素痴迷到這種地步。
但他也沒有繼續,只是把人摟在懷裡,安撫地拍著他的背,「還好嗎?」
「嗯……」聞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蜷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他實在太累了,只是稍稍地順了一會兒毛,呼吸就變得又清又淺。
裴渡沉默地注視著他,手上的動作很輕柔,實際上緊繃的身體卻久久無法放鬆。回想起剛才看見的情景,他依然心有餘悸,他想起聞秋一個人茫然無措地躲在灌木叢里,吧嗒吧嗒地掉眼淚,最開始叫他的名字他都沒有反應,當他抬眼看向自己時,那陽光下淡到快要透明的眼珠里,只有一片荒蕪的空洞。
太多的不祥之兆,他的母親最開始在抑鬱發作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的症狀,到後來發展得越來越嚴重,有一段時間必須有人二十四小時看著,否則就要自殺。
這不對,一切都不對。他把聞傑睿引入場,不過是想讓何羽出局,他會以勝利者的身份出現,宣告對OMEGA完全的所有權。
事情完全按照他的計劃發展,現在聞秋無比依戀地蜷縮在他懷裡,淚水沾濕了他的前襟。他如此地需要自己,因自己的信息素而發情,除了自己以外已經別無依靠,再沒有別的後路可逃。
然而裴渡並沒有半點贏家通吃的喜悅,那些眼淚落在了他的心裡,把他的心變成了潮濕的陰雨天。
他不知道別墅里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聞秋那麼傷心。他隱約感覺自己也許做錯了事,好像自己也站在了加害者的一方,是往駱駝背上放稻草的人。
一路到了家,聞秋的狀態才稍微好了一些,然而依舊是失魂落魄的樣子。裴渡把他抱上了樓,打算按指紋開門的時候,他暫且把聞秋放下來,一直渾渾噩噩的人忽然抬起頭,緊張地抓住他的衣袖,「別走……」
「我不走,只是開個門。我們到家了。」裴渡把一隻手遞過去讓他抓,聞秋就握住了他的兩根手指,手心裡熱熱的潮潮的,好像一個發燒的孩子。往前一引,就帶著他走進了家門。
不知道是這個家讓聞秋感到平靜,還是臨時標記起了效果,他逐漸放鬆下來,迷濛的雙眼逐漸有了焦點,好像才看清了眼前ALPHA的存在,然後慢慢想起來最近他對裴渡做的事。
全部聯繫方式拉黑,避而不見,謀劃著名一刀兩斷。然而最脆弱最需要依靠的時候,卻第一個想到他,本能地向他求救。
聞秋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不對,自責和不安湧上心頭。他低著頭囁嚅道:「對不起,又麻煩你了……」
該死的,裴渡皺了皺眉頭,現在他絕對不想聽到這句。他捧住聞秋的臉,認真地望著他的眼睛:「你在道歉什麼?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應該說做得非常好,你記住了我說的話,遇到事情的時候第一時間來找我。」
他在聞秋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甜蜜地誇獎道:「做得好。」
「不是……」聞秋依舊固執地說,「我不該來找你的,可是還是沒忍住,剛才我的情緒好像崩潰了。如果不找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我不應該找你的……」
他的腦袋混亂,話有些語無倫次,詞不達意的時候,就睜著一雙紅紅的眼睛,可憐地望著裴渡。有些話在他心裡醞釀太久了,現在或許不是個很好的時機,但他非常想要說出來。
「你不來找我還能找誰?」裴渡扯出一個笑容,「別想了,你現在去洗個澡,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等明天醒過來,一切都會好的。」
然後哄也好騙也好,一定要帶聞秋去看心理醫生。
「不,現在正好,反正早晚要說的。」聞秋在他常坐的位置坐下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後雙手焦躁不安地握緊了杯子,「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都想好好地感謝你,但總是說不出口。」
裴渡在他對面坐下,忽然有了種不妙的預感,「謝我什麼?」
「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讓我有夢可做。」聞秋說著,居然很鄭重地對他彎了彎腰,「不管是戀愛的夢也好,還是寫作的夢也好,都太美好了,是我一輩子都會珍藏的記憶。」
「你在說什麼——」
聞秋忽然伸出手,覆在他的嘴唇上,示意他安靜地聽下去。他依然是有些無法集中精神的樣子,但話音漸漸變得清楚:「但是夢該結束了,因為全部都是假的。我到今天才想明白,我所有的痛苦都來自於不切實際的欲望。在遇見你之前,我一樣活得好好的,那時候雖然很累,但是不會那麼難過。」
裴渡的嘴唇貼合著他的掌心,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看到聞秋不再哭泣了,那雙眼睛被淚水洗得澄澈透亮,好像月光照耀的河流。
聞秋繼續說下去,嘴角勾起一個淺淡的笑容:「我要像以前一樣活著,繼續上學、打工、養活我的孩子。編劇班那裡我也不去添麻煩了,畢了業就回外婆家,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過普普通通的生活。那裡的物價很便宜,幼兒園我也負擔得起。我有自己的房子,前面是菜園,後面是一條小河,一年四季陽光都很好,我還想養一條狗和一隻貓……」
說著說著,他的語氣逐漸輕鬆起來,好像給自己安排了很好的前程一樣。
每一句話都是一種解脫,一件件卸下了沉重的擔子,聞秋感到渾身輕盈得可以飛起來。他打量著裴渡,事到如今看到這張過分英俊的臉還是會忍不住心動,想到過去一年裡那些意亂情迷,依舊認為是不值得後悔的事。
「其實我之前……真的很喜歡你,雖然你是一個混蛋。
「以前總是糾結著沒法把喜歡說出口,好像先說出口就輸了,但是現在放下了,反倒能隨便說出來了,哈哈,這感覺還不錯。
「就這樣吧,我想回家了,你家太好了,其實我一直待不太慣……我的腦子實在有點亂,如果剛才說了什麼冒犯的話,我很抱歉。」
聞秋鬆開手,發現裴渡仍怔怔地看著自己。在這個強大而高傲的男人身上,鮮少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好像是難以置信,又像是無法接受。
關在籠子裡的小鳥,愛不釋手的童年玩伴,後來怎麼樣了?裴渡怔怔地想。
它抓住一次機會倉惶地振翅飛向天空,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別走。」挽留的話脫口而出,帶上了自己都未察覺的慌亂和懇求,「如果哪裡做錯了我會改,你不要走……」
「我剛才說得還不夠清楚嗎?」聞秋抓了抓頭髮,有些困擾,「還是你就像以前一樣,自顧自地從來不聽我說話?」
反正是最後一次了,他決定再也不要聽裴渡的話了,不再去察言觀色男人的表情,他轉身就向門口走去。
忽然,他的手腕被握住,力道大得快捏碎他的骨頭。ALPHA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他,向來沉著的聲音此刻卻含著某種顫抖。
他說:「聞秋,我喜歡你……我愛你。」
在這個最為荒誕的時刻,他說出了最鄭重其事的告白。
聞秋歪著腦袋打量了裴渡一眼,比起那一夜聽到告白時擂鼓般的心跳,此刻他的心卻異常平靜,就好像一個被長久施壓的彈簧,已經徹底變了形,失去了對外界的靈敏反應。
他早就知道裴渡喜歡自己,只是他還以為裴渡永遠不會在清醒時說出口呢。
「嗯,我知道。」聞秋平靜地看向他,「你現在告訴我,是想挽留我嗎?」
「這是我的真心。」是我輸了,你贏了,裴渡不自覺地收緊了胳膊,好像要把懷裡的人揉進血脈里,「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只是做情人。我想和你度過每一個白天與黑夜,想陪你實現你的夢想,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你,這是我的真心……」
「為什麼,是出於同情嗎?」聞秋被他搞得有點痛,但又掙不開他的懷抱,只能蹙著眉忍耐著,「因為看到我這樣悲慘,所以高傲的裴大少爺終於肯低頭了?」
他自嘲地笑笑:「但你不覺得現在有點太晚了嗎,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連那個哥哥都像個笑話一樣,就算能憑著你一時的同情生活在你身邊,以後呢?」
「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什麼都要等著別人施捨,」他哽咽地喘了口氣,「看你的臉色過活,戰戰兢兢地等待著你膩煩,等待著被拋棄的一天,那樣太可憐了……所以就這樣吧,再好的東西我也不要了。」
裴渡聽著,心一點點沉下去,從指縫裡流走的沙,捕捉不了的風,即將要失去什麼的預感越來越鮮明。他不知道事情為何會到了這種地步,明明他第一次對一個人萌生愛意,明明想要善待他寵著他,最後卻讓他深愛的人陷入如此悲慘的境地。
「我說過了喜歡,就絕對不會再放手。」很多話還來不及縝密地構思,然而全都自然地說出了口,好像早在潛意識裡構思了千萬次,「這是一輩子的承諾,我說到做到。」
裴渡深深地看向他,仿佛要向他展露自己的靈魂,那深邃如黑夜的眼睛,此刻閃爍著滿懷愛意的星辰,「如果你也願意的話,我們就結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