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另一個角度看命運
要是扎瑞爾在這裡，應該會大聲嚷嚷：「就是這個！」
當初安柏修靈魂破碎也是這樣，修復起來成本高得嚇人。
很可惜，拜爾沒見過當時的場景，希瑞克也不理解這個數字代表了什麼。
拜爾只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一般的靈魂花費三五十枚靈魂錢幣已經足夠了，你這塞進去的究竟是什麼玩意？」
希瑞克不懂，問道：「這數字有問題？」
拜爾說：「很有問題，很不正常。每一枚靈魂錢幣都是一個完整的靈魂，甚至是多個靈魂迭加壓縮而成。就算修復的時候有損耗，但也不至於上千枚靈魂錢幣都修復不了一個靈魂。你修復的真的是一個凡人嗎？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希瑞克聽了也感覺不對勁，但都已經到這一步，連契約都簽了。
要是現在放棄，那自己就白給拜爾打工了。
希瑞克平靜地說：「按照契約，你要為我提供修復靈魂的材料。」
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錢，希瑞克一點也不心痛。
拜爾皺著眉頭又扔了兩萬靈魂錢幣進去，這點資源對祂來說不算什麼，祂也很好奇希瑞克想要修復的究竟是什麼玩意。
機器隆隆作響，一陣劇震之後，完成度變成了「2%」。
希瑞克皺眉說：「你們這個機器，是不是沒辦法顯示小於1的數值？」
拜爾也瞪大了眼睛，兩萬一千靈魂錢幣扔進去了，這才2%？這破機器壞了吧！
有心想要換一個，但現在打開的話，裡面的東西可能會徹底毀滅。
「該死的騙子，你究竟在裡面塞了什麼？你不說清楚，我不會再履行契約了！」
希瑞克沒有回答，因為祂現在都不確定哈維究竟算什麼東西。
此時此刻，身在爐子裡的哈維也並不好受。
靈魂錢幣熔煉而成的能量不斷鑽入他的身體之中，這種強行灌滿的感覺非常難受，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酷刑。地獄的技術可不會管你舒不舒服，只是簡單粗暴的地達成效果。
但即使是酷刑般難受，哈維還是努力堅持下來，因為這不僅僅是在修復他的靈魂，還在為他提供大量孵化孩子的能量。
靈魂碎片已經變成人形，恢復成了完整的狀態。
但這孩子非常虛弱，需要哈維不斷複製自己的知識與記憶，給予這孩子最好的啟蒙。
雖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這些能量是怎麼來的，但哈維知道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可以讓這孩子快一點降生，否則也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哈維強忍著痛苦，就這樣瘋狂吸收力量，然後餵給這個新生的靈魂。
而在這個過程裡面，哈維本身的靈魂也在發生蛻變。
作為一個才三十來歲的凡人，哈維的經歷算是挺豐富，但積累卻遠遠不夠。
安柏修這種混得差的窮鬼都給自己灌過許多強化靈魂和身體的藥劑，哈維這邊是幾乎沒有。
所以哈維能有今天是真的純靠天賦。
而現在，希瑞克正在給哈維補上最缺少的資源。
暴力的靈魂修補讓他開始蛻變，意識仿佛進入到另外一個世界，能夠感應到的東西仿佛都完全不同了。
一道道命運的絲線在他的面前展開，以無法形容的方式交織成網，仔細一看就會發現每一個繩結上都是由二十面的骰子變化而成，還在瘋狂地轉動著。
只有當哈維的意識捕捉到的時候，這些骰子才會停止轉動，留下對應的數字。而當哈維的意念離開，這些骰子又會瘋狂轉動，永遠不會停歇。
這代表的是命運的無數種可能。
世間萬物的關聯化為絲線，命運之骰決定了這段絲線的所有細節，每一秒鐘都有億萬種可能在發生，也有億萬種未來在消失。
預言法師就是這羅網之上爬行的小蟲子，一不小心就會被甩下去，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哈維很努力地趴在這張無盡的命運之網上，四處似乎都是一樣的，根本找到不方向。
更令哈維感到窒息的是，這些命運絲線正在朝著他纏繞過來。
隨著他停留在網上的時間越來越長，他與這張網的聯繫也越來越緊密，有所聯繫便有牽連，命運絲線隨之而產生，而且會越來越快。
哈維很努力想要切斷這些絲線逃跑，卻發現自己切掉絲線的速度遠遠比不上絲線生長的速度。
不過片刻時間，哈維就已經被包裹在厚實的繭子裡面。
這一刻，他被命運所捕獲，再也無法掙扎。
在身體徹底無法動彈的那一刻，哈維仿佛聽到了無數人的吶喊。
「命運是如此殘酷，不管如何都無法掙脫！」
「我們誤以為自己是命運的寵兒，其實只是暫時苟活的跳蚤。」
「預言只是死亡的邀請函，即使你拒絕也必須赴宴。」
「命運只給予你觀看的權力，不會給你改變未來的力量。」
「世間萬物都是被命運束縛的獵物。」
「預言法師與其他獵物的區別，只是你能看得見身上的繭，因此更加絕望。」
「如此偉力籠罩之下，我們還剩下什麼？」
……
無數年來，那些死於預言之下的前輩們發出最後的悲鳴，這些絕望的聲音全部灌入哈維的腦海之中。一代代人殫精竭慮的努力，最終都沒有任何不同。
命運一如既往，殘酷而又精準。
誰也無法違背，誰也無法逃脫。
如果世界如此殘酷，為何要讓他們看見，為何要讓他們知道，又為何讓他們生於世上。
哈維的靈魂充斥著這些問題，快要將他的意識都淹沒。
他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體驗到前輩們有多絕望，預言法師這條路的盡頭有多痛苦。
然而，哈維並沒有因此而沉淪。
因為這個問題，安柏修早就已經問過他了。
「如果你知道明天就要死了，你會做什麼？」當時安柏修是這麼問的。
哈維的回答很簡單，就是趁著還有時間，多看看書。
除此之外，哈維不會再做什麼掙扎，他會平靜地接受自己的死亡。
當時的哈維並不是在說漂亮話，而是絕對的真心話。
過去的苦難造就了如今的他，命運女神將他從狄摩高根的控制下搶回來，讓他自由自在地活到現在，在哈維看來自己已經賺了。
或許偶有怨念，但總體來說，哈維對自己這輩子很滿意。
一個毫無背景可言的孤兒，能夠見識到這麼多的精彩，這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跟他一樣的孤兒大部分都已經寂寂無名地死在路邊，恐怕連下地獄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直接湮滅消散。
哈維並不畏懼死亡，所以他並不會為終點的到來而感到絕望，聽著這些前輩們的心聲，他只是感覺非常可惜。
這些預言法師應該都是曾經的天之驕子，是左右世界的大人物，他們的智慧和努力可能都遠遠超過了自己，但所有對抗命運的辦法都是失敗。
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對抗呢？
只需要在那個未來來到之前，繼續做好自己就是了。
哈維沒有任何反抗，任憑命運的絲線將他包裹得更緊，即使窒息也並不掙扎。
很快，腦海中的雜音消失，或許是前輩們殘存的意念也看不起這個擺爛的後輩，都懶得再跟他訴說自己的痛苦。
而當這些聲音消失之後，哈維的腦海里就只剩下自己的聲音。
他安詳地躺在這裡，之前慌亂地想要逃離的時候，都沒發現這個地方是如此安逸。在接受了自己的軟弱之後，這束縛自己的繭子就變成了舒適的溫床。
或許下一秒就有人破開繭子將他吃了，但至少這一刻哈維是安全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少了書，如果能給他幾本還沒來得及看完的古籍，那就很完美了。
而在這片安靜祥和之中，哈維的感應得到了大幅提升，那些糾纏在身上的命運絲線似乎並非一成不變。
繭子外面一層層地交織變厚，內部卻在緩緩地消融著。
越是緊密地纏繞在哈維身上的絲線，越是消融得快。
哈維疑惑地思考片刻，然後驚訝地說：「就算我什麼也不做，原本與萬物的聯繫也會發生變化，因為我不動，世界也是運動的。哎呀，之前怎麼沒想到這個角度呢？」
哈維再次仔細感應著，正如他所說，命運的羅網並非只為他一人編織，命運的絲線沒有盡頭，也沒有中心，將諸多位面萬事萬物聯繫在一起，時刻變動著。
越是掙扎，糾纏越深，但當哈維放棄掙扎，許多本來束縛他的絲線便會因為另一端的消亡而消失。
正如當初的狄摩高根。
這本來應該是死死纏住咽喉的繩索，但如今早就鬆了綁，甚至已經消失不見，而哈維本身並沒有做什麼。
又或者是當初魯莽沖向安柏修的城堡，哈維也只是一個被裹挾的小小學徒，他又做了什麼對抗安柏修嗎？
並沒有，他只是安靜等待，然後那些致死的未來就自動改變了。
甚至後來看到了自己死亡的預言，哈維選擇了接受，最後卻被安柏修給救了回來。
……
所以，這是單純的運氣，只是命運女神的眷顧嗎？
哈維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他記得安柏修非常認真地告誡他，命運女神最不喜歡什麼都依靠命運的人，無時無刻都靠占卜來決定行動的預言法師是死得最快的。
命運不會放過你，但也不會接受你無趣地按照劇本演下去。
在擺爛和掙扎之間有一個中間值，這是很少預言法師可以把握的標準。
哈維的意念蔓延開去，尋找絲線糾纏的另一端，然後安靜地感應著這些關鍵節點的自我消亡。
猶如看到一整個星系的毀滅，
這一刻，哈維對命運的理解似乎達到了另一個新的高度。
看見命運，接受命運……原來什麼也不做，並不是代表真的什麼都影響不了，相反，如果能看清楚準確的時機，什麼也不做反而能夠避開那些絕望的未來。
命運之骰，命運絲線，還有令命運遺忘自己的咒語……三位長輩留給他的所有知識在這一刻匯聚起來，為哈維推開了另外一道命運的大門。
哈維的靈魂仿佛開了一個空洞，巨大的能量缺口讓他感覺到空虛和飢餓，他需要更多的能量來維持這次推演。
他感覺自己快要突破到新的境界，但現在卻是能量不足。
哈維這邊快升級了，外面盯著爐子的希瑞克和拜爾兩位神靈則快氣死了。
就在剛剛，爐子上顯示的修復進度已經到了70%，雖然扔了幾十萬靈魂錢幣下去，讓拜爾心痛得咬牙切齒。
這些錢不至於傷筋動骨，但在拜爾看來就是自己被希瑞克騙了，純虧本了。對魔鬼來說，欠了虧本的契約比挨一刀還難受。
希瑞克自己也尷尬，祂真沒想過要坑拜爾，祂真的只是來救哈維的，誰知道會出這種意外。說好的魔鬼最了解靈魂呢，結果拜爾的推斷跟正常情況差了幾百倍，這罪名還算祂頭上？
而更離譜的還在後面，剛剛還70%的完成度，突然這個數字就瘋狂往下跌，一直掉到18%。
這一下讓拜爾破防了，沒聽說過修復靈魂還有往回跳的。
「該死的騙子，這是你的幻術對不對！」
拜爾現在唯一的猜測就是希瑞克動用祂的權能創造了以假亂真的幻境，這傢伙怕不是扎瑞爾派過來坑自己的。
希瑞克連忙說：「不，這絕對與我無關！我可以向艾歐發誓！」
「誰會信一個謊言王子的誓言？！」
拜爾憤怒地揮出一劍，將希瑞克的化身直接砍成兩半。
拜爾的本體再次，希瑞克的傀儡只是承載了一點點力量的分身，完全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切碎了還不夠，拜爾憤怒地將還沒徹底死去的希瑞克揉成一團，直接給扔進了爐子裡面。
「我倒要看看，你爐子裡面燒的究竟是什麼東西！給我那幾十萬靈魂錢幣陪葬吧！」
希瑞克那分身的靈魂被硬生生塞進爐子，連同那些許神力一起變成了哈維的養分。
神靈的分身自然非同小可，那爐子上的示數馬上開始飆升，很快就提升到了100%。
這意味著，不管這爐子裡面燒的是什麼東西，現在也該到修復完成的時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