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鼠慘叫連連, 宮殿中的幾人,無有同情。
簪玉甚至「呸」了一聲,說道:「活該!」
韶音視線掃過四周, 揮手一抓,躺在碎石中的黑色面具,被她握在手中。
收進儲物戒,又看向另一邊牆壁旁,皺眉道:「還躺著做什麼?站起來。」
傀儡眨動眼睛, 撐地坐起,非常利落漂亮地起身。
他眸光清澈,動作靈活, 只是不說話。落在師兄妹二人眼中, 相視一眼,不禁有些困惑。
「守在這裡。」韶音繼續下令。
這次,傀儡出聲:「是。」
韶音滿意地點頭。
解釋什麼?一點兒不想解釋。
她行事乖張,路子邪性,劍走偏鋒, 她固然坦然無畏,卻也不想被人用忌憚猜疑的目光追隨。
這傀儡有她血液,與她心念相通, 隨便吩咐一下就行了。
「地宮在哪兒?」她轉頭問道。
秦霜抱緊臂彎中的嬰孩, 看向一旁:「簪玉, 陪前輩去地宮。」
簪玉跑過來,一下注意到他懷裡的襁褓,驚訝道:「師兄, 哪來的孩子?」
等到湊近了, 頓時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孩子!」
秦霜側身, 避開她的手:「地宮陰邪,不宜叫這孩子進入。你帶前輩下去,我在上面守著。」
簪玉沒抱到孩子,就撩開手:「是,師兄。」又逗了逗孩子,才走開了,「前輩,這邊請。」
韶音、鳳於飛跟在她身後,三人很快消失在斷牆後面。
宮殿中一片靜寂,只有妖鼠不停哀嚎抓撓的動靜。
秦霜望向不遠處,一言不發,安靜得像傀儡的男子,轉身背對過去。
手臂一抖,一塊宗門令牌出現在他手中,他神識探入進去。
不多時,宗門令牌上面白光閃動,有個粗糲的聲音響起:「小霜?我托你找的材料,找到了?」
秦霜低聲:「抱歉師叔,我臨時有事,要回宗門,不能幫你找材料了。」
「啊?」那個聲音有些不滿,「什麼事啊?」
秦霜道:「師叔如果著急,讓白師姐或寧師弟幫忙吧。如果不急,待我回宗門,處理完事情,再幫師叔去找。」
對面是宗門的一位師叔,知道他要出門,於是拜託他去禁日森林,尋幾樣練劍的材料。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白光熄滅,粗糲的聲音也消失了。
秦霜將宗門令牌收起,再次看向臂彎中,只見白嫩嫩的嬰孩已經睡著了,閉著眼睛,容顏安詳。
他情不自禁地抿緊嘴唇,胸腔中難掩激動,幾乎聽到自己快速的心跳。
他剛才說,這孩子是水木雙靈根。
其實不是。這孩子是單木靈根。
不僅如此,他是先天劍骨!
秦霜自己是純陽之體,外加先天劍骨。而就在剛才,他測這孩子靈根時,劍骨卻有所呼應。
這孩子,亦是先天劍骨!
想到這裡,他不知不覺把孩子抱得更緊了。
那位前輩,雖然制伏妖鼠,又救了他和師妹。但她行為舉止,皆透著邪性。
這孩子根骨如此出眾,卻是不能有閃失!
韶音萬萬沒想到,有劇情背書,長得濃眉大眼的秦霜,居然會玩心眼。
但她知道不知道的,倒不要緊。總歸金仙能進玄天劍宗,亦是她的心愿。
此刻,她走入暗門,在暗道中穿行,終於來到地宮深處。
「前輩,就在此處了。」簪玉悲憤的聲音,隱含著驚痛。
韶音看向前方,只見牢房倒是修建得乾淨,沒有黴菌苔蘚,沒有潮濕異味,光滑石料堆砌的牆壁,潔淨明亮。
頂部很高,懸掛著一排排的木質架子,上面掛著一隻只彎鉤,色澤暗沉,像是經過煙燻火烤。
此刻鐵鉤上面,空無一物。但是在地板上,一塊塊白布下面,露出一雙雙的腳。
韶音腦子裡「嗡」了一聲,就聽到簪玉哽咽的聲音道:「那妖鼠,喪盡天良,把人當雞鴨烤。」
她和師兄剛進入地宮時,看到一排排懸掛在架子上的女子屍身,簡直快要暈過去。
沒有一個存活,全被放幹了血,掛在架子上,風乾扭曲。
韶音頓了頓,緩緩抬手,將白布掀起少許。
一共十幾雙腳,畸形扭曲,與腿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再往上,她沒有看。她閉了閉眼,將白布重新蓋上。
「前輩,要如何安置?」簪玉抹抹眼淚道。
只有她和師兄的話,已經將這些可憐女子的屍首入土了。
但此行還有一位元嬰期的前輩,他們不好越過她做決斷,因此師兄去請示,她留下來罵妖鼠。
韶音頓了頓,說道:「葬了吧。」
時人講究入土為安。
韶音指使玉奴,在宮殿外的空地上,刨出一個個墓穴。
一共十七個洞穴,挨在一起。由秦霜和簪玉動手,將人安葬在內。
「前輩,那妖鼠如何處置?」簪玉問道。
罪魁禍首,就是這妖鼠。作惡多端,死不足惜!
「殺了。」韶音道。
她本想將它燒個一百年。
但她的小鼎還有用處,玉奴模樣顯眼,平時不方便放他出來。
秦霜和簪玉都無異議。
韶音便召來黑鼎,把蓋子打開,裡面傳來微弱的動靜。
她抬手一抓,一隻渾身毛髮皆無,被燒得漆黑的,瘦巴巴,骨骼異形的東西,就被困在了半空。
「醜死了!」簪玉噁心道。
這醜陋東西,作惡多端,該死一萬次!
被靈力困在半空,妖鼠呻^吟著,氣息微弱。
鳳凰之火的灼燒,令它奄奄一息。若非它本身便是大妖獸,又啃食了人類元嬰修士的遺體,早就扛不過去了。
但即便如此,它也僅僅是吊住一條命。
微弱地動彈了一下,它吃力地睜開眼睛,尖口張了張,想說什麼,卻虛弱得發不出聲音。
韶音懶得聽它遺言,五指一捏,頓時妖鼠迴光返照地掙扎了一下,徒勞無功,被捏成了齏粉。
一陣山風吹來,將飛灰捲走,來到墓穴上空,每一座墳墓上都均勻灑下一小片。
眾人一時無言。
等嗚嗚呼嚎的風聲行遠,韶音回身,對著宮殿揮出一掌。
霎時間,轟隆隆的聲音響起,本就破敗的宮殿徹底倒塌,碎得連一塊拳頭大的石塊都沒有,徹底夷為平地。
這妖鼠不干好事,在它之前的元嬰修士,也不曾干好事。這宮殿中,除了地牢之外,還有數個房間。
什麼法寶,秘籍,還有妖鼠積攢的零零碎碎,秦霜和簪玉看不上,韶音也看不上。
「走吧。」韶音道,將玉奴重新收入黑鼎,掛在腰間。
「前輩要去何方?」秦霜問道。
韶音道:「寧洲。」
簪玉驚訝道:「我們也去寧洲。」
她的嘴太快,秦霜剛要阻攔,她已經說出口了。
「那倒是有緣。」韶音眼睛裡湧出笑意,「可以一路同行了。」
簪玉沒意見,但秦霜道:「我們要帶著孩子,不甚方便,恐怕耽誤了前輩的行程。」
這話說得沒毛病,人類幼崽很脆弱,經不起沒日沒夜的奔波趕路。
但韶音卻聽出幾分不同的意味來,她看向秦霜,挑了挑眉,只道:「既如此,那便只能分道揚鑣了。」
鳳於飛驚訝地看她一眼。
秦霜一手抱著孩子,躬身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若前輩不棄,歡迎來玄天劍宗做客,晚輩與師妹必倒履相迎。」
韶音頷首:「好。」
雙方分別啟程。
秦霜和簪玉先行動身,很快飛遠。
「你放心?」此時,鳳於飛才問道。
他知道那小孩對她有多重要,就這麼被人抱走了,她居然捨得?
韶音淡淡道:「不放心,又如何?」
金仙若是修為深厚,跟著她也就罷了。但他如今不僅修為低微,還是個寶寶。
跟著她,遠不如跟在秦霜身邊安全。若是再有個什麼意外,她可沒有鳳凰精血救他了。
此處去往寧洲,最近的一座城池叫天羅城。
雖然說是分道揚鑣,但秦霜二人帶著小孩,必定要進城一趟,準備一些適合小孩穿的、吃的、玩的,連搖籃也要定做一副。
雙方一前一後,落在城門口。
「前輩在何處落腳?」簪玉是個熱情的性子,何況她感激韶音的救命之恩,「封仙客棧是我們玄天劍宗的產業。若前輩不棄,可以與我們同住,住多久都行。」
秦霜也道:「懇請前輩賞臉。」
韶音有些意外,看他一眼,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好。」
他是大宗門弟子,性情又正直,看不慣她儲物袋藏屍、法寶藏人的行徑,對她有所提防,很好理解。
這會兒進了城,有玄天劍宗的勢力,倒不必小心翼翼了。
這倒不是壞事。他緊張金仙,她只有高興的。
封仙客棧建在城中區域,韶音跟鳳於飛剛領了房間玉牌,就道:「我出門一趟。」
鳳於飛也打算出去走走的,一句「去哪兒」還沒問出口,她人已經竄到門口了。
眼白一翻,索性閉上嘴,在客廳里坐下了。
「客官,您要點什麼?」小夥計笑著走過來道。
「都有什麼?」鳳於飛問道。
韶音出了客棧,一路直奔雲織坊。
四年了!
足足四年了,她沒穿過新衣服,沒戴過新首飾!
她身上的法袍叫什麼來著?好似叫什么九霄仙霓裳,說真的,再是好看,她也穿膩了。
還有上下的法寶,自從金仙讓她裝備上,她就沒摘下來過。戴了四年,給足他老小子面子。
今兒,她要統統換個遍!
「把你們新出的款式,統統給本仙子呈上來!」進了雲織坊,她張口就道。
與此同時,金丹後期的氣息,綻放出來。
感受到她的修為,小夥計連忙跑過來,臉上堆起討好:「真人,您裡面請。」
韶音昂著頭,大步往雅間走去了。
「師兄,你看什麼?」雲織坊外,一名穿著鵝黃色法袍的女修,挽著身旁男修的手問道。
她生得花容玉貌,鮮妍明媚,但她身邊的男修,卻是生得普普通通。
唯有一雙寒星般的眸子,過分出彩,使他平平無奇的樣貌,都有了三分俊朗。
葉辰收回視線,面上沒什麼表情:「沒什麼。」
怎麼會是她呢?他一定是眼花了。
只是,走著走著,他臉上漸漸出神起來。
(本章完)
作者說:小龍:老婆,好久沒見老婆了,看見誰都像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