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出去後, 把他的身份宣揚出去,無疑對他來說,是不小的麻煩。
「我當然相信師兄啦!」少女笑嘻嘻道。
她眸光燦爛明亮, 仿若金烏那般明亮奪目,這讓二十多年沒有見過天日的鳳於飛,一時有些挪不開眼。
他是神獸,此刻自然判斷出來,她是真的高興, 發自內心的喜悅。
並無任何陰私心思。
「罷了。」他暗道。
找到人後,他不再回天闕便罷了。
反正那裡已沒有他在意的人。
鳳於飛服下復元丹,開始調理內息, 恢復本元。
韶音在周圍布下幾道防禦陣, 啃著靈果,不急不躁地等待。
著急什麼。鳳凰都找到了,等完成他的心愿,就向他索要報酬。這是她四年來,最輕鬆的一天。
看鳳於飛的模樣, 一時半會兒搞不定,韶音拿出柳老祖給她的玉簡,研究陣法, 打發時間。
基礎陣法、進階陣法, 她很熟了。但上面記載著幾個高階陣法, 她還沒有研究透。
「吼——」
忽然一聲震天動地的獸吼聲,響徹這片天地,防禦陣立刻震動起來。
韶音連忙收起玉簡, 起身看去, 卻見不遠處, 一頭棕熊,與一棵妖樹,正在打鬥。
棕熊有三層樓那麼高,眼睛是紅色的,遠遠看去猶如兩道紅色探照燈,散發著凶意森然。
那妖樹比它還高些,瘦長的體量,茂密又靈敏的枝條,正瘋狂鞭笞著。
兩人斗在一處,棕熊身上的皮毛血肉亂飛,樹人身上的枝條唰唰斷裂,周圍的林木、丘石被大肆破壞,驚鳥亂飛。
「師兄。」韶音對身後道,「你暫停一下,我們換個地方。」
這兩尊妖物,不是好相與的。況且,秘境中的生物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很難殺死。
即便殺死了,過後不久,又會以其他模樣復活。
這棕熊和妖樹,反正不是沖他們來的,倒是沒必要摻合進去,走就是了。
鳳於飛睜開眼眸,看到那樹人,頓時恨意湧上:「你先走!」
話音落下,他起身而上,飛出防禦陣時,人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火紅色的鳳凰。
「師兄?!」
韶音睜大眼睛,就見鳳凰清鳴著,拖曳著紅色的火焰,一路飛去,尖尖的嘴巴中吐出炙熱的火焰,射向樹人。
見狀,韶音也拔劍出鞘,攻過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明顯鳳於飛跟樹人有仇怨,她作為師妹,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水過千山!」
水屬性的靈力,如海浪瀑布般,逆流而上,沖向樹人。
樹人剛才挨了鳳凰之火的灼燒,半邊身子都燃燒起來,它痛得大叫著,連忙自斷枝條,擺脫鳳凰之火的灼燒。
樹幹一陣涌動,層層堅固的樹皮聚集在一處,被樹人拿在臂上,做盾牌護在身前。
這下可好,海浪般的靈力一下子衝擊在盾牌上,受力面積過大,直接將它給沖飛上天了。
「嗷嗷嗷——」
樹人大叫著,在半空中舞動枝條,不等落下,又挨了鳳凰的一記火攻。
就這樣,鳳凰負責火燒,韶音負責水沖,妖力磅礴的一隻樹人,很快折損過半,只剩下小小一株。
「吼!!」
震天動地的吼叫聲,卻見那隻棕熊,捶著胸口,朝兩人飛撲過來。
「瘋了?!」韶音罵道。
他們幫它打怪呢,怎麼還不知好歹呢?
她見棕熊的利爪鉤來,飛身後退,長劍斬出一道厲芒,就要割掉棕熊的利爪。
卻在這時,「叮」的一聲,有什麼打在劍身上,將她這一擊打開了。
「師兄?」韶音望過去道。
鳳於飛已經重新化成人形,手持玉扇,揮出幾道梧桐木,將樹人釘在巨石上。
這才看過來道:「放它一回。」
他之前受傷過重,就是這樹人做的。當時他本元受損,實力十不存一,又沒有丹藥續力,被樹人追著打。
若非半路殺出一隻棕熊,他只怕逃不脫。鳳凰講究因果,這棕熊無意中幫他一次,他自然要還回去。
「好。」韶音便收劍,退回到他身邊。
樹人已經不足為懼,枝條全部折斷,樹皮剝落大半,仿佛由爺爺變成孫子一般的體格,被梧桐木釘在巨石上。
厲叫掙扎著,紅色汁液一滴一滴滑落,浸入土壤中。
鳳於飛不是嗜殺之人,他出了剛才被壓著打的惡氣,便不再執著殺死妖樹。
況且根本殺不死。他如今知道了,秘境中的生靈,除非他狂噴鳳凰之火,燒成灰,否則總會復活,越復活越醜陋。
但他現在要省著點。他之前為什麼落得那麼慘?就是因為一開始不懂,怒了就噴,結果本元飛快消耗,根本補不上。
「走了。」他轉身就走。
韶音揮手,收起地上的防禦陣,留著下次繼續用。
「吼——」
誰知,棕熊仿佛認定了他們,口角滴著渾濁的涎水,踩著粗壯的腿腳,地面震得咚咚響,朝他們追過來。
「煩人。」韶音隨手甩出一個困陣,將棕熊扔裡面。
身後清靜了。
「你陣法學得不錯。」離開這片山林,來到一處斷崖邊,鳳於飛說道。
韶音走到邊沿,探頭往下瞧。只見亂石黃沙,幽暗重影,很是荒涼妖異的風景。
但她知道,這是一塊好地方,沒有妖力波動,屬於難得的安靜清幽之地。
「師兄,你要找什麼人?」她回過身,直接問道。
她不關心別的,只關心他要找的人。
趕緊找到,她儲物袋裡的睡美人就可以喚醒了。
聽了這話,鳳於飛抿了抿唇,面上出現一瞬間的沉鬱。
他緩步上前,亦站在崖邊。
傲然冷俊的面龐,迎著風,好一會兒才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人。」
韶音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隨即饒有興致地道:「嗯?咱們宗門,還有妖嗎?」
「不是這個意思。」鳳於飛搖搖頭,臉上湧出一絲難過,很快又平靜下來,「他可能已經死了。」
他要找的,可能不是人,而是一具屍身,或者看不清面貌的屍骨。
「啊。」韶音頓時輕聲,「師兄,節哀。」
既然他不是跟她一批進入秘境的,那麼他要找的人,肯定是更早進入的。
上次秘境打開,是五十年前。
活著的人都出去了。
他要找的人,是沒有出去的。
「他叫李逢春。」鳳於飛抬手,在空中幻化出一抹影像。
韶音看去,只見是一個年紀在二十四五歲的師兄,穿著宗門弟子袍,正在聽身旁的人說話,臉上是淺淺的笑容。
見多了俊男美女,偶爾見著一個清秀水平的,韶音還愣了一下。
「五十年前,他進入秘境中。」鳳於飛望著幻影說道,「秘境打開時,他沒有出來,宗門說他死了。」
歷練時死人,再正常不過了。
沒有萬無一失的歷練,有些宗門會保證弟子的生命安危,在弟子生命一線時,捏碎信物,傳送出秘境。
但天闕不是,進入秘境之後,生死自負。
「我進來找他。」鳳於飛說道,喉結滾動,「若是找到人,就把人帶出去。」
若是找到屍體,就把屍體帶出去。
朋友一場,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韶音聽了,便嘆一聲,說道:「師兄可見李師兄的命燈沒有?」
她能明白這種感受,因為她也有友人遭逢不幸。甚至有一個,此刻就躺在她的儲物袋中。
鳳於飛搖頭:「我沒見著。」
這也是為什麼,他執意進來。
他去時,守燈的弟子說,李逢春的命燈已經破碎,拿去丟了。
他沒看見,走出去時,不知怎的,總覺得異樣。
恰巧掌門出了事,他在宗門中,只有李逢春一個朋友。思來想去,便尋法進了秘境。
空曠處的風,裹挾著灼熱的乾燥,細沙卷在風中,呼呼作響。
「師兄,時限幾何?」良久,韶音淡淡發聲。
他可能有故人遭難,她為此感到抱歉。
但李逢春並非死在她手裡,她雖然抱歉,卻不過心。
她只在乎鳳凰精血。
鳳於飛瞥她一眼:「二十年。」
他已經找了李逢春二十多年。再找二十年,如果還是尋不到,他便撂開手,也對得住這份情誼了。
「好!」韶音沒多想,就應下了。
二十年罷了。
她等得了。
說著話,兩人從崖邊離開。
這裡不是鳳於飛的據地,他在秘境中沒有據地,進來二十多年,便遊走了二十多年。
換句話說,韶音能遇見他,真的是運氣。若是衝著梧桐木,她是找不著他的。
「我走遍了整個秘境。」鳳於飛說道,「現在只有這一片,還沒有找過了。」
他揮手比了個範圍,以此處為中心,方圓百里之內。
「師兄,你剛才說,二十年……」韶音瞟去。
這哪裡用得著二十年?
便聽鳳於飛道:「再找一遍。」
韶音頓時沒話說了。
能說什麼?搜過一遍,沒找到人,能說明什麼?只能說明沒找到。
如果李逢春還活著,那就是不湊巧,找去時,他恰好不在那邊,他們擦肩而過。
如果李逢春已經死了,那就是找得不夠仔細,沒找到他的屍骨,需得再細細搜索一遍。
(本章完)
作者說: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