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水母陰姬和原隨雲來到湖邊的時候, 這對久別重逢的師兄弟已經徹底動起手來。兩個人站在一邊觀察了一會兒,水母陰姬不禁感慨道:「這才有個打架的樣子啊。」
倒難得見到自家小不點兒發火的樣子,看來他們師兄弟的關係也是真的糟糕。
原隨雲則是想起雲出岫曾經同他說過的他師兄的身份之謎, 不由眯著眼睛打量了孟晨一番,見他一手握傘、一手握劍,劍走游龍、急如星火,倒的確是一位劍術好手,但他的雙手都帶著厚厚的護手, 且輾轉騰挪之間,那把紅傘始終牢牢的遮在他的頭頂,心中頓時有幾分明了, 也抱肩道:「不過是小孩把戲罷了。」
雲出岫看似憤怒, 但也沒攻擊對方的死穴,到底還是不夠狠心。
他們倆都覺得自己隨時可以阻止這場對決,因而只是冷眼旁觀,誰都沒打算出手,但最後打斷那兩人的, 卻是從天而降的一把寶劍:「停手!」
隨後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位玉樹臨風的藍衣青年。雲出岫一看到他,臉上頓時冰雪消融, 哪還在意孟晨的事, 歡叫著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胳膊:「師兄!」
「出岫!」雲無心也反手摟過他的肩膀, 看了看他的樣子,不由微微蹙眉道:「你怎麼瘦了那麼多,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啦, 只是發生了一點點事情。」雲出岫笑嘻嘻的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一陣亂拱, 雲無心好笑的摸了摸他, 這才轉過頭來面對孟晨,正色說道:「大師兄,就算出岫做錯了什麼,他到底年紀還小,不懂事,你我身為師兄,本就身負教導他的責任,有話好好說就是,又豈能隨意對他動手呢!」
「師弟真會說笑話,這傢伙的所作所為,難道還不夠被打一頓嗎?」見他趕到,知道今日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再起衝突,孟晨不禁有些掃興的收劍回鞘,低聲嘆道:「師弟,怎麼來得這麼快。」
「師兄還真敢說,若非你沿途都在給我使絆子,我何至於等到今日才到!」饒是雲無心的脾氣遠比師弟好,聽他這麼一說,也不禁有些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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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得比雲出岫多些,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孟晨的乖戾脾氣,但他的退讓,同樣也是有限度的,若是孟晨以為他只會一味的退讓下去,什麼都能容忍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怎麼?師兄如今也要感謝我的勞苦功高麼?早聽旁人說,大師兄最是平易近人、和藹可親,但也只有我等才知道,師兄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是嗎?可見世間眾口鑠金,以謠傳謠,總是不可盡信的。」他意有所指,孟晨的臉上也是一陣扭曲,好半晌,才恢復了一貫的平靜,朝他露出了微笑。
「師弟說的是……你們多日不見,有很多話要說吧,師兄我就不打擾了。」
他轉過身,並不意外的發現有人站在他的身後,赤手空拳的擋住了他的去路,也毫不懷疑,只要他和雲無心起了衝突,這個人就會像是瘋狗一般衝上來,毫不猶豫的撕碎自己的喉嚨!
這個披著長發、敞著衣襟的冷峻男人是突然出現的,但自那以後,便一直和雲無心形影不離。他注視著旁人的目光總是如同冰雪般淡漠,卻又仿佛能輕易看透每個人的內心——就和他那個討人厭的小師弟一樣。
更何況,他所用的武功,竟然也是凝雪功。孟晨在心裡想到,不禁暗笑了一聲,覺得事情果然十分有趣。他知道這只是巧合,這個人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也知道這個人並不屬於他們的世界,但每個通過桃花源來到其他世界的人,終究要選擇一個地方作為自己最終的歸宿,也不知道最後,雲無心是會選擇養育自己長大的師父,還是異世界而來的心上人呢?
也許他們都會留在蕭東樓身邊吧,那個慣會玩弄人心的男人,除了自己,又有誰能看透他的冷酷和無情呢?不過這些事,和他便也沒什麼關係了。
他沉默著和對方擦肩而過,逐漸消失在一片青山綠水之間。
雲無心注視著他遠去的背影,好半晌,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轉過頭教訓雲出岫道:「阿菟,你難道就不能和他好好相處嗎?不管怎麼說,他總是我們的師兄。」
「是他先不喜歡我的!」被他這樣指責,雲出岫覺得有點委屈。「他還不喜歡你呢!這就算了,我也可以忍耐……可是,他心裡並不喜歡師父啊!」
在雲出岫看來,這才是孟晨最令人討厭的地方,這世上,怎麼會有人不喜歡蕭東樓呢?
「他要是喜歡師父,那才叫奇怪呢。」雲無心點了點他的額頭,有些無奈的說道:「到底,他們之間,橫隔著一條人命……又豈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那他到底是孟晨,還是孟蛟?」察覺到他情緒有異,雲出岫立刻追問道。「師兄,你是不是知道?」
「我也只是猜測,且不說,他回來以後,人人都說他是性情大變,和往日的性格大有不同,更重要的是,自從他回來,師父一次都沒有叫過他的名字。」雲無心喃喃自語道。「哪有師父會認不出自己的徒弟呢……」
「那、那……如果他是孟蛟的話,他就不是我們的師兄啊!」雲出岫忍不住控訴道。「你幹嘛對他那麼客氣?」
「誰說,孟蛟就不是我們的師兄了?」雲無心有些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他入門遠在我們之前,又和大師兄是孿生兄弟,於情於理,我們都應該叫一聲師兄的,更何況這只是你我的猜測罷了,這世上因為受到刺激,導致性情大變的人也不在少數,更何況追究活下來的究竟是孟晨還是孟蛟,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死去的人固然是輸家,但活下來的,難道就是贏家了?」他屈指彈了彈雲出岫的額頭,教訓道:「師父和九幽主人,其實都是輸家,那場決鬥,到底誰也沒贏……你以後不許在師父面前提這件事,知不知道?」
「哦,我知道了。」雲出岫和他一起長大,一向十分敬畏這個師兄,聞言不由乖巧的點了點頭。雲無心和他許久未見,其實也十分思念於他,不由伸手揉了揉他的臉頰,這才轉過身,對自己的同伴招了招手:「雨哥,你過來一下。」
「這位是莫雨,莫大俠,是我的朋友,就是你這個任性的傢伙,說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這段時間,可是雨哥一直在幫我找你。」雲無心高高興興的同師弟做了介紹,含笑說道。「你還不好好謝謝人家。」
雲出岫歪了歪頭,看看他又看看面容冷淡、顯然對自己並沒有什麼熱情的莫雨,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道:「師兄,對我還用說得這麼隱晦嘛,你不用擔心,我懂,我特別懂!」
只見他熱情的朝莫雨抱了抱拳,直截了當的叫道:「兄夫好!兄夫辛苦了!你長得真好看,和我師兄那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嗯。」抱著雙手的莫雨終於給了他一個稱讚的眼神。「你也不錯。」
「你們兩個……」雲無心有些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但也坦然接受了師弟的祝福,將手搭在了莫雨的肩膀上。當他們互相凝望的時候,彼此間深厚的情誼便自然而然的展露了出來。
然後,他也收到了來自師弟的驚喜——
「老原!老原過來啊!」雲出岫蹦噠起來,朝著原隨雲使勁招了招手,等他走過來以後,又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興高采烈的告訴師兄:「這是我相好,原隨雲,正要帶回去見你們呢!」
雲無心:「……」這麼快?
但他對能看透人心的師弟倒是十分放心,並未對此多說什麼,便含笑同原隨雲互相抱了抱拳,又在雲出岫的介紹下見過了水母陰姬,一行人這才返回了神水宮中,又重新擺開宴席,為遠道而來的兩個人接風洗塵了一番。
然後當天晚上,雲出岫同自家原少莊主允諾了一堆好處以後,就抱著枕頭,快樂的爬到了師兄的床上。
「兄夫,今晚先把師兄借給我啦,我們好久沒見了,有好多話要說呢。」他強行把莫雨推出了門,甚至熱情的給他介紹了一個去向。「不然,你去跟老原睡?畢竟以後,你們倆就是連襟了嘛!」
莫雨:「……」
莫雨定定的看著他,卻答非所問道:「毛毛,為什麼雪鳳冰王笛會在他的身上?」
「啊,那是我給他的!因為阿菟和你,還有王谷主一樣,練的都是凝雪功,這隻笛子正適合他呢。」雲無心鋪好了被子,趕緊出聲回答,見雲出岫不解的看過來,這才笑著告訴他:「其實,這隻雪鳳冰王笛,本來就是莫雨哥哥送給我的啦。」
什麼?難道這是定情信物?!雲出岫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澄清道:「不是師兄給我的,是我之前生他的氣,偷偷拿走的!我我我馬上就還給他!」
「送都送你了,哪有拿回來的道理,再說,雨哥也沒那么小氣。」雲無心好笑的摸了摸他的頭。莫雨也平靜的說道:「那本是谷主的笛子,我看毛毛喜歡,才送給了他。既然給了你,就是你的了,我再做一隻送給毛毛便是。」
「好,那我就等著雨哥你做的笛子啦。」雲無心親自把莫雨送出了門,並且過了好一陣子才回到房間。雲出岫已經先一步躺到了床上,只當自己沒看見他略顯紅腫的嘴唇,伸手使勁拍了拍身邊的床鋪,朝他笑嘻嘻的叫道:「師兄快來快來!」
他們如同小時候一般躺在了一起。雲出岫單手撐著頭,十分八卦的問道:「毛毛不會是他給你取的稱呼吧?什麼奇奇怪怪的名字,聽起來好幼稚啊!」
他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但云無心沒有笑,正相反,他十分正經的告知師弟:「不,那原本就是我的名字,是我小時候的名字。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在掉下山崖以前,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嗎。雨哥就是我的過去。」
雲出岫的笑聲戛然而止:「……他認識小時候的你?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過去的事,我還是沒有想起來,不過,我第一次見到莫雨哥哥的時候,就感覺我們是久別重逢。」雲無心笑了。「我的大名,原本是叫做穆玄英。」
(本章完)
作者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