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有了心理準備, 但再次見到鐵中棠時，楚留香還是恍惚了一瞬。
記憶瞬間被拉回到三十年前，他跟小胡還只是鐵血大旗門的兩個年幼的孩童, 和同門一塊在冰天雪地里打熬筋骨。
他從小就不是個安分的人，自八九歲時便開始遊歷江湖，也是從那之後，他就很少見過父親，這也沒關係, 反正江湖上到處都是他父親的傳說。
他靠著那些充滿傳奇的故事在心裡一點點勾勒出父親的形象，直到自己也漸漸成為別人口中的傳奇。
「楚留香」就是那個時候，他給自己取的名字。
最後一次見到父親是什麼時候？
至少也有十年了吧？本已模糊的記憶在眼前倏忽清晰起來。醫院門口, 鬢髮霜白的老人沉默地注視著他, 一雙眼睛幾乎要迸出火來。
儘管楚留香知道，站在面前的人只不過是遊戲創造出來的人物，那個人短髮，穿著劣質的防護服，在陽光下散發著銀色的光暈。
可即便如此, 楚留香的心還是不由得跳快了幾分。
「父……」他走上前，一句話還沒說完，老人就一巴掌呼了上來！
楚留香反應奇快, 微微一側身, 那一巴掌就落了空, 反倒險些把老人閃一跟頭。
「你太令我失望了！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你……你忘了自己是怎麼進入軍隊的了嗎？你這樣以後還怎麼嫁得出去！你讓你的妹妹們以後怎麼嫁的出去！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賠錢貨！」
鐵中棠跟鐵中棠是完全不同的，哪怕楚留香對父親的記憶再模糊，他也知道, 父親是絕不會跟他說出這種話的。
——就算是母親也不會。
面前的老人被氣的渾身直哆嗦, 幾乎快要昏厥了。
楚留香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扭頭看向身後的一群看熱鬧隊友，期冀他們能過來解解圍，打個圓場什麼的。
畢竟應對這種事情，他實在沒什麼經驗。
事實再一次證明，隊友什麼的，或許會在要命的撈你一把，但對於熱鬧，他們更樂於圍觀。
「我問你，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頂著鐵中棠名頭的老人氣咻咻地問。
楚留香能有什麼打算？他兩手一攤，道：「依父親之見呢？」
或許是看他態度還行，鐵中棠哼了一聲，手指頭亂顫：「從前你是多麼賢惠，是咱們家裡最出色的Omega，本指望著你能釣個貴族或是高級軍官，將來全家跟著你吃香喝辣，沒想到你……唉！」
他恨恨地朝他身後瞪了一眼：「都是這群不要臉的貨色，帶壞了你！」
不要臉的貨色們：「……」
鐵中棠一面說著，一面拉起楚留香腕子，重重嘆了口氣，道：「事已至此，你就別待在軍隊裡了，朝不保夕的，再者，你如今這樣是嫁不出去了，來時我也給你想好了出路，雖然要叫你受些委屈，可也希望你能看在你三個妹妹的份上，咽下這份委屈，也別說我不疼你，這都是你自找的！」
楚留香大概猜出，遊戲給自己安排的家事是個什麼情況了。
養了一堆兒子女兒，悉心培養，期望著他們能攀上權貴，然後帶著全家飛升階級。
至於他自己，明擺著是妄圖勾引高級軍官，卻不幸失敗，反遭厭惡而被流放的倒霉蛋。
可惜，發生的這一切家裡都不知道，反倒是他情急之下割掉腺體，引起了轟動，所以，眼看著全家飛升階級無望，憤怒而絕望的老父親不惜親涉前線，來帶走自己這個沒用的兒子，另謀出路。
出於好奇，楚留香倒還真想耐著性子聽一聽那是條什麼出路。
鐵中棠眉飛色舞地說了起來。
「我前些日子走了軍督的門路，你還不知道吧，蟲族大規模遷徙，蔚藍星域空了出來，恰好前線失利，上頭放出風聲，預備撤出一部分軍隊，保護貴族們先遷過去。」
楚留香聽得眉心一跳，身後那些人面面相覷，也都沉下了臉。
決戰在即，楚留香作為前軍穿插隊的小隊長，已經把戰線拉到蟲王的眼皮子底下了，戰況焦灼，他們這些人連養傷的時間都沒有——從暗黑世界帶出來的回血藥劑基本告罄。
殊死一搏的準備都做好了，這時候告訴他們，上頭打算撤回一部分軍隊，護送權貴去蔚藍星際開荒？
開什麼玩笑？！
好不容易才把戰線拉起來，保衛戰才打了半年，就因為敵人讓出一條退路，就想要撤軍？那他們為此流的血算什麼？
為這場戰爭丟了命的人，又算什麼？
鐵中棠當然沒心情去看不相干的人的臉色，仍舊拉著楚留香的手，把他帶到一個僻靜地方，小聲道：「眼下你雖沒了腺體，年紀也大了點，至少模樣還好，我上下打點，好不容易才在萊特公爵府上找了個淫.奴的差事。」
楚留香：……什……什麼奴？
「軍督真是個善心的人啊，聽說，他服侍的主子是個什麼公爵，格外喜歡玩弄那些前線退下來的士兵，尤其像你這樣立過戰功的，就更喜歡了，他很願意替主子把你買回去，無非是受些折磨，必不會讓你丟了命，你乖順些，以後自然有你的好日子過。」
「我已經跟你的長官打點好了，明個你們穿插隊不是還要往前探一探麼，到時候你悄悄離了隊，上面就會通報你死了，這是定位飛行器，你把它藏好了，誰也別告訴，免得人家嫉妒你，這裡面的能源足夠你飛回無名星了。」
……
微縮小型飛行器被扔在地圖上，泛著冷冷的光。
葉孤城看了眼聯絡器，道：「十五個小時後，大部隊全線開拔。」他指向地圖一個丘陵的位置，眸光微微跳動：「這裡，是我們下一個目的地。」
軍方消息，女王的巢穴就在丘陵之後不足百里的位置，生產時親衛雲集，一階蟲不下十萬。
可以想見，那會是怎樣的一番苦戰。
「我們的軍隊有多少？」
這是看向石觀音說的。
她跟皇太子一直保持著情婦關係，雖然閹割的事讓她失去了皇太子的寵愛，消息確是在那之前就套出來的。
石觀音沉吟道：「機甲單兵有五萬，另外，殲星艦隊也有兩百艘。」
少確實是少了些，可地形只允許他們鋪展這麼多人，此戰，人在精而不在多。
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尤其是在聽到裁撤軍隊的消息之後。
石觀音打量著楚留香，用一種很像是笑的表情問：「你覺得，這消息可靠嗎？」
正常來說，撤軍這種消息，若連前線士兵都不知道，那多半是子虛烏有，可這裡不正常。
遊戲嘛，萬一是npc發布任務支線呢？
楚留香笑笑：「若真有這樣的消息傳出來，有一個人一定知道。」
不約而同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石破天身上，恰在這時候，他身上的聯絡器突然亮起了紅燈——這是有緊急消息的意思。
頂著所有人灼熱的目光，石破天乾脆把消息展示出來。
那是他當執政官的父親發來的信息，很長，大概意思是讓他別跟那些閹割的變態在一起了，趕緊回來，家族會為他安排遷星事宜！
裡面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千萬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泄露出去！尤其不要讓皇太子知道！
得了，這下消息算是徹底被證實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至少皇太子是跟他們一條心的。
石破天有些尷尬的搓搓手，「咱們怎麼辦？」
令狐沖畢竟在這地界待得夠久，安撫道：「別擔心，圍攻女王出動的都是精銳，就算要移民開荒，也是撤後軍，動不到咱們頭上。」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勉強撐起一個笑來：「或許他們還沒撤完軍，咱們就已經把那隻母蟲子給宰了呢？」
話音剛落，他的聯絡器就響了，緊跟著，葉孤城、西門吹雪、石觀音身上的聯絡器也響了，紅燈亮的此起彼伏。
幾個人收到的消息一模一樣。
「原定作戰計劃作廢，半小時內，在督軍大營集合。」
督軍大營在九千萬公里以外，是遠離戰場的大後方。
幾個人面面相覷，對這個該死的世界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失望！
要知道，他們幾個，是前線機甲單兵中最出色的幾個。
收到消息的，也一定不止他們幾個。
石破天摩挲著聯絡器：「要不要我把這條消息公布給民眾？」
王憐花嗤笑道：「你覺得，他們會怕你公布？」
「你若是面向民眾公布出來，所得到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民意沸騰，你以為會阻撓撤軍嗎？不，他們只會讓撤部分精銳變成全線撤軍！」
嘩啦——
柯鎮惡一鐵杖清空了桌面，破口大罵道：「軟骨頭，一群他媽的軟骨頭！好好的打著仗，到頭來，還是要把王八脖子一縮！」
「你們都去開荒好了！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蟲子堆里！」
明明馬上見分曉了，他們明明已經把戰線拉到女王窩裡了！
「殺了他們。」
葉孤城拔出劍，用劍鋒挑起那隻微縮飛行器。
「在軍隊撤離之前，誰想走，就殺了誰。」
在十五個小時之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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